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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共寝 ...

  •   跟各方面确认完第二天施粥的细节,狛治回屋子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白城书房的灯还亮着。

      鬼使神差地,回家的脚硬生生转了个方向,扭到书房门口。

      窗纸透着屋内的暖光,白城伏在案边清瘦的剪影投在窗上。狛治半倚在门口的阴影里,樱白色的睫毛垂着,在眼帘打出一簇阴影。

      屋内,厨房的二把手掌刀理菜的包丁役作为这次施粥的第二负责人,在跟白城汇报今日用米数量和花费明细。

      “昨日施粥人数六千八百三十一人,设置锅数十五口,共耗费米量为2石7斗3升。中途偶有一小段插曲,但是被解决得很好。”

      “发生什么了?”

      狛治听见白城这么问。

      这包丁役的声音,狛治很熟悉。
      有个当捕吏的哥哥,自诩高人一等,平日里狛治在厨房帮工,就是这人最爱带头排挤。
      吃了鬼之盒饭的人一天都会倒霉的说法,也是从他嘴里传出的。

      狛治不觉得这人口中能冒出什么好话来,他直起身子,离墙壁远了些,可半夜很静,屋里的声音还是不断往外飘。

      “奉行大人,狛治手臂上的刺青太显眼了,哪怕流民都不愿意吃罪人经手过的饭,您要不跟他说说,别让他去施粥现场了,去砍柴打打下手什么的挺好的……”

      “施粥工作从头到尾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他做得有哪里不好吗?”白城温润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而一向见缝插针加油添醋说他坏话的包丁役居然罕见地沉默了。

      “他做得很好吧。”白城了然勾起笑来,“你的手和我的手,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啊。大人金枝玉叶,您的手批阅公文,我们这些下人不过做些粗活,哪能跟您比?”

      “可我看来没什么区别。”白城淡淡一笑,目光如水,却不带褒贬,只是平静陈述,“我是奉行,所以批阅公文;你是包丁役,所以掌刀理菜。”
      “如果没有你,我便不能精神饱满地处理公文。如果没有我,你便不能心无旁骛地处理菜品。各居其位,各尽其职,不过都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安稳度日。”白城顿了顿,声音更为沉稳:“人若能把分内之事做到极致,便已是荣耀,无需自轻。”

      “刺了青的手,和没刺青的手,也没什么区别。只要把分内的事情做好,便值得获得嘉奖。”

      “你们为了施粥,共事许久,难道对狛治,你就没有一点点改观吗?”
      看着堂下的人神色触动,白城微微一笑,披着外袍将人送了出去。

      听到门轴的吱呀声,狛治连忙往墙角躲。

      包丁役看到他,不似平常那般目中无人,而是迟疑两秒,向他点头示意。

      这些天狛治的努力,众人都看在眼里。

      空气还有潮意,落在地上的影子晃了晃,狛治愣了两秒才点头回应。

      包丁役远去了。

      狛治有些怔然。

      夜寒露重,白城站在门口只披了外袍,风一吹便不住地咳,“还躲着呢,进来吧。”

      被发现了。
      狛治从门后的阴影里出来,“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光明正大地听也没事。”白城并不在意,“还没睡?”

      “有点吵,我就过来看看。”狛治眯着眼昂着头,刻薄的神情摆在他圆润的小脸上显得有些臭屁。

      “睡不着?”白城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

      “才没有!”心思被挑明,狛治反而像炸了毛的猫,而后又闷闷闭上嘴。

      白城看了眼夜色,“睡不着不如来跟我一块睡吧。”
      “这个年纪的小孩,好像确实还要大人陪。”

      “哈?”狛治瞳孔地震,不住又食指指着自己,“我?”

      眼底明明百般抗拒,但当檀香被清风拂到鼻尖,奉行大人微微弯腰,如玉一样的手拉起他的指尖,温凉的热度透过掌心跟他相贴的时候……头顶的月色像水一样。

      我刚刚到底中了什么蛊!
      站在奉行的床边,狛治微张着嘴,整个人有些呆滞。
      我怎么就跟着他进了寝所?

      “我睡哪?”事已至此,狛治回头问他。

      “这张床。”白城脱下外袍,打开柜门,从底下挑了床薄被。

      “你呢?”狛治再问。

      “也是这张床啊?”白城有些不解,抱着新被子往床边走。

      里衣布料勾出他削瘦的肩胛,整个人单薄得跟纸一样,狛治皱眉,快走几步,上来接过被子。
      但走到床边立住,抱着被子的手怎么都不肯放,“我打地铺一样的。”

      “怎么?”白城轻轻勾了勾少年的耳垂,“害羞啊?”

      “才没有!”少年猛地跳开,浑身像通电了一样,一连串打了四五个激灵,眼睛红红的,像受惊的兔子一样。

      “嗯嗯。”白城钻到里面的被窝里,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睡觉吧,天晚了,明天还要早起。”

      远处的池塘有蛙声在叫,屋里安静,只偶尔能听到烛芯啪得炸开的轻响。

      默了良久,白城半眯半就间,感觉身边落下了一床被子。

      少年半跪在床沿把被脚折好,才轻手轻脚地吹灭了床头的蜡烛。
      烛芯顶端冒出一缕白烟,一股沾着焦糊味的涩气很快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狛治就着暗色,飞快脱下足袋,光着脚钻进布团。

      月光清冷,从窗户里透进来,斜落在桌案上,往前再延伸,静静铺洒在布团之上。
      狛治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身体绷得死紧。
      手脚冰凉,像是一块木头。

      耳边是轻浅的呼吸,眼前是木头的床梁,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节奏,却怎么都放松不下来。
      平躺在床上,甚至不敢偏头看。

      他已经很久没跟人一块睡觉了。
      五岁?还是六岁?
      印象里自从他开始工作,就再没跟老爸睡过一张床。

      平日里他的工作一般天没亮就开始,而老爸睡眠本就又浅又少,醒了之后往往要强忍着病痛睁眼到天明。
      狛治发现这件事后,说什么也不肯再睡一块。
      过了两三天,不知从哪搞了一床旧布团,自此缩在墙角打地铺,之后哪怕冬天再冷,他都没跟老爸挤过一个被窝。

      狛治从被窝里掏出自己的手臂,伸在空中,就着月色看着上面三环的刺青。

      这刺在偷窃累犯者的额头或手臂的墨刑,是羞辱与身份标记。

      放走那个小女孩第一秒,其实狛治就后悔了。
      旁人要死要活,跟他都没有半点关系。
      白城愿意把事情交付给他,就是信任,他本该漂漂亮亮地把这件事做好。
      可小女孩那双眼睛,那双祈求的含着泪花的,弱小的眼睛,让他在某一个瞬间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那时老爸卧病在床,旁的工作根本买不起药,买得起药的工作根本没空照顾老爸。

      狛治拖着搬了一天重物的身体,拿着工钱,走在巷子里的时候,跟一个削瘦的男人擦肩而过。
      等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工钱不见了。

      为什么?
      狛治不理解。

      明明那个人有手有脚,明明那个人已经成年。

      为什么他要来偷我的钱?为什么要来偷给老爸治病的钱?

      他第二次撞见那个男人,是在妓院里。

      那个男人,居然搂着美娇娘,喝着花酒,龇着黄牙,仰头大笑,好不快活。

      狛治溜进去,走到男人桌边,抓住男人手腕。

      “你干什么?你小子!”男人问他。

      “还钱。”狛治一字一顿,“那天在小巷,你偷了我9文钱。”

      “谁偷你钱了!”男人一巴掌就扇在狛治脸上,速度之快力道之大,把人扇了个踉跄。

      “就是。”美娇娘捂嘴笑,“大人这一瓶酒就是半两银子,要来偷你的钱?”

      妓院的妈妈桑叫来护卫把狛治拳打脚踢教训了一顿,丢到了后门的臭水沟旁。

      我认错了吗?

      衣裳都湿了,发黑的水里青黑色异物黏黏乎乎搭在自己腿上,好像还有东西在动,鼻尖萦绕着腥臭的恶味,狛治意识都有些恍惚。

      他记得偷钱的人额角就是有一颗好大的黑痣。

      他没认错。

      为什么要回自己的钱,也会挨打呢?

      他第一次偷窃是在八岁,老爸病重,急需去看医生。

      初出茅庐手法生涩,但是一切顺利。

      他骗老爸,豆腐店的老板提前预支了工钱,让我们去看大夫。

      那天他额外给了大夫几文钱,那是大夫第一次和声细语地跟他说话,给他开药,嘱咐他用药的剂量,吃药的注意事项。

      药吃得很快,见底的那天,狛治上街,在勾到钱包的一瞬被抓了个现行,当天就被人扭送押至町奉行所。

      鞭刑落在腰间很痛,倒刺勾得皮肉都绽开了。

      等到傍晚装作没事人回家,老爸问他怎么了。
      狛治回答说:“没事。”

      “他们说你偷窃被抓了。”老爸坐在被褥里死死地盯着他,“我跟他们说不会的,狛治是个好孩子。”
      狛治捏紧了拳头又松开,“可是他们有人偷一次就能赚十两银子,我不眠不休干……”

      “啪!”
      一巴掌扇得头都侧了过去,脸颊火辣辣的痛。
      狛治看到老爸胸膛急促地上下起伏,身体气愤地发抖。

      这是老爸第一次打他。
      狛治这辈子都记得老爸当时的眼神——愤怒的,不可置信的,愧疚的,混着滔天能压死人的痛意。

      “我教过你!要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老爸指着他的鼻子骂,声音和指尖都在发颤。

      狛治不说话,扭头在地上铺好自己的被子。

      “狛是守护,治是安定,我和妈妈把你养大,不是让你去偷别人的东西!”那天老爸硬生生从被褥里翻出来,揪住了狛治的衣领。
      脸颊消瘦,眼底青黑,可黑眸像燃起了火,烧得透亮。

      狛治怔怔看他,良久道:“我知道了,老爸。”
      “不会再偷了。”

      那天老爸半夜,偷偷从被窝里出来,掀开布团看着他身后的伤口,默坐了一宿。
      狛治其实没睡着,数着门缝透进来的月光,不敢回头。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勤勤恳恳地干活,喘着粗气,背几倍于自己体重的货物,流着汗,赚比起药物杯水车薪的钱。
      虽然劳累,但也维持着些许平衡。

      直到老爸的病情又加重了。
      山上采的草药没用了,之前买的小包药粉没用了,狛治把压箱底的钱拿出来,背着老爸走了十里地到了医馆。

      之前的大夫满脸不耐,说了一大串他听不懂的话,等他重新背着老爸走出医馆的时候,只知道老爸要吃新药。
      3两9文一包的丸药,十天一包。

      老爸说不治了。
      狛治面无表情地把他在被窝里安顿好。

      哪怕心稳眼尖手快,技艺逐渐精湛,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第二次被押进町奉行所的那天是狛治的生日,他其实不太慌张,甚至还有闲心思考怎么才能让背上的伤不被老爸发现。
      直到奉行宣判墨刑。

      被捕吏强摁住四肢,用刀划出一整圈伤口的时候,他像鱼一样痛得在地上弹动,四个捕吏摁不住他,又叫来两个捕吏,才硬生生把他摁死在地上。
      刀直直割出环状的伤口,汗浸湿衣物精疲力竭,套在脖子上的绳子勒得呼吸不畅,整个人虚脱得像从水里刚捞出来使不上半点力气,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捕吏把会跟随自己一辈子的墨揉进小臂的伤口里。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死死攥住了,狛治当时甚至发不出一点声音。

      被捕吏推出町奉行所的时候,狛治一个踉跄。
      他的手臂不住在抖,他抬起来看着上面的墨——漆黑的,环状的,混着血腥味的。
      横膈膜在发颤,整个人恶心地想吐,他往家走,低声告诉自己,“这是应该的。”
      “我没错。”

      当晚又是一场大战,狛治垂着头任打任骂。
      直到老爸近乎声嘶力竭地问他,“你让我怎么对得起你妈妈!让我怎么敢去见她!”
      狛治坐在地上,缓缓抬头,一双血红的眼像是地狱杀出来的修罗,“老爸,你怎么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

      眼泪欻得下来了。
      老爸看着他,没能再出口一句重话。

      狛治起身推开房门,在屋外的灶台边坐了一宿。
      直到天边的鱼肚白升起,瑰丽的朝阳破开七彩霞云,洒上树顶翠绿的树叶,拂过青葱的草地,照上七彩剔透的露水,照上手臂上黑得吓人的墨渍。

      他用手搓了搓,又搓了搓,搓得血又噗滋噗滋冒出来了,还是搓不掉。

      他起身去平日里帮工的豆腐店。
      拉着门口的环扣,叩上木门。
      脚步声由远及近,平日里嘴硬心软的老板嘴上念着,“来啦来啦,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不过早上煮的粥还有剩……”
      狛治仰望着即将打开的门,有些惶惶的期许。
      可老板的眼神在触及刺青的瞬间由热转凉,而后近乎羞辱地推搡着他的胸膛把他赶了出去。
      “滚滚滚,我们这不要小偷。”

      门嘭得关上,差点砸到他的鼻梁。

      他站在门口,垂头看着自己的手臂。
      告诉自己——
      应该的。

      在街上游荡的时候,行人好像都离绕着自己走。
      鄙夷的眼光指指点点的议论如芒在背。
      他好想哭着问爸爸——“我是不是再也做不了堂堂正正的大人了?”
      可最后他只是缄默着,长久地缄默下去,装作不经意般撞上了一个富态的行人,指尖灵活地勾出一个皮夹来,而后猛地把人一推,往熟悉的巷子里钻。
      爸爸还躺在床上。
      一个家里,不能有两个弱者。
      所以——要坚强,不要哭。

      “疼不疼?”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点在他的刺青上。

      狛治一惊,扭头看白城不知何时侧过身来正看着他。
      他猛地一挣,飞速把手重新藏回被子里。

      “什么时候刺的?”白城问他。

      “不记得了。”狛治整个人往被子里埋了埋。

      “正保元年十月初五。”白城说,“我记得。”

      狛治不说话了,那天是他的生日,又怎么会不记得。
      一道道,一圈圈,痛成那样,怎么能不记得?

      “今天发生什么了?跟我说说。”白城撑起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

      “没发生什么。”声音从被窝里传来,闷闷的。

      “有人因为你的刺青闹事吗?”白城挑明。

      “……”狛治不语,只是往被窝底下再缩了缩。

      “你怎么处理的,端木夸你处理得不错。”

      “没什么,让别人替我分粥,我在远处监工。”狛治嘟囔,音调四平八稳,但白城却硬生生听出些许委屈来。

      “也正常吧,正常人都不喜欢罪人给他们分粥。他们还在饿肚子,但我一个罪人却能给奉行大人做事,他们愤愤不平也很正常。”狛治小声,理着逻辑,像是在安慰自己,“他们不喜欢我施粥,我就不施。没什么关系。”

      白城从被窝里摸索到了少年的手臂,一点点扣住少年的指缝,而后十指相扣地把他的手举到眼前。

      “你喜欢施粥吗?”

      我喜欢施粥吗?

      白城已经放开了他。

      狛治看向自己的双手,伸直,张开,弯曲,他是有力的。
      他想起接下饭团时小姑娘高高扬起道别的手,想起一碗碗滚烫的,从自己手里递出去的粥,想起几个月前那个在街上流浪,食不果腹,被饥饿烧灼到胃都生疼的自己。

      其实无所谓。

      狛治悄悄抬眼看白城。

      但是白城好像会因此而感到开心。

      “喜欢的。”狛治说。

      “那么就放手去做吧。”白城长臂一揽,把人圈进怀里,一下下地拍着少年的背,“至今为止,你做得都很好。”

      他夸我,夸我做得很好。

      被人搂在怀里,从后背到胸口,兀地被人体的温度炙烤着,像是冬天暖洋洋地泡在太阳下。
      久违的,陌生的,像是回归母体那般……
      成年人的胸膛构筑出一片昏暗的角落,狛治的头埋在里面,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
      他强压着身体的颤抖,太阳穴痒痒的,豆大的水珠滑过砸在枕头上,就努力睁大眼睛,在黑暗里长久地睁着眼,仿佛这样就能不再流泪。

      直到背上轻拍的力道愈来愈小,白城整个人睡得都迷迷糊糊的。
      狛治突然冷不丁地呢喃出自己当年想问爸爸的话,“我还能做堂堂正正的大人吗?”

      他等了很久,等到自己都快睡着的时候,听到一句——

      “没有人会故意偷窃,他们一定是有需要了。”

      狛治听见白城的呓语,脚底到天灵盖啪得一下像被什么刺穿了。

      过了一会,他也渐渐放软了身子,头埋在白城的胸口,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当晚他好像梦到了老爸,又好像没有,但他难得睡了个好觉,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连奉行大人什么时候下床了都没发现。

      “醒了?”白城半卧在榻榻米上,手里握了一卷书。

      “嗯。”狛治想起昨晚,又觉得被人抱着睡觉什么的,有点太丢人了。

      “醒来就洗漱穿衣服。”白城望向他,“今天施粥我跟你一起去。”

      “你别去了,我自己可以的。”狛治慢吞吞地套衣服。

      他小时候跟野孩子打群架,挨埋伏了也不会跟老爸说,自己把伤口扎好了才回去,问起就说自己摔得。
      打赢了,偶尔有些讨厌的家长会找上门来,老爸每每都要鞠躬跟他们道歉。

      他不想白城去到那种尴尬的场面,不想白城因为自己而承担羞辱或是怒火。

      “早上要吃水煮蛋还是煎蛋?”白城没理他。

      “我真的可以,你别去了。”狛治走到白城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

      “吃哪个?”

      “水煮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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