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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刹那 ...

  •   祝瑜的博士生毕业答辩在祝琳婚礼的后几天进行,春暄约他那天去拿东西,刚好撞上,只能改天去。
      春暄现回了趟家,把祝瑜送给她的东西收拾好,几本书、几方印章、几块雕了形状的玉石,大都是一些小玩意,春暄不怎么用得到,经常和收到的礼物放在一起。此外,比较贵重的是祝瑜的银镯和他送的玉镯、玉戒指,她很长时间没戴了,分别拿小布袋装好。所有东西放在一处,放满了一个中号纸箱。
      定做的衣服都在祝家,春暄没有带回家里穿过。而她留在祝家的,只有一把古筝和一些小东西。
      春暄找了个时间打车去了趟祝家,祝瑜他们都不在家,许宁接待的她。
      许宁转到高校工作,主要的还是做研究,不怎么上课,比之前空闲很多。这会儿跟在春暄身边,问:“怎么突然要搬东西?”
      春暄回她:“不是突然,阿姨,我长大了。”
      许宁停住,看春暄进了房间,她突然想,对的,春暄长大了,不再是当初害怕着装小大人被她带进祝家的小孩,长大了,知道了很多,而她也只能放手。
      祝家有一个专门给春暄的房间,采光很好,在祝瑜的房间旁边,她大概住了十年。很早的时候,有人说春暄是祝瑜的童养媳,但除了早些年,两人的关系慢慢变得不远不近,再后来,春暄忙着飞往各地参加比赛,两人甚至有点过路人的感觉,就没人在春暄面前这样称呼她。
      房间的地板上绕着书桌放着几个纸箱子,桌上一个小箱子,里面是祝瑜前不久收拾出来的认为属于春暄的东西。
      春暄翻了翻,几个大箱子里装的是祝瑜给她买的衣服。她去衣柜看,果然被搬空了。小箱子里几本乐谱、书本,卷边、陈旧,是她堆放祝家多年的结果。此外,是祝瑜给她写的几幅字、雕刻的印章,和一沓两人从前一起看的老片子,小时候祝瑜陪她玩的马里奥的卡带和游戏手柄,还有之前她戴过的翡翠项链。
      春暄的记性太差,再多看一眼,也想不起还有什么,看到其中的一些,已经感觉到意外。往事缥缈,许多她都不记得,要不是看到箱子里的东西,她大概永远不会记起。
      她拿出一些东西,字画、印章、碟片、项链,又把带来的箱子放下。
      她搬了两趟东西,第二趟是到琴房拿她的古筝。
      春暄很久没到琴房来,似乎也没人打扫,窗帘掩着,暗沉沉的,摸到琴上,是一层扰人的积灰。
      许宁在门外站着,问:“暄暄,要不要等祝瑜回来了再搬?”
      古筝是这间琴房里,唯一明确属于春暄的物件,筝尾还刻着春暄的名字,“春暄”两个字的旁边一条藤蔓。
      古筝摆放在五面彩吊灯的旁边,围绕四周的,是以祝瑜之名买入的各式琴,每一件都昂贵,使用价值属于春暄。春暄家里只有其中的几样,价格天差地别。
      春暄的指尖摸到“春暄”二字,她看了看这间琴房,说:“不用了,他知道我来搬东西的。”
      春暄走出去,把琴房的门关上,又看了看祝瑜的书房。
      诸法空明,如梦初醒。
      走出前院的路上,春暄侧头看了看琴房外的染井吉野樱,花已经谢了。
      春暄不知为何想起祝瑜的话,“等到春天的时候,我们一起看花,再慢慢地等它掉落”。祝瑜拿这句话哄过她好几次,她都记得,只是这个“春天”太难等,她又实在倒霉,一句话就会把祝瑜推开。
      春暄又慢慢想起祝瑜不苟言笑、冷淡淡勾唇的模样,没什么事情入得了他的眼,烦得了他的心。这幅模样春暄喜欢了许多年,以为自己独一无二,无比自然地将祝瑜当作自己的依赖,从万丈高崖跳下去也不害怕,祝瑜会接住她,永远接住她。
      但她又短命。
      这样也好,自己离开的时候,可以少一个人伤心。
      春暄坐上车,还往窗外看,在心里很小声很小声地说“再见”。像是不敢说出来,怕惊动那些时光,尘封不动刻进心脏的开心,要小心翼翼地捧着,放在很高很高的位置上,要小心哪怕祝瑜、今天的自己碰坏。

      五月末,祝瑜忙完论文存档的事情,交了各种资料上去。等忙完这件,接着参加他导师办的毕业欢送会,就是和同门在导师家里吃顿饭。祝瑜想起前段年初办的书画展,导师很喜欢里面的一幅荷花图,打算回家拿来再去聚会。
      他这段时间都在外面住,开车回到家时,在前院看花的许宁还惊讶了一下。
      “怎么回来了?”许宁见他往里走,问了句。
      祝瑜头也没回,往后院那栋楼走,说:“回来拿幅画。”
      他自己的字画、买来收藏的字画在家里只挂了几幅,大都放在储存室里。
      许宁见他走到长廊那,也没跟去,在客厅里坐着等他。
      后面池塘里的荷花开了一片,绿叶粉花,在长茎上亭亭晃着,送来一阵阵清香。上面的假山旁栽了几株紫薇,也开了团团的一簇簇花,微微垂着,沾着凌晨时那场降水的露珠。
      祝瑜拿了画出来,站在门外看了看旁边的房间。其实房门没锁,像往常一样只是关着,里面放的是不太贵重的东西,但他看了很久,最后眼里带着点狠厉走了。
      许宁见他倒杯水喝了就要走,道:“前几天,暄暄回来,带了些东西走。”
      祝瑜嗯了声,放下杯子,道:“这又不是她家,走是应该的。”
      许宁听他讲太冷情的话,叹了一声:“你和徐沅······你喜欢那孩子吗?其实她和暄暄有些像,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祝瑜看了她一眼。
      “祝瑜,你不要这样和我讲话。”许宁站起来,道:“我也不逼你,妈妈希望你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她突然顿住,又说,“只是暄暄不合适,你和你爷爷聊过,你自己也明白。”
      祝瑜笑了下,说:“我没怨你们谁。”他看着自己母亲,唇微微勾着,“你是不是就想听这句话?你放心,我真没怨你们。”
      他这样说,让许宁觉得心被刺了一下,没法和他待在一处,往二楼走了。
      祝瑜拿了画出门,车慢慢开远,他从后视镜看祝家的老宅,如此庞大,百年不衰。
      他是从琴房那走的。先上了趟楼,看见被春暄留下的东西,想她带走的东西。下楼去琴房,练琴的春暄不在,两盏五面彩吊灯没有点上,厚重窗帘遮着,室外的日光只照进来一点,终究晦涩不明。
      祝瑜开灯,发现只不见了春暄的古筝。
      他的心好像缺了一块。

      再过几天,祝瑜发消息叫春暄去拿她的东西,却碰上春暄不得空。她参加了几天的期末考,结束之后要去外地参加一场演奏会。
      华晚青陪春暄去,在飞机上叫她吃药。
      这几天气温变化大,春暄忙着期末考,经常在学校和华晚青家来回跑,春千山也不太能照看到她。
      春暄清晨出门时穿着外套,到中午一些时候觉得热了又脱下,后面经常忘在琴房或者华晚青家,到晚上坐地铁回家时就没衣服穿。吹着冷气回家,没等考完试就生病。
      华晚青说:“这个演奏会也不是你的,只是特约嘉宾,没有一定要出场的必要。”
      “你不去,提前说了,他们会请别人,不用你操心。”
      春暄吃了药,笑:“怎么可以这样说?您别紧张,我觉得还好。”
      华晚青也笑,“不过你还年轻,小孩子是要多点闯劲。”又叫她休息。
      她们两人坐的是经济舱。她答应得比较晚,负责人没买到公务舱。照春暄的意思,她提前一两天过去,距离也不是太远,不是必须坐舒服一点的座位。
      飞机快要下降时,华晚青旁边的乘客不好意思地叫她,是个女生,怯生生地问:“请问是春暄吗?”
      春暄睡着,华晚青看了一眼,代她回答:“嗯。”
      “你好,我是她的粉丝,待会儿可以和她合影吗?”女生眼睛很亮地看向春暄,笑眯眯的。
      华晚青笑,“应该可以的,你等一下。”她转头叫醒春暄,碰了下,春暄就睁开眼了,眼睛迷迷茫茫地看她。
      华晚青轻声说:“要到了。”
      春暄嗯了一声,靠在座椅背上看舱内的暗,听到华晚青又道:“你的小粉丝要跟你合照。”
      春暄看过去,见到那个女生,很快答应:“好。”
      华晚青和女生换了个位置,拿着女生的手机给她们拍照。
      春暄摘了口罩,微微笑着。女孩凑过去稍微看清春暄,脑子开始发懵,拘谨地没有太靠近春暄。
      飞机已经接近目的地,准备降落,舷窗的遮光板全都开着,透出外面的亮。但坐在窗边全是背光,拍得不是很清晰,华晚青拍了几张,有一两张比较好,女生是清晰的,春暄的上半张脸隐匿在暗里。
      女生拿到手机,对春暄小声说:“春暄,我买了票,专门去看你的演奏会的。等以后你自己办演奏会了,我也会一直去看你的。”
      听了这话,春暄就没立马戴上口罩,笑了下,说:“谢谢你的喜欢。”
      女生抬头看了下春暄,太近了,她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话讲给春暄听,只嗯了声。
      春暄戴上口罩,一双眼睛笑着看她。
      女生和华晚青说换回座位,华晚青笑,叫她多坐一会儿,一会也落地了。
      女生就欢欢喜喜地多坐了一会儿,她距离春暄那么近,慢慢缓过来,觉得春暄真是充满灵气,和她的演奏一般,每一处都是流动的悦耳歌唱,气势宏大的协奏曲在她手中也像在轻盈地舞动。
      要出舱门了,华晚青让了位置叫她先走,女生站起来,对华晚青说:“华老师,谢谢你照顾春暄。”随即塞了一叠纸到她手上,慌张地跟着人流走了。
      春暄站起来,问:“她说了什么?”
      华晚青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春暄,笑着说:“没什么。你看,人家送给你的。”
      春暄低头看,是几张手绘的素描画,一张大概巴掌大小,都是她参加比赛后报道登的照片,还有一张是之前纪录片官方放出的她和裴利昂的合照。
      春暄愣了愣,说:“我没有送礼物给她。”
      “下次吧,下次你在书包里放点小礼物,碰见她们了,你就送。”华晚青说。
      春暄把画小心地放进书包,说:“好。”跟在华晚青身后最后出去。
      她穿着一件浅紫色方领长裙,袖子刚过臂弯,背一个黑色书包,踩着白色平底皮鞋,头发松松绑着,刘海遮到眉毛,做事情慢吞吞,走路也漫不经心。华晚青走快了几步,到传送带旁边等她,回过头,看见春暄站在传送带上没动,傻愣愣地看华晚青,旁边的人都快走几步,几乎没人停留。
      几乎没人站上传送带就不动,呆愣愣站着被运送。这样的话,总觉得那个人头顶在冒傻气。华晚青以前问过春暄,春暄说:“可是它在走了啊。”
      确实,不着急的话,可以享受一下被送一程,好像你磕磕碰碰、朝朝夕夕寻找,没想到在犄角旮旯看花时被命运馈赠,拿到最珍贵的礼物。
      况且春暄站在那,浓纤婉丽,冒的是天真。
      华晚青笑,等春暄过来,牵住她的手。

      春暄在酒店休息了一天,最后还是带病上场。音乐会一共三个多小时,中间休息了一会儿,春暄下来吃药。
      静水深流、日出东隅,高超的技巧为演奏服务,学习的中国古乐器乐理、感悟融入到西洋乐器中,春暄的演奏给听众这样的感觉。她的灵动和宏伟不冲突,微小和伟大,她都奉着虔诚去演奏。
      结束之后,春暄披着披肩、抱着花束在台下看观众席,这是她演奏结束的习惯。今天不止在等观众离开,似乎也在招人。
      华晚青问:“怎么了?”
      春暄说:“在看那个女生在不在。”
      “看得清楚吗?”华晚青失笑。
      春暄努力张望,顶上的灯光有些亮,时不时微微眯起眼睛,说:“太后面的不太看得清。”
      “可能人家坐的就是后排,已经出去了。”
      春暄嗯了声,又看了会儿,还是跟华晚青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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