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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算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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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当年所有的孩子里,上到家主下至马夫,根本就没有找到一个刚出生的男孩。”赵知瑜说道,“任何一个看过案卷和林家族谱的人都能知道,林家是被冤枉的。”
“所以,根本就不是案子有什么疑惑,是无人敢说。”
“是啊。”
赵知瑜哼了一声,知道自己是被林昭当出头鸟用了,但已经接下了这个,也不屑于推辞,“不就是没人敢说吗,我来说。”
“想必你和林家脱不了干系,你也姓林,”赵知瑜拍了拍林昭的肩膀,分析道。
云升本想上前阻止,但看自家主子都没说话,也就退了下去。
“这么多年了,还想着替家族正名,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忠孝之人……”
林昭笑眯眯的看着赵知瑜,也不反驳,只是伸出筷子夹了一个鱼头放进赵知瑜面前的碗里,“你多吃点。”
“……你觉得我脑子不好?”
林昭只是看着他。
“……”
“你们不吃吗?”元柏舟丝毫没有察觉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而是盯着那颗酥脆椒麻的鱼头。
赵知瑜看了看那经过油炸的酥脆外壳和五颜六色的调料,香气扑鼻,但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令他移开了目光。
他就将碗递给元柏舟,“你需要这个,你多吃。”
元柏舟心满意足的开始吃鱼。
“你刚刚触怒陛下,就要去反林家的案,怕是有些不妥。”
“你担心我?”
林昭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继续说道,“况且如今你在禁足反省,不好好闭门思过,反倒出去查案,还是一桩令所有人都不好看的旧案。”
赵知瑜闻言昂了昂头,“这世上总要有人得罪人,只要能拨乱反正,还忠义之士一个公道,我赵知瑜义不容辞。”
林昭和云升对视了一眼,云升抿嘴偷笑,林昭挑了挑眉,“好啊,那真是多谢景王殿下了。”
“明日我便上朝,俱陈此案详情,请求父皇还林家一个公正。”
说完,赵知瑜的眼睛扫了扫整个厅室,又站在院子里看了看。
“怎么了,找什么?”
“皇姐赏了你那么多好东西,你倒是拿出来用啊。”
林昭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玉安公主的物件,用在我这个四品官身上,大多逾矩,不好拿出来享用。”
“那你把那些赏赐都卖了?”
“景王殿下可不要信口开河。”
林昭确实把那些都卖了。不论是作为玉安公主还是作为大理寺少卿,她都需要一笔钱。这笔钱的数量超乎众人想象。
但是林昭不能承认。变卖老皇帝的赏赐可是重罪,这么多年不知道融了多少老皇帝的金杯银盏了。
林昭笑眯眯的看着他说,“在库房里,不过恕我不能展示给你看了。”
赵知瑜没有再追问下去,“我明日就向父皇陈明林家的旧案。”
“那便多谢景王殿下了。”
第二天一早,林昭休沐,带着云升到了东市。云升一路左瞧瞧右看看,手里很快就拎了一大包东西。
林昭与她分了两条路走,进了一家珠宝铺,珠宝铺的掌柜是个珠圆玉润的女子,见到林昭,她热情地开口招揽。
只是这声音尖锐刺耳,令人有些不悦,周围的几人一听,草草逛了一圈,便离开了这家珠宝铺。店内只剩下林昭一人。
“这位贵人里面请,现下最时兴的珠钗首饰,都拿来给贵人看看。”
林昭进到内室,屋外的喧嚣顿时沉寂下去。
女子屈膝行礼,原本尖锐的嗓音不见,温润如玉的声音说道,“辛酉拜见主上。”
拜完,她拿出几本书册,“东西已经尽数运往幽州,元刺史向您问安,这是上个月的账簿。”
“嗯,我知道了。”林昭拿起账本,自动忽略了元无咎的问安,浏览核算了一遍账目,她手中拨弄着算盘,清脆的紫檀木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响。
良久,林昭抬起头,将账本合上,“可以了,你做的很好。”
玉安公主的名下有着不少京城的铺子与生意,大部分不是玉安公主亲自打理,只是作为背后支持的人,给了不少官场上的方便和钱财。
但是林昭还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这些生意所获得的利益,不在玉安公主的账上,也不在林昭的账上。
但是随着玉安公主这个身份越来越受到老皇帝的重用,她究竟有多少产业,又有多少钱,其实已经无法衡量。
她是个公主,又不是生意老板,无需向任何人汇报钱款和东西的来源,这雪球越滚越大,也就越来越无法理清。
只是所做的事情,需要耗费不少金银,私底下的账本,可是要清清楚楚,才能知道到了哪一步。
林昭从内室出来,手里拎着锦盒,里面放着一些小玉缀首饰。
蓦然,她迈出门槛的脚步一顿,一个身影从门边窜了出来,直直的撞进珠宝铺子里。
摆放在门口的木质长桌一歪,珠钗玉坠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什么人!”辛酉一惊,高声惊叫,“弄坏了这店里的东西,你赔得起吗?!”
那道身影被门槛绊了一下,跌倒在地上,她抬起头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对上林昭的脸,她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是你,昨天谢谢你!”
“不客气。”林昭也笑了一下,从她的气息来看,她并不会武功,但是这横冲直撞的本领,倒是不弱。
“你是故意摔倒的吧。”林昭问她。
“什么?!”辛酉快步走上前来,“怎么着,故意来我这里闹事不成?”
“不,不是,我不是……”那女子连连摆手,声音细若蚊蝇。
“你进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但你的另一只脚立刻落到了地上。只是你装作脚步不稳,顺势向前一扑……”
“我,我没有!”女子立刻反驳了起来。
“如果没有,你敢不敢起身,让人看看地上的痕迹。”林昭对她伸出了手,“你的鞋上有灰土,这里的地面一尘不染,定然会留下脚印。”
“如果你真的重心不稳,脚步将会是凌乱不堪,甚至有滑动的痕迹。但若是故意为之,那脚印只会是清晰的。”
“起来!”辛酉一把将那扭扭捏捏的女子从地上拉了起来,光滑的青石地面上,只有两个边缘清晰的脚印,没有一分一毫的偏离。
“对不起!”女子喊道,“我不是故意的。”
“还说不是故意的,证据确凿,我要送你去官府!”
“不要,不要送我去官府,我可以赔给你。”
“赔?”辛酉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一身灰扑扑看不出材质的衣服,“你赔得起吗?”
“我可以留在这里做工,直到还完。”女子定定的看着辛酉说道。
原来是抱着这个心思,故意摔倒,如果需要赔偿,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在这里帮佣抵债。等到债款还完,在这里的日子也久了,就可以一直留下来做工。
“哼,”辛酉冷哼了一声,“你有什么本事,端茶、倒水、洒扫这种是人都会干的活?我要什么人没有,要你一个毛手毛脚的黄毛丫头?”
“我算学很厉害!”女子连忙说道,“是明算科的秀才。”
“哦哟哟,秀才,怎么不继续科举,如何要来我这里做个小伙计。”
女子咬了咬唇道,“你们是与幽州和西域通商的珠宝铺子,是不是有去幽州的商队。”
辛酉的眼神不着痕迹的扫过林昭,看她没有反应,装作不耐烦的点头道,“有时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要看一眼,关外的月光。”
“那里的月光有什么好看的,和这里的一样。”辛酉愣了一下,随即反驳道。
“求求你,让我留在这里吧,我可以跟着商队去西域,我算数很厉害,绝对不会让商队少一分钱。”
林昭略一颔首,辛酉的目光转了转,拿出了一个银珠算盘,递给那女子。
“今有金钗三千四百六十五支,每只值钱八百五十三文,总数几何?”
那女子飞快的拨动算盘,答道,“两百九十五万五千六百四十五文。”
“嗯。”辛酉点点头,“雉兔一笼,有头三十五,足九十四,雉兔各几何?”
女子略一思索,又拨动起算盘,随后答道,“雉二十三,兔十二。”
“九节竹,下三节容四升,上四节容三升,中间二节各容几何?”
“第四节一升,第五节六分之五升。”
辛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倒是不错,如此算学,怎么不继续读书,日后好去做官?”
女子笑了笑,“家里催我嫁人,我不愿意。”
看见辛酉有些为难的目光,林昭上前一步,站到那女子身边,“这位娘子的算学真是厉害,我家中正好在方塘上修桥,不置可否请教一个问题?”
“你说。”女子爽朗的答应。
“我家那口方塘长十二步,宽五步,想要从两角修建一座桥,这该准备多少料子,属实有些拿不准。”
“这个好说,这桥十三步长,你准备这么多的料子便可。”
“其实我家里没有桥,”林昭笑道,“但我需要一个算学文书,不知道这位娘子愿不愿意来帮我。”
“真的吗……”她有些不可置信,“我找了许多人,他们要么就是不缺人,要么就是不要我。”
“每月一贯钱,禄米一石。”
“禄米?”女子猛的抬头,“你是?”
“大理寺少卿,林昭,怎么样,要不要来我这里?”
女子看了一眼辛酉,辛酉似笑非笑道,“我们哪里敢跟官府抢人啊。”
看她还有些犹豫,林昭透露道,“我过段时间也要去幽州,到时候带你一起去。”
女子的双眼立刻亮了一下,当机立断,“好,我去你府上做文书!”
“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