《求月》小拾鱼

1、第 1 章

　　我记得二哥结婚那天是算准了日子的，在二嫂过门的前几个月，二哥就特意亲自去了玄青山的庙里请了日子。也许是老天见不得佳人成佳话，又也许是老天偏偏要和我二哥作对，昨个日子里还是轻风朗日，今天一大早上乌云就聚起了头。
　　祖母抬头看了几眼天，又让人馋着回了屋里。
　　“念彤，把你二哥叫来。”
　　是祖母隔着门在叫我，我本来应该去外面凑热闹的，可是我怕看到那个人。尽管现在时间还早，她不可能现在就到了，但我的心里很慌，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我未来的二嫂。
　　我应了一声，张嘴想喊些什么话，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说了也没用，祖母要是能拦得住，怕是今天单府里就不会有这般热闹了。
　　我垂着头走在院里，我不想去见二哥，胡乱叫住了一个丫头替我去前院里喊他。
　　我心里烦闷，打算去母亲那里消坐一会。
　　好死不死，我进母亲院子里的时候正好碰上刚从母亲屋里出来的二哥。
　　他穿着一身新式西装，脸上仍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在该喜的日子里他鲜漏笑，在该悲的日子里也让人在他的脸上找不到过分的难过的表情。他从来不失礼，可就是因为这样，我觉得二哥配不上她。
　　“彤妹。”二哥朝我轻轻点了点头便要走。
　　“二哥几时去接清月？”我肚子里存着对他的气，语气算不上好，但我知道他不在乎我这个做妹妹的是否尊重他。
　　他面上的表情看上去似乎严肃了些，纠正我说，“你应该喊二嫂。”
　　二哥在怪我没大没小，但我有意气他，“清月还没过门呢。”
　　“今日来的客人多，要是被长舌的人听了去，怕是要污了你官家小姐的名声。”
　　“二哥真封建，”单培宣难得与我多说两句话，又是在这个让我刺挠的日子里，我一下子长了气焰，用言语来恶心他。“清月最讨厌的就是古板腐朽的人了，二哥与其操心我的名声，还不如多费点心思去求求老天爷今个儿别下雨吧。”我环着双臂颇有些趾高气昂，一心只想着怎么让单培宣下不来台，丝毫也没有注意到母亲已经让人撑起了窗子，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了。
　　我瞥见了母亲难看的脸色，一下子就泄了气。
　　母亲向来疼我，但是在二哥面前却很少偏向我，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心里觉得不就是单培宣比我有用些吗？如若我也是个男儿身，当起中校长官什么的未必会比他差。
　　“去吧，我也要去请祖母的安。”单培宣看见了母亲，没打算再与我拌嘴下去，忽略我被母亲看的有些挂不住的脸色，跨出了院子。
　　母亲对着我叹了口气，接着喊我过去。
　　我忽然又不解气，匆匆跑出院子对着单培宣的背影翻个好几个白眼才跺脚去了母亲房里。
　　“你二哥最疼你这个小妹了，你不该在这个日子里惹他不高兴。”母亲听见我进了门，但是她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我操弄她的茶具。
　　“瞧母亲说的，就他疼我？祖母不疼我吗？母亲不疼我吗？还是大姐大哥不疼我？”我厚着脸皮贴上去，斜坐在椅子上去凑母亲的脸。
　　母亲笑着推开我，骂了一声娇惯坏了的小蹄子。
　　“像你这样的，就该给你早早找个婆家收拾你。”母亲坐下，拉着我的手瞧了半天，又说，“待会也别闲着，你也不小了，跟在你大姐身后看着点。那丫头跟你同岁，这都过门要给我们单家当媳妇了。忙完你哥哥接下来就该忙你这个鬼丫头了。”
　　母亲说的这些话我不爱听，听着听着就开始摇头晃脑的表示抗议。“我今年才十七呢。二哥大我八岁，我也要到他那个年龄才肯嫁人。”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要是一样的话清月今天就不会嫁进来。”
　　看着我说着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母亲也就知道了我说话绕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了。
　　“时候不早了，去外面跟着忙活忙活吧。你父亲一大早去了北谭开会，家里总要有人撑着。”
　　我忽然很生气，并不想终止刚才的话题。我蹲下身子拉住母亲的手，“妈，我们都知道她不是自愿的，谁知道二哥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才让清月嫁进来的。”
　　母亲皱起眉头，摸了摸我的头发。
　　“你梅姨也没有说什么，我们又能说什么呢？”
　　说来也可笑，梅姨是清月的亲生母亲，也是我父亲的二房姨娘。但清月并不是我父亲的女儿，当年我父亲执意要纳妾，还是要纳一个有过孩子的女人当妾，为了这事，差点没把祖母活活气死。
　　后来梅姨又给我父亲生了一个儿子，祖母也觉得无力再闹，这件事才到此为止。
　　“哼，她嘛。”我打心底里瞧不上梅若琳那个女人，不只是为了我母亲的不甘，也是为了清月。“在她眼里根本就没有清月这个女儿，提她有什么用。”我的脸色因为提到这个女人变得有些漠然不满。
　　“妈，你说二哥明明是找人算过日子的。可是眼下的天儿马上就要下雨了，这是不是说明他俩的婚事根本就不能成！”我激动的有些口无遮拦，母亲轻瞥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了。
　　“日子已经定了，客人也已经请了，这婚事就没有办不成的道理。就算是天要下雨，她的脚也是要跨进单家的门。别怪母亲说的话狠心，你二哥跟你爸一个性子，决定好了的事有谁能拗的过？”
　　我知道央求母亲没也有用了，母亲管不了二哥。
　　就像当年她也并没能阻止我爸娶梅若琳一样。
　　那我就去找那个女人。
　　“妈，女儿去前厅帮衬了。”我起身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注意母亲脸上的神色。
　　退出了母亲的院子，我又有些蹉跎。
　　我几乎没有去过那个女人的院子，与她说过的话也只有寥寥几句，除了家里必须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日子，我甚至不想与她遇见。
　　犹豫了一会儿，我到底还是去了。
　　“二小姐可是稀客。”梅若琳正在院子里弄什么东西。
　　“去，叫二姐。”梅若琳轻轻推了一下四岁的单培澈。
　　那家伙怯生生的叫了我一声二姐。真是没出息，都四岁了，见到家里人还这副没能耐的样子，要不是亲眼盯着这家伙生出来的，我都要造谣这是梅若琳跟谁的私生子了。
　　“跟你二姐去玩吧。”
　　“我不是来跟他玩的。”我拒绝了梅若琳，不看脚下的小人儿。
　　“噢，那二小姐是来找我的吗？”
　　“那还能找谁。”我就是不喜欢梅若琳，尽管她跟我说话的样子很正常，可我就觉得她做作的很。
　　“二小姐屋里坐。”
　　我跟着梅若琳进了屋。
　　这是我第一次进她院子里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