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八卦周刊》薯条沾土豆泥

13、第 13 章

　　要说天枢城是属于人类的繁华，那么千机宗就是属于万物的繁华。
　　修仙界的所有武器几乎都是从千机宗出来的。上到神兵利器下到锅碗铁盆，千机宗什么都有。

　　“少宗主。”
　　欧阳宸正和记衍讲着千机宗有什么什么好玩的，开心着呢，这下却被打断，一转身看到来的是小厮，又端起千机宗少宗主的架子。
　　“咳，怎么了？”
　　小厮恭恭敬敬地朝记衍一行人行礼，在这小厮弯下腰的瞬间，记衍看到他头颈连接处居然是玄铁！
　　记衍戳戳欧阳宸。
　　“他不是人？”
　　欧阳宸笑了一声，点头答到。
　　“对，千机宗除了弟子和长老们，你们所看到的所有人都是铁傀儡或者木傀儡。”
　　记衍嘴巴张大。
　　这也太奢侈了。
　　那小厮继续说道：“钟长老正在巧居等您们，我来为您们引路。”

　　千机宗的待客之道确实无可挑剔。

　　众人被引往悬空山高处一座专为贵客准备的精致客院“巧客居”。客院半悬于崖外，以虹桥与主山相连，推窗便是万里云海，低头可见下方层层叠叠、齿轮转动、灵光闪烁的庞大工坊群，耳边还能听到隐约传来的富有韵律的机括运作声，仿佛整座山都是一个活着的、呼吸着的巨大精密造物。
　　客院内更是别有洞天。桌椅案几皆由温润灵木与冰凉金属巧妙嵌合而成，墙上装饰着会自行变换光影图案的机关画，甚至还有几个仅有半人高、造型憨态可掬的傀儡童子，端着茶水点心，灵活地穿梭伺候，见到人来，还会用清脆的机簧声问好。

　　钟长老亲自前来迎客，对谢临清和玉衡执礼甚恭，轮到记衍时，钟长老也并未因他修为低微而有丝毫怠慢，温和一笑，颔首道：“这位便是欧阳少主时常提起的记小友吧？果然是少年英才。”

　　记衍看得眼花缭乱，只觉得这千机宗果真如欧阳宸所说，是万物的繁华，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巧思与智慧，与天枢城那种人烟鼎盛的喧嚣繁华截然不同。
　　然而，众人刚落座，茶水还未沾唇，一名小厮便快步走了进来，对着欧阳宸行了一礼，用一种平直无波的语调道：“少宗主，宗主请您即刻前往主殿。”
　　欧阳宸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唉声叹气地对着记衍等人道：“老大，师叔，你看吧，我就知道逃不掉……老头子肯定要揪着我训话了。你们先歇着，随便逛逛，这巧客居里也有不少好玩的小玩意儿。我去去就回……唉，希望只是训话……”
　　他哭丧着脸，跟着那名小厮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欧阳宸一走，客院里的气氛似乎又微妙地安静了下来。记衍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静坐窗边、望着云海沉默不语的谢临清，心里又开始打鼓。
　　玉衡眼珠一转，啪地合上扇子，忽然笑道：“说起来，小记，我看你似乎还没有一件真正契合的攻防法器吧？平日就用那几片飞刃？”
　　记衍回过神，老实地点头：“嗯……之前用的，都……不太顺手。”其实是买不起好的，也怕好的法器太扎眼。
　　“这不正好嘛！”玉衡一拍大腿，兴致勃勃，“来了这天下机关法器之源薮，不去他们的百械楼开开眼界，岂不是白来一趟？欧阳小子这会儿没空，正好，师兄，咱们带小记友去逛逛？说不定就能淘到件有缘分的宝贝呢？”他说着，看向谢临清。
　　记衍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既期待又忐忑，也偷偷看向谢临清。
　　谢临清的目光从云海上收回，淡淡地扫了记衍一眼，那眼神依旧古井无波，看不出是赞成还是反对。他站起身，言简意赅：“带路。”

　　引路的弟子连忙恭敬应声。

　　记衍的心情顿时又复杂起来。
　　真是的，谢临清对自己这么好干嘛？

　　百械楼位于悬空山的核心区域，是一座远比从外部看起来更加宏伟庞大的建筑。它并非寻常楼阁，更像是一座武装到牙齿的金属堡垒。通往楼内的道路两旁，矗立着一尊尊高达数丈、造型威猛、符文闪烁的巨型战斗傀儡。
　　经过数道需要特殊令牌、复杂手诀甚至神识验证的巨大灵金属闸门，伴随着齿轮转动的沉重轰鸣和灵光流转，他们才终于进入了百械楼内部。
　　一踏入其中，记衍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眼前是一个无比广阔高耸的空间，无数法器并非死物般陈列，而是以各种充满灵性与活力的方式存在着：寒光四射的飞剑如游鱼般在特定光带中穿梭追逐；沉重的战锤巨斧被无形的力场托举，缓缓沉浮；玲珑剔透的宝塔玉印悬浮空中，自行吐纳着灵气；甚至还有类似乐器、扇子、画笔等形态奇特的法器，散发着独特的能量波动……无数宝光交织，将整个空间映照得流光溢彩，嗡鸣声、清越的撞击声、细微的机括声。

　　“这……这简直是……”记衍词穷了，只觉得眼睛根本看不过来。
　　引路弟子自豪地介绍：“百械楼共分九层，环形结构，越往上，法器品阶越高，灵性也越强，甚至传闻顶层的几件古物已孕育出微弱的器灵。寻常弟子和客卿，根据权限，只能在相应层级尝试沟通法器。欧阳少主已有吩咐，三位可随意参观各层，若遇有缘之物，皆可一试。”

　　玉衡用扇子指着一柄主动绕着他飞了一圈的青玉扇，笑道：“小记友，快去试试！这里的宝贝都会自己挑人，讲究个眼缘！”
　　记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和紧张，尝试着释放出自己微弱的神识，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些灵光四溢的法器。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的神识刚触及一柄流光溢彩的飞剑，那飞剑便发出一声轻蔑的嗡鸣，剑身一扭，灵巧地躲开了，仿佛嫌弃他的神识太过微弱。他看中一面古拙的青铜护心镜，那镜子镜面光华一闪，瞬间变得模糊不清，拒绝了他的窥探。他甚至对一枚看起来颇为温和的玉佩释放善意，那玉佩却只是微微一顿，便再无反应，彻底沉寂下去。
　　一件，两件，三件……
　　从第一层到第三层，再到第五层，第七层……
　　记衍不知疲倦地尝试着，心情却从最初的期待一点点沉入谷底。他所过之处，法器们要么无视，要么躲避，要么流露出清晰的排斥之意，仿佛他是什么不洁之物，令它们唯恐避之不及。

　　引路弟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僵硬，眼神中透出疑惑和不解。玉衡摇着扇子的手也慢了下来，眉头微蹙，似乎也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记衍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指尖冰凉。
　　自己就这么差？
　　是因为他灵根损毁，资质太差，灵力浑浊，所以这些灵器根本看不上他吗？
　　他甚至不敢去看谢临清的表情，只觉得那道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此刻一定充满了冰冷的审视和……失望。他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呃……”引路弟子艰难地开口，试图缓解尴尬，“或许……上面几层的法器灵性过于独特，性子也更为……孤傲。要不……我们去第九层看看？那里只存放着寥寥十余件法器，皆是宗门重宝，年代久远，灵性非凡，或许……它们的择主标准会与众不同？”他的语气听起来自己都不太相信。
　　谢临清没有说话，只是漠然转身，走向通往最高层的、守卫更加森严的小型传送阵。玉衡叹了口气，拍了拍记衍的肩膀：“走吧，小子，去看看，说不定有奇迹呢。”
　　记衍低着头，机械地跟上，心中已不抱任何希望，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败。他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自取其辱。

　　第九层的空间远比下面任何一层都要小，也更加寂静，仿佛自成一方天地。这里没有下面那般宝光冲天的景象，只有十余个独立的光柱或古朴的石台，每一件法器都被笼罩其中，散发着悠远、深沉、甚至略带孤寂的气息。这里的威压远比下面浓郁，让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
　　引路弟子恭敬地停在入口处，垂首而立，不敢再上前一步。这里的任何一件法器，都不是他有资格靠近的。
　　记衍麻木地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些光柱中的身影：
　　全是神兵利器，全是上万年前的老东西。
　　它们静静地沉眠着，对于记衍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完全沉浸在各自漫长的回忆里，对外界漠不关心。
　　果然……
　　记衍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火苗也熄灭了。他彻底死心，狼狈地垂下眼睑，转身想要逃离这个让他倍感屈辱的地方。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放置在最角落一个毫不起眼的灰白石台上、一支看起来像是被遗忘在那里的物件，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那是一只毛笔。

　　一声低沉却清晰的嗡鸣自笔身传出，并不响亮，却奇异地压过了第九层空间内所有的寂静，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引路弟子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眼睛瞪得滚圆：“这……这支笔，它竟然是活的？！”
　　玉衡摇扇的动作停滞，目光惊疑不定地在那支笔和记衍之间来回扫视。
　　就连一直静立一旁、仿佛对一切漠不关心的谢临清，也微微侧目，深邃的目光落在那支震颤不休的笔上。

　　记衍猛地顿住脚步，霍然转身。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支震颤的笔，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猛地松开，剧烈地跳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咚咚的声响。

　　这支笔……

　　他认得这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