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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然后就把人杀了

      。

      。。。

      我抹了把眼皮上腥热的血,木在原地一动不动。

      金雪鳞推开挡在我面前的尸体——
      这具尸体已经没有了脑袋,脖子的切面正在以喷射状飙血。

      血花四溅,比我家附近公园里的喷泉还要马力十足。

      当时我总嫌喷泉的水花太小,现在遇到个水花大的却欣赏不来了。

      他气冲冲地走过来,质问我怎么回事,为什么跟着他走也能跟丢。

      他显然没把死了个人放在心上,这事甚至没有在他心上留下一片影子。

      他只关心为什么一个人能像我这样蠢笨无知。

      我告诉他,因为我眼睛不好。

      “你走太快了,我找不到你,”我心平气和地跟他说,“你不能试图让一个半瞎在几乎一模一样的背影里认出你。”

      金雪鳞听闻我眼睛不好先是一愣,而后慢慢地、和颜悦色地对我笑起来。

      “之前还说你只是个凡人,原来竟连一般的凡人都不如。”

      他笑得很恐怖。

      我顶着一脑门的血,试图让快要气疯的他冷静下来。

      就讪笑:

      “也没有,我虽然眼睛不太好,但体能还可以。可以在三分四十秒内跑完八百米。”
      “……至少逃跑的时候应该、、不会太拖你后腿……”

      我对着他那张愈发面无表情的脸声音越说越小。

      ……

      金雪鳞原本皱着眉一副听我能放出什么狗屁的样子,听完他冷冷看了我一眼,那意思大概是觉得我果然放不出什么好狗屁。

      “有病。”

      他骂我。

      又骂自己:“我再相信你的话,就是傻逼。”

      遂不再听我辩驳,直截了当施了个法术把我定住。

      然后将我横着带走。

      我直挺挺得像个标枪被夹在他胳膊下,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还能动。

      忽然就想起小时候的娃娃——
      关节是不可以扭动的,只有眼皮会一掀一掀。如果使劲摇,还可以看见漆黑的眼球在眼眶里横冲乱撞。

      我想,我现在大概也差不多。

      只能庆幸——
      有同心咒牵制,好歹贱人金对我的破坏欲没有我小时候那么强。

      至少不会尝试掀开我的头盖骨。

      ……

      ……

      ……但这该死的同心咒为什么不能全法术覆盖?

      我不想整天当个标枪被扛来扛去啊。

      我要崩溃了。

      但在崩溃的边缘。
      我又意识到贱人金肯定也是才想到——
      ——否则他不会任由自己野人一般地和我肉搏。

      一想到他说不定是被我打了一顿,才绞尽脑汁想出牵制我的办法。
      我又苦中作乐地自我安慰:
      能把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修士按在地里锤一顿也不算亏了。

      只可惜,这样的好心态没有持续很久。

      整整一天。
      我都像个僵硬的死鱼看金雪鳞在试炼之境大杀特杀。

      他几乎来者不拒。

      出手又快。

      被割掉的头就下成了雨。

      我注视着断了头的奇珍异兽,默默涌起物伤其类的自哀。

      中途金雪鳞忽然僵硬地停住。

      他回头阴沉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强撑着饿得胃痛的身体奋力又宰杀了一头凶兽。

      再串起来烤。

      金雪鳞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我——
      我终于被他丢在了地上,不用担心随时会被他当做暗器猛地掷出去。

      然后我的肚子就恰好咕咕响起来。

      他解了我的定身术。

      我抬头望天。
      示意他现在已经过了正常人的饭点,我作为一个离不开一日三餐的普通人饿了也实在合理。

      “我真是好奇你如何找到这里,又如何避开一路机关迷障上岛的。”

      他审视着我,蹙着眉头很是冷冰冰的模样。

      我埋头用力撕咬着又干又柴的凶兽肉,味同嚼蜡,一面怀念我爸妈各自的拿手菜,一面死死低着头,不敢让贱人金看见我心虚的神情。

      “我也不知道,醒来就在这儿,大概是遇上人贩子了。”
      我含糊地回答。

      金雪鳞仍旧冷冰冰地紧盯着我。

      盯得我都毛骨悚然了,才慢慢说了一句:“我想也是。”

      后来他就不再和我说任何话。

      不仅重新将我定住,直到从试炼之境回到院子才还我自由,甚至接连数日如此。

      他在地上扔了条多余的被子给我,随我打地铺还是怎样,只是不许离他太近。
      他自己却盘腿坐在榻上静修调息。

      每晚睡觉前一人一个清洁咒,免去了烧水洗澡;翌日一早,再一人一个清洁咒,免去洗漱。

      夜里我睡觉,他则整宿地打坐。

      直到天亮,他熟练地定住我,再将我夹在胳膊下一同随身带走。

      对此,我不是没表示过抗议。

      但一切的抱怨与反击都不如一个万能的定身术好使。
      往往我才张开嘴作势反对,他的法术就已经轻车熟路地丢过来了。

      也因此。

      我非但没有任何进步,还在被迫成为咸鱼的路上四肢有所退化。

      以及。

      贱人金烧烤技术有所提升。
      我忧伤地发现,我优美凌厉的下颌线似乎没那么清晰了。

      我就像一只沉默的通勤包,被贱人金在起早贪黑训练的路上夹来夹去。

      “你要把我养废掉吗?”

      有一天,我终于趁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打算和他好好谈谈。

      我很认真地说:“你不能这样。”

      “你别忘了,虽然你可以用定身术牵制我,但别人也能用我来牵制你。你就不怕哪天你出了意外,只能指望我的时候,我却是个无能为力的废柴?”

      贱人金哂笑道:“要是真有那一天,我还不如死了。”

      笑着笑着他又冷酷无情地把我定住。

      夹走。

      ……

      我横着在天上飞来飞去时,不禁思考起半年之后我该怎么办。

      贱人金看来是铁了心阳奉阴违。
      又或许其实那个老婆子也默许他这样做——
      因为如何在贱人金的独裁统治下获得一方自由独立,也是我需要通过的考验之一。

      但在绝对的力量下,通勤包是不能推翻统治,取得人格自主权的。

      我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后也不得不垂头丧气地承认:
      大概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几个月后被赶出这座岛,到时再见机行事,另谋生路了。

      我老老实实当了一个多月的通勤包。

      贱人金见老婆子并不过问我的状况,后来干脆把我关在屋子里,屋子里里外外都上了几重禁咒,锁得铁桶一般。

      他也不再给我施定身术。

      他笃定我“不可能真下得去狠手对自己造成致命伤”,至于再像之前那样自残的小动作,贱人金则以为“无关痛痒”。

      这狗比竟然也把我当成了他修炼的一环,意图借助这所谓的同心咒磨炼他的抗干扰能力。

      欺人太甚!

      我恨恨地在他走后,对着他的被子一通乱锤。
      然后在他快要回来的时候,再忍辱负重地叠好,以免被他看出痕迹。

      如今只要我活着,能有一口气在喘,他就决不多看我一眼。

      大概在他看来,我和他之间的差距比驴和马都大,那甚至不能算一个物种,放一起都是有生殖隔离的。

      他决不肯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迫不得已时,才会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勉为其难地施舍点吃喝给我,不情不愿吊着我一条命。

      害得我胃病都犯了。

      这个狗比!

      -

      被关起来后。
      我开始每天萎靡不振地在屋子里绕圈走。

      除非饿得爬都爬不起来,我几乎不间断地在屋子里对着空气上蹿下跳,拳打脚踢。

      我害怕瘫上几个月,半年后废到走都走不出去。

      贱人金则每日满身是血地回来。

      这个月试炼之境暂且关闭了,他的训练对象变成了瀛洲洞天的其他人。

      这些人也都是瀛洲洞天的佼佼者,并不好对付,更不会像我和凶兽那样轻易成了他俎上鱼肉。

      他受的伤越来越多,且越来越重。

      终于在一个晚上。
      我望着他疗伤,自己也疼得龇牙咧嘴,就憋不住求他:“你能不能白天注意点,尽量别受伤。”

      倒不是心疼他,实在是一个人的伤,两个人在痛。

      虽然我没有“气”,筋脉没什么感觉,但譬如皮肤被割开,翻出肉红色的骨……
      这种赤裸裸的疼痛我还是躲不了的。

      贱人金凉飕飕地瞅了我一眼:“忍着。”

      话虽如此,他自己也痛得冷汗淋漓,牙齿死死咬住苍白的嘴唇。

      好不容易把伤处理完,我们两个早已浑身湿透。
      一个抖着手仍在梳理筋脉中的气,一个挨不了痛地满地打滚。

      我嘶嘶抽着凉气,口中不由自主地发出一串吱哇乱叫。

      贱人金厌烦地勒令我:“闭嘴!”

      我就哭着吵着说自己忍无可忍,今晚就要去上吊。

      “你是不是又想被定住了?”他冷笑道。

      我疼得昏了头。
      摇摇摆摆从地上爬起来,就趁他仍在梳理筋脉,一时间不方便控制我,径直朝他扑过去。

      贱人金没有料想到我竟大胆至此。
      真就疏于防范,被我全部的重量猝然压倒在床榻上。

      他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体内真气都紊乱了,露出的手臂上鼓起一条条红线似的筋脉。

      我不等他开口训斥,就拽着他的手用力按到我额头:“你摸,你摸。”

      他乍然摸了一手冷汗,正露出嫌恶的神情,可不多时,他也发觉了不对。

      我的额头烫得烧手。

      我费劲地用力眨了两下眼睛,又抓着他的手指横在我眼前。

      他半信半疑地由着我去拽他,没挣扎,只是靠近时却冷不丁被我的眼睫毛轻轻扫了一下。

      登时就条件反射般将我的手甩脱。

      仿佛是被我的眼睛蛰了一下。

      我顾不上同他较劲,只说:“发烧了,眼睛是最敏感的。我刚才眨眼睛就觉得有点烫,一摸额头果然不太对劲。”

      又追问他:“你有没有觉得热?”

      贱人金使了个法术把我强行从他身上挪开,接着脸色很不好看地慢慢坐起来。

      “那又如何?我也不是大夫。”

      他没好气地瞥了我一眼,又说:“反正烧不死人,过些天就好了。”

      我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我是因为你总是受伤,我每天又痛又饿又累,还要夜夜打地铺、睡冷石板才会生病的!”

      为了着重强调他才是病因所在,我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生怕他听不清。

      “你只是感同身受,我却是真正重伤在身。照你这么说,我怎么还好好的,并没有头疼脑热?”
      他说着风凉话。

      “因为你是个修士,我只是个普通人,你扛得住,我扛不住啊!”

      “那不就行了,说到底还是你太弱。”
      他一针见血地下完定论,就掐了个清洁咒把我们两人身上的血与汗都洗净。

      并淡淡对我说:“废物。”

      我:“……”

      我:“……”

      我面无表情看了他一会儿。

      他此时已经重新平静下来,若无其事地闭上眼继续打坐修炼。

      我握紧拳头,向他走了一步。

      走了两步。

      再走了第三步。

      我在他面前沉着脸站定。

      我挥出了拳——

      “砰!”

      ……我被连人带拳头甩到了距离床榻最远的那面墙上。

      墙屑簌簌地掉。

      我从墙上滑脱,瘫倒在地面。
      每一根骨头都好像在嘎巴嘎巴响,脑袋也嗡嗡的。

      贱人金仍旧闭着眼。

      并对我冷笑:“我看你是病得还不够重。”

      我呆呆地躺在冰凉的石砖地,身体却像火炉一样烧得发烫。

      白天积攒的那点气力也被刚刚那点失败的挣扎耗尽,完全动不了,连翻个身爬到不远处的地铺都做不到。

      就疲倦地昏昏沉沉闭上眼。

      心灰意冷地想,他说的也没错。

      反正也烧不死,捱过去也就算了。要是真病得很重,甚至快要死掉,哪怕为了他自己,也会保我一条命的。

      就这样吧。

      能活一天是一天,得过且过罢。

      我睡了过去。

      病得糊里糊涂,连贱人金什么时候出门的都不知道。

      还是有人突然扒开了门,一道符咒打入我脑中,将我仓促惊醒。

      我张开嘴,正要问对方来由,就大口大口地吐起了血。

      吐到后来。
      我怀疑自己身体里某个血管或者重要器官破掉了,所以才会像漏气的气球一直在从嘴巴里漏血。

      来人也愣住了。

      我没办法一张嘴巴干两件事,不能和他说话,就只好抱歉地对他笑笑,请他稍等。等我吐完了就可以回答他的话。

      但他似乎很忙。

      他等不及了,就让我先憋住,别急着吐血,等他走了再自己吐个够。

      我就只好用手捂住了嘴巴。

      血从嘴巴缝里渗透到指缝,又从指缝蠕动着漫过我整个手背,最后顺着我的手背向下倒灌进我宽大的袖口……

      但至少我可以专注地听他说话了。

      他就很满意。

      他满意地说:“金雪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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