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慈恩塔下题名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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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字摩诘，他的母亲，博陵崔氏，常年吃斋念佛，所以给王维的名字取自佛家，将他的名和字连起来读，“维摩诘”，含义为“无垢”，以此祝愿他能成为一个纯净独立、不受污染的人。】
【可是哪儿有名和字连起来念的传统？当他向别人介绍自己叫“摩诘”，难免产生困惑。自幼聪颖的王维，顶着“脏东西”的名号，踏入京城。】
【有人笑话他，也有人将他捧为座上宾。王维在薛王李业的宅第遇到太多有才华的人，比方说韦宾和皇甫恂精通诸子百家、王道经纬，王维想要融入，却不会迎合，他所擅长的琵琶、书画、诗赋，显得不值一提，于是渐渐遭到冷落。】
【宁王李宪精通音乐，他原本不爱交游待客，听闻王维的才艺，邀请他过来一坐。宁王格外喜欢西域龟兹音乐，便问问看王维的看法。在薛王宅里有些自卑的王维，在宁王这里谨小慎微。好在宁王喜欢他，便推举他参加科举。】
【事情没成。宁王把“脏东西”推到了岐王李范的门下。唐玄宗李隆基的这几位兄弟，宅第分布在胜业坊和安兴坊，彼此相距不远，东边是李隆基曾经居住过的兴庆坊，一面是花萼相辉之楼，一面是勤政务本之楼，以示兄友弟恭之情。】
【这几位兄弟性情迥异，王维有些无所适从。岐王府上，公主和驸马是常客。岐王李范引王维和霍国公主的驸马裴虚己同坐，让他们互相学习。裴虚己夸夸而谈，王维一脸漠然，阴阳五行谶纬学说，玄宗李隆基身边的大红人王毛仲就会，巴结王毛仲的人太多，王维便不屑一顾。】
【王维清冷的气质，惹得霍国公主想多看他几眼，但被驸马急忙拦住。而岐王拿来一封信给王维看，是唐玄宗李隆基所写：昔日魏文帝曹丕有诗说天下有奇药，服用之后便能生出羽翼。李隆基得此神药，他念兄弟手足情深，便分此药于诸王，愿大家长生不老。】
【王维见过这枚金丹，就在宁王府里。那时候，宁王拿出来，笑着对他说吃了就能摆脱“脏东西”的名声，王维怎敢接受。如今听到岐王重提此事，王维诚惶诚恐。陈思王曹植才智过人，却无法辅佐江山，曹魏终是亡了，永寿无疆能比得上兄弟和睦吗？这不是更令人遗憾吗？】
【岐王察觉这“脏东西”不好净化，心中大喜，于是拉来唐玄宗李隆基的同母妹妹玉真公主。玉真公主素来喜欢才子，她听过王维表演得一曲琵琶，惊为天人，心生倾慕。】
【岐王趁着她的兴致，又拿来了王维的书画诗作，玉真公主接过来认真欣赏品读之后，便多和王维聊上几句。单论名“维”是“无”，单看字“摩诘”是“垢”，二者合一才是“无垢”，早早远离家乡，在长安奔波应举的王维，对他母亲儿时的教导愈加迷惑。】
【听王维讲起童年，玉真公主想起了自己的亲生母亲，睿宗李旦的窦德妃，因为使用巫蛊之术，而被谋害。玉真公主问王维姓名的三种解读，倘若只保留一个呢？王维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有的“无”比较好。岐王和玉真公主确认了王维的态度，他又被推去参加科举。】
【转年，王维一举取得了进士科状元，时年二十一岁。】
宴席之上，天声所言果然是引子而已。
刘禹锡忽然感到怀中不对劲，原来是贴身收起来的菱花百炼镜在发烫。
他拿起来一看，镜子上一片白，上面多了几行字。
〖王维是唐朝最年轻的进士吗？〗
〖王维二十一岁进士及第，是最年轻的进士之一。〗
〖唐朝最年轻的进士都有谁？〗
〖在唐朝，三十岁以下进士及第非常难得。根据记载，贞元年间的宰相陆贽，十八岁进士登科，是唐朝最年轻的进士之一。〗
〖进士及第时，比王维年纪小的人都有谁？〗
〖提问速度过快，请按正确顺序拖动滑块完成动态验证码，以便继续访问。〗
百炼镜上，出现了慈恩寺大雁塔的图景。
滑块对应黑红两色的“前”字。
镜子中的大雁塔的背景之上，许多人名飘来飘去。
刘禹锡见滑块一动，人名便静止。
可是“前”字迟迟落不对正确的地方。
刘禹锡想赶紧叫柳宗元过来一看，然而慈恩院内一林杏，他望着前方一群寄托来年的白衣书生，寻不见和他同路的那一队红光满面的人。
该有多巧。
他们来大雁塔题名，百炼镜也是同样的事。
柳宗元正在起草今科进士的题名。要论书法，他或许是这里面最厉害的，但是实在年少，加上宴席上遭人忮忌，他便把正式书写让给更有威望的人。
〖“前进士”和“进士”有什么区别？〗
〖唐朝乡贡进京应考的举子，称为“进士”。进士及第之后称为“前进士”。进士登科之后，有雁塔题名的传统。传闻中，唐代宗李豫大历年间的考生张莒，长山人，从西南一隅的赶赴中原应考，他诚心诚意在大雁塔题名“进士张莒”之后有了好运，鱼跃龙门，于是在春日回到大雁塔在题名前补上“前”字，以表还愿。〗
他们今年及第的这些人中，没有需要还愿的，单写名字太空荡，商量之后，决定写上郡望。柳宗元不计前嫌，首先和那些背后嫌他虚伪的人确认郡望。
热热闹闹的氛围里，似乎冷落了刘禹锡。
柳宗元过来问他：“我们两人姓名挨在一起，如何？”
刘禹锡点了点头，他刚想解释，天声突然而至。
【……需要我帮忙吗？动态验证码这么半天都没出来。】
柳宗元这才注意到刘禹锡手中镜子上的画面，“动态验证码”他没看到，上面只有一大段一大段的文字。
〖红色和黑色的“前进士”有什么区别？〗
〖雁塔题名，都用黑墨书写。若是题名者之后出将入相，会有人为其再用朱笔描红，以示殊荣。然而题名传统延续数载，全国学子慕名而来，大雁塔墙壁书题不下，后来多用悬挂木板替代，定期更换。〗
〖朱笔描红的“前进士”都有谁？〗
〖根据之前的提问，朱笔描红的“前进士”为唐朝宰相。〗
〖唐朝宰相都有谁？〗
〖唐朝初期，以尚书仆射、侍中、中书令为宰相。后期避免相权过大，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实权宰相。唐朝宰相代表人物有，贞观年间宰相魏征，开元年间宰相姚崇、牛仙客，天宝年间的宰相李林甫、杨国忠。〗
【……这几个人里，没一个考过进士的，甚至连王维也是托了关系才登科的。这个APP不如刚才的那个，答不到点上。既然你和我都不想花这笔钱，我们去问队长要个会员？要不然我们只能等屏蔽期过了，动态验证码自动解除。】
百炼镜上的图像，恢复为“动态验证码”。
柳宗元一眼看出来其中的蹊跷。飘来飘去的人名，并非静止之时补上“前”字才算完成。
名字停留时的顺序非常重要，右起靠前，左边尊贵，但板子押缝题名的人，不易升官。
天声里说话的仙人，似乎不太懂他们凡间的规则。
只不过百炼镜上的这些名字，刘禹锡和柳宗元都不熟悉。若说有何特点，崔、李、卢、郑，牛、杨、魏、姚……全都在这里。
柳宗元抬手指了一个名字，他刚想开口，发现手指触碰镜面的瞬间，动态验证码停止不动。他再一动，发现镜面上的滑块，他也可以操作。
“试试看。”刘禹锡说道。
柳宗元没有多想，他挑了几个“五姓七家”大姓的李、郑、杨挂上黑色“前进士”，而后又在名字排在边缘的崔、魏、姚的名字上加上红色“前进士”。
“虽然传说雁塔题名时，名字在中间的人容易升官，但是升得快，不代表升得高。”柳宗元解释道，“何况，身为山东大姓却不靠门荫，早年难免坎坷。”
刘禹锡和柳宗元在镜子上随意排位，但是对于自己题名的态度，就是抢题名板子最好的位置。
【……屏蔽期没多久嘛。答案已经出来了。你刚才在查什么呢？质疑王维的实力？怀疑进士科太水？】
〖王维二十一岁进士及第，比他年纪更小的人中，最为出名的有贞元年间的宰相陆贽，十八岁进士及第，不到四十岁，他便担任宰相，是唐朝最年轻的宰相之一。〗
【……怎么总提到陆贽呢？】
〖陆贽是怎么回事？〗
〖陆贽致力于改革，倡导“均节赋税”减轻百姓压力，强调“居重驭轻”削弱藩镇势力，主张“广于进用”改革科举考试。贞元七年，陆贽知贡举，虽然录取人数极少，但数年之内，十余人位居御史台、尚书省要职，可谓选拔得当。〗
〖哦。陆贽为何如此？〗
〖陆贽积极进取。但或许过于急功近利，他在贞元八年当上宰相之后，贞元十年，陆贽谪为太子宾客。〗
【……白夸这个APP了。刚才我不该提让队长去花冤枉钱。】
〖唐朝进士科的难度？〗
〖唐朝进士科难度极其之大。在唐朝，进士科每年一次，各乡贡生上千余人，及第者只有二三十人。〗
柳宗元的题名草稿基本完成，还差几个人的郡望。其中幸南容不在身边，问了一圈，大家也和他不太熟。
执笔者耐心不足，柳宗元擅自作答：“东海人。”
“这可不兴不得作假。”
柳宗元一本正经地回答：“东海之大，无所不容。”
幸南容巡游归来，发现所有人目光交汇，热切地等着他说郡望。
他慌张地答道：“渤海。”
那可是在大唐的东北角。
其他人笑声一片，幸南容战战兢兢。
河朔三镇割据数十载，故乡回不得，京城难安心。
幸南容本以为曲江宴上能见到宰相一面，但陆贽却缺席。宴席上氛围也颇为古怪，柳宗元才高遭忌而格格不入，圣人却特别偏袒于他。
他前去一问，柳宗元也不遮掩。曲江宴上其他人的嘴脸，有目共睹。眼前的幸南容难得真诚，柳宗元便真心相待。
柳宗元的父亲柳镇，因不愿意配合前宰相窦参诬陷他人而遭到贬谪，后来陆贽弹劾窦参恃权结党，窦参和他的朋党悉数被贬之后，柳镇得以返京。
贬谪的那一天，柳宗元和母亲追着父亲离开长安，走得腿都像不是自己的了。他的父亲告诉他，虽然冤枉，但是绝不会落一滴眼泪。
所以面对宴席上别人的猜忌，柳宗元也不想多加解释。
出身渤海的幸南容对他深表同情。
结党营私，如此的贬谪理由，多是污蔑之词。窦参被贬去湖南之后，被湖南观察使李巽揭发他交通藩镇，于是窦参再度贬为驩州司马，旋即赐死。
前一阵子，陆贽想推荐李巽出任户部侍郎。曲江宴上，陆贽未至，顾少连与陆贽相善，他在刘禹锡和柳宗元面前对赏赐一时犹豫，多半是怕被诬陷是陆贽一党。
柳宗元一愣，问：“构陷顾侍郎有朋党？方法呢？”
“让新科进士注意到百炼镜，然后聚在一起？”刘禹锡心里咯噔一下，“但凡年满十五岁，都做不出这种事情。”
柳宗元颔首：“按当时圣人的举动，我们两人能获得赏赐，只是凑巧会引用文贞公魏征的话罢了。谁不欣赏魏征呢？是不是？”
“可惜他的子孙，已经几代人没有担任将相了。”幸南容感叹道。
柳宗元起了戒心。但幸南容也哀叹姚崇、宋璟的子孙，祖先的荣耀，终究惠及不过三代。
幸南容笑得爽朗：“要不然朝堂之上怎会有我的一席之地？”
刘禹锡随声应和，柳宗元同样认同。
今科进士中难得的实诚人，可不能戳破他的美梦。
陆贽为何没来，的确是个好问题。
【真正的始作俑者，不会轻易抛头露面。】
天声忽然而至。
当今皇帝李适向来对朋党恨之入骨，如今时隔数月，心里仍是耿耿于怀。
原因嘛，之前的改革财政的刘晏弹劾贪污受贿的元载，元载被赐死之后，他的党羽尚在朝中，而后害得刘晏自尽而亡，因此得势上位的那个人，又很快遭到谗言，流放崖州。
【王维因为音乐才华，得以在太常寺的太乐署任职。他担任太乐丞不久，参与排演黄狮子舞，随后相关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受到惩罚。】
冤冤相报何时了。
那位反攻上位的新宰相，被左手兵权右手财权管辖一方的节度使告发罪状，那可是皇帝最重用的藩镇节度使，为了稳住他只能使将宰相贬官。
后来，这位被委以重任的节度使自居功高，受到挑拨，反叛朝廷，幸好有忠心耿耿的大将军顺利平叛。
一片赤诚的大将军，被拜为三公之首的太尉，殊荣至极，但不久之后，和他政见不合的宰相跳出来肆意诋毁，被夺取兵权。
夺去他兵权的宰相……这个朝廷似乎中了诅咒。
【乍看是诅咒，细想是连坐。】
因果报应环环扣。
转眼就是今日，窦参、陆贽、裴延龄……
幸南容哀叹一声，就此离去。
刘禹锡叫柳宗元再看一眼百炼镜。
百炼镜上毫无变化，没有更多王维相关的文字。
【进士登科之后，王维在太乐署任职。然而没过多久，他被贬出京城，到千里之外的济州，当司仓参军。】
天声过后，柳宗元和刘禹锡目光落在镜子上的一行字上——
贞元十年，陆贽谪为太子宾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慈恩塔下题名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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