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大难》谢恨水

37、音乐会

　　梁生接到春暄的电话，叫他准备准备办音乐会，会让他很出名。
　　梁生听着春暄的声音，隔着几千几万公里，似乎有很多想说的，但只是听她软糯又疏离的声音，又觉得不必说了。
　　春暄回到北京，第一个见的人是华晚青。
　　她笑着说：“老师，我留学回来了。”
　　华晚青愣住很久，拉过她的手，一下下抚摸她的脸，说：“你是要把我吓死吗？”
　　春暄抱住她，说：“当然不是，我只有一个老师，吓死了谁管我？”一副要赖着华晚青的模样。
　　华晚青笑了下，用力摸她的头发，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春暄在华晚青家住下来。
　　郑守常过了段时间来这边，见到春暄愣了下，问：“你回来了？”
　　春暄点点头。
　　郑守常看看华晚青，道：“不告诉祝家吗？祝······祝家的人也挺着急的。”
　　华晚青说春暄的事自己做主，不需要和别人说。郑守常想了想，还是闭嘴了。
　　但春暄还是搬走了，在外面租了个房子。

　　十一月的音乐会，华晚青帮了很多忙，当天也坐在台下看春暄的第一场音乐会。
　　三个多小时的演奏，光是春暄自己作的《舒玉》、《春》就花了两个多小时，最后一段时间是和梁生合奏。
　　时隔近三年没有公开演奏的天才音乐家当然备受关注，她让人惊喜地发现她的天赋更好了，婉转莺啼、蝴蝶振翅，涓涓细流、卷地狂风，她都游刃有余，指尖弹奏之间，像毛笔作国画，铺开留白足够多的绮丽典雅。
　　梁生的演奏足够证明他是天才，他的小提琴却是跟着钢琴流动的，和缓、急促都不分离，时而沉下、时而高亢清越。
　　春暄站在舞台上和梁生一同致谢，圆领白裙，长到膝盖，搭白色半跟皮鞋，和一身西装的梁生很般配。
　　两人在台边给听众签名。
　　肖与时坐在位子上没动，问：“你不下去看看她吗？”
　　祝瑜看着舞台，道：“不去。”
　　肖与时问：“你不是在找她？”
　　他找祝瑜来听音乐会的，他在微信上很含蓄地提醒祝瑜有这么一场他去了不会后悔的音乐会，还送了门票到祝家的公司，托秘书一定要交给祝瑜。似乎很多人都想邀请祝瑜来这里，他收到六张门票，连他一向不关心年轻人喜好的博导也给他送了一张。
　　所以祝瑜来了，既然那么多人想要他来，他就来看看也无妨。

　　祝瑜说：“我现在不找她了。”
　　肖与时有些不明白，道：“她现在很好，也许你们会有机会的。”
　　祝瑜没有回答。
　　肖与时换了话题，笑道：“她是个很厉害的音乐家，也许以后门票会很贵，到时候该你送我一张了。”
　　见祝瑜还是不理他，肖与时起身，一面往下走，一面道：“我也去要个签名，说不定以后会很值钱。”
　　等他到春暄身边了，笑着问：“可以给我也签个名吗？”
　　春暄没认出他，接过他的门票签了一张，听到这人说：“你看那边，你认识那个人吗？”
　　春暄抬头顺他指的方向看去，说：“没有人啊。”
　　肖与时回头看，发现祝瑜已经走了，叹气道：“谢谢。”

　　春暄和梁生在大楼外面聊天，她抱着花，多穿了一件浅色的长棉衣，和从前的朋友聊天。
　　林正卿摸摸春暄的手，又摸摸她的脸，意外道：“啊！还是我的暄暄，软软的。”
　　这话说得春暄好像死过一样，春暄笑了下，说：“嗯。”
　　林正卿问：“那你前段时间去哪了啊？我知道大家都想问，可是都不敢问的。可我一定要问。”
　　春暄想了想，说：“我回老家了，在山里种地。”
　　林正卿张大嘴巴，说：“种地吗？”
　　春暄笑着点了点头，其实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是拿哄小孩玩的小浇水壶给青菜浇了水。
　　林正卿好像真信了，问：“那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们？”
　　春暄说：“手机被雨淋坏了。”
　　林正卿呆住，“啊？”
　　谢时笑得不行了，叫林正卿少问几句，越问越显得她是个呆子了。林正卿撇嘴，说：“你们都不是呆子，都不问，只好我来当呆子了。”
　　一旁的祝瑶和陆绾也笑。祝瑶笑了下，看着春暄，总想说几句话，但不是好时机，她随意张望，看到远处的祝瑜，心里又泛起苦涩。她大概知道春暄也有苦衷，可又不能算祝瑜的错，到头来，谁也没错，那些苦该怨谁呢？只能怨命吗？

　　祝琳陪着陆绾过来的，站在远一些的位置，总不愿离春暄太近。
　　梁生笑了，说：“暄，原来你有那么多朋友。”
　　他一开口，祝瑶就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梁生又道：“我很为你高兴。”
　　春暄看他，道：“今晚之后，你会更加出名，我也为你高兴。”
　　梁生笑了下，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低声问：“以后你就待在这里，不会到俄罗斯去了吗？”
　　春暄愣住，说：“应该。”
　　梁生笑了下：“确实应该的，你的家在这里。”
　　春暄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件事，说：“我赢了，你得给我捶背。”
　　梁生顿住，半天才想起春暄说的什么。在俄罗斯的时候，他和春暄说最想的事情是出名，春暄说很简单，梁生叫她说个办法，春暄说等她开音乐会了邀请他来，可以马上出名。刚刚下台和媒体见面，梁生见到一个很有话语权的人，那人和春暄关系很好的样子，春暄叫她“李老师”，他就知道春暄说的是真的。

　　现在春暄突然提起当时的赌注，梁生愿赌服输，给她锤一百次。他很认真地数数，春暄听他数到“五十”，笑得弯下腰，停不下来，笑梁生像幼稚园的小孩一样耍赖，一面认真数给别人听，一面很随便地给她捶背，和给她抓痒差不多。
　　林正卿拉着她要她和梁生讲俄罗斯的事情，一行人说说笑笑的。

　　祝瑜站在远处看着，看春暄开怀大笑，一面忍笑，一面微笑着和别人讲话。她的头发变得好长，以前总是留刚过肩膀的长度，可是现在都到胸前了。刘海也长了很多，遮过眼睛，有些凌乱。
　　她好像又没变，还是很漂亮，浅浅笑着和人讲话的时候，神色温和，却总让人觉得有些脱离烟火的疏离。
　　他看了太久，春暄感应到了似的看过来，他却转过头去不看她。他觉得嫉妒，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可以在她的身边。可他又觉得自己似乎老了，在没有见到她的日子里迅速衰老。他本来大春暄六岁，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差距，可亲眼见到春暄，他觉得太远了。
　　祝瑜不知道该怎么站在春暄的旁边，消除所有的差距、猜忌、爱憎，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他觉得很困难。
　　祝瑜走了。

　　那边人群中，林正卿笑道：“赶紧加联系方式啊！天哪，这是哪年？我又亲自加到了暄暄的微信。”
　　春暄空白的列表一下躺进好几个人。
　　陆绾道：“这次我不会被莫名其妙删掉吧？”
　　春暄呆住，抬头去看刚刚看到的很熟悉的背影，突然拿着花朝那边跑过去。
　　林正卿立马跟着跑，谢时几个人也不得不跑起来，跟着在昏暗的树下停住。
　　枝干繁密，旁边有不怎么掉叶子的常绿灌木，路灯下依然显得昏暗，看错人、没看到人离开都很正常。
　　林正卿问：“怎么了？”
　　春暄笑了下，说：“我以为看到一个朋友。”
　　祝瑶怔住，林正卿还在问：“谁啊谁啊？”
　　春暄只说：“应该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