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伞有雨鱼与渔

4、第 4 章

　　三年后天下大定，大皇子继位，赵穆受封镇国公，为亡妻请封诰命，其子赵扬请封世子，皇帝念其忠心允了。
　　世人为此津津乐道，然而某个流浪于市井的“亡妻”，对赵穆的痴心却表示出怀疑。
　　又是一年春，赵扬已经四岁了，被赵穆教导得老气横秋，就是佛前供灯这种事也是做的一板一眼。
　　赵瑶见赵扬沉稳，吩咐人看着赵扬，自己去找主持解签。
　　她这几年运道不好，要么说亲的人品有问题，要么头脑有问题，她不得不请住持帮忙看看。
　　主持拿着签文摇头又叹息，赵瑶险些吓死过去。
　　“这…是不好”。
　　主持又观赵瑶面相，感叹道，“贵人姻缘天定，自是贵不可言”。
　　这一句将赵瑶吓了一跳，这贵不可言，除了宫里那位还有谁，可那人和她怎么可能。
　　赵瑶直乎错了，气冲冲的出了门去。
　　她却不知，不久之后自己果然坐上了那不敢想的凤驾，为此添了不少香火钱，那又是后话了。
　　赵扬做完这些一个人在寺里逛着，今日是他母亲生辰，以往都是父亲陪着来的，没有父亲在，他便有些失落。
　　他记不得母亲的样子了，他知道父亲还年轻迟早有一天要娶妻的，可他只有一个母亲，他不想喊别人母亲。
　　可他不敢讲。
　　赵扬走着走着发现身后没人了，他到底年纪小有些害怕，正要喊人，却见一个年轻妇人含笑朝他走来。
　　“你不记得路吗”。
　　赵扬盯着她不说话，他觉得这人面熟，却想不来在哪里见过。
　　妇人又问了一遍。
　　赵扬垂下头踢了一脚石子，瓮声瓮气道，“反正会有人来找”。
　　“那你为什么还不高兴呢”。
　　妇人蹲下身子和他说话。
　　赵扬哼了一声，“你知道什么”。
　　妇人又笑了，“我是不知道，所以问你呀”。
　　赵扬忽然红了眼眶，不想让妇人发现，低垂着头不说话。
　　妇人叹了口气，犹豫再三，克制不住的摸了摸他的头。
　　“没关系的，你还小，可以发脾气”。
　　或许是妇人的怜爱让赵扬终于有了小儿心性，他瘪着嘴哭了，“我不想让父亲娶别人，我不想叫别人母亲”。
　　妇人身子抖了抖，眼眶泛红。
　　许久她用只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应赵扬，“好”。
　　另一边，赵穆来接赵扬，却发现他不见了，正着急忙慌的找，忽然见一个女人抱着赵扬，待走近一看，竟是死而复生的陆怀笙。
　　许是听到动静，陆怀笙放下熟睡的赵扬悄悄离开，没走几步，忽然手腕一紧，她抬头一看，就见赵穆怒气冲冲的瞪着她问，“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陆怀笙甩了一下没甩掉，忍耐着性子道，“我为什么要找你”。
　　赵穆想到什么，悻悻的放了手。
　　“扬儿很想你”。
　　陆怀笙看着赵穆，“那你能让我带走他吗”。
　　赵穆黑了脸，“不行”。
　　陆怀笙转身就走，又被赵穆抓住。
　　“你就没什么对我说的吗”。
　　陆怀笙不耐烦道，“没有”。
　　赵穆任由陆怀笙挣扎忽然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直到听到两个人砰砰的心跳声，才有真实的感觉，她是真的还活着。
　　“那样对你，我后悔了，陆怀笙，你回来吧”。
　　陆怀笙呆了呆，忽然嗤笑一声，“你不必如此，我对你所有的厌恶都是真的”。
　　赵穆的身子僵硬住，“你真的半点机会都不给我吗，我当初…”。
　　他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自然也就说不出那些话。
　　陆怀笙推了他一把，没怎么用力，他却后退了好几步。
　　陆怀笙不再管他，大步离去。
　　眼见人快没了影，赵穆疯了一般追了过去，擒住那张吐露恶语的红唇，重重的吻了上去。
　　赵扬被一声惊呼惊醒，却见他的父亲紧拽着刚和他说话的妇人的手。
　　赵扬正要说话，却听他父亲道，“扬儿，你母亲回来了”。
　　赵扬忽然愣住，看了看妇人，又看父亲，想起先前的事，眼泪再也忍不住。
　　陆怀笙心疼不已，忙上前将人抱在怀里。
　　“对不起，母亲错了”。
　　陆怀笙回府的消息不胫而走，是谁放出去的不言而喻。
　　自那日之后陆怀笙没再见过赵穆，听说去剿匪去了，陆怀笙也并未放在心上。
　　然而没多久赵穆却是躺着回来的。
　　赵家愁云惨淡，赵瑶要照顾母亲，陆怀笙不得不承担起照顾赵穆的重担。
　　好在赵穆底子好，没多久就醒了，他不听劝，好了就去军营。
　　没几天竟又晕了过去，太医看出症状，劝解道，“大人就是不顾及自身也要想想家人，这样下去怕不是长寿之相”。
　　赵穆并不说话。
　　站在门口听了全部的陆怀笙生了气，她将太医送走，关上房门质问赵穆。
　　“你是不是以为你死了，就算弥补我了，我告诉你，你死了也弥补不了，我不会管你的家人的，你既然要死，我明天带着扬儿走”。
　　赵穆终于开口，“我没有”。
　　他的声音极弱，哪里听得出来。
　　陆怀笙背过身不理会。
　　赵穆捂着伤口下床来，“我错了”。
　　陆怀笙还是不理。
　　赵穆犹豫片刻抱住她，他瘦了不少，对于陆怀笙来说却还是极有力量的。
　　“你不要生气，我真的知道错了”。
　　陆怀笙忽然哭了起来，将赵穆吓的手足无措。
　　他不住道，“怀笙，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别哭了”。
　　陆怀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面是委屈，一面是被他气的，当然也有做戏的成分。
　　她既然决定留下来，要的就不仅仅是一个身份。
　　三年足够给他们两个人想清楚许多事情了。
　　他三年不娶，说实话她是有些意外的，然而那些不足以让她留下来。
　　陆扬那句不希望别人做他的母亲，陆怀笙就知道往后她该怎么做了。
　　赵穆不喜欢女人耍手段，可她偏偏就要对他耍手段，说不清是报复多一些还是什么。
　　赵穆心疼极了，一点点吻去陆怀笙的眼泪，苦涩的味道让他心口微疼，他才明白原来他让她那样难过。
　　陆怀笙哭累了，两人躺在一张床上睡了过去。
　　赵穆习惯了早起，醒来见到身边的殊色心里微痒，忍不住亲着红唇，然而亲着亲着变了滋味。
　　他心痒难耐却不敢动，陆怀笙早被他弄醒了，见他呆傻的望着自己，心里叹了口气，她明白他们终有一日要到那一步的，于是主动凑上去。
　　赵穆傻了，“你…”。
　　陆怀笙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恼了，翻身要起床。
　　脚还没下地，忽然被他扑倒在床上，赵穆爱若珍宝，生怕弄疼了她。
　　“以后，我都听你的”。
　　正是不舒服的时候，陆怀笙忍不住狠狠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恶狠狠道，“你说的”。
　　此后赵穆一直践行着自己的诺言，直到陆怀笙老去，容颜不再，赵穆依然把她当作宝。
　　某日下午，年老的陆怀笙摔了一脚，赵穆抛下手头事情赶回家中鞍前马后。
　　陆怀笙看着床前红了眼眶的男人，忽然觉得前半生的苦也没有那么难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