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街对面的人 ...
-
木叶村笼罩在任务结束后的疲惫松弛中。夕阳给火影岩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刚交完第七班任务报告的奈良鹿丸正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踱向一乐拉面，打算用一碗热气腾腾的豚骨拉面犒劳今天耗费的脑细胞。
“鹿丸——！”
一声清脆响亮的呼唤打破了他的步调。他还来不及回头，袖子就被一股不小的力道揪住了。山中井野的脸带着不容拒绝的笑意凑到他眼前，这笑容，太耀眼了，这个女人怎么总是活泼到自带光圈。
“拜托啦！丁次那家伙被他老爹召唤回家吃特供烤肉了，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去看新上映的文艺爱情片吧？超——级丢脸的！”井野边说边不客气地用力拽着他调转方向，目标明确地指向远处亮起梦幻蓝光的木叶影院门口，“就今天！就一次！”
“哈啊……”鹿丸第一百零一次发出他标志性的、混合着无奈和认命的叹息，黑色的眼眸半眯起来，映着井野活力满满的脸，“麻烦死了……所以为什么非要拉上我？你自己去看不就行了？”他脚步虚浮地被拖着走，心想今天的清闲计划看来要泡汤了。
“因为这可是《蓝莓之夜》啊！海报超——级文艺的！诺拉琼斯美翻了好吗！”井野兴致勃勃，松开他的袖子，转而踮脚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你就知足吧”的表情，“而且听说剧情超精彩呢，当然需要有人分享讨论啊！喏，”她不由分说地把刚买的一大桶黄油爆米花塞进鹿丸怀里，“这就当你的入场费了，鹿丸少爷，赏脸陪我看场电影呗？”
怀里的爆米花散发着浓郁的甜香和奶味，鹿丸看了看海报上那张充满忧郁与旅程气息的脸，又看了看身边眼睛亮晶晶、满脸期待的井野，认命般地叹了口气，第n次说出了他对井野的经典台词：“……随你吧。”
检票，进入稍显陈旧的放映厅，空气中混合着爆米花的甜腻和地毯的轻微霉味。找到座位坐下，灯光便渐次熄灭，银幕亮起。
***
荧幕上流淌起慵懒的爵士钢琴旋律，暖黄色的灯光勾勒出吧台的轮廓。故事从纽约的一家小餐馆开始，失恋的女主角伊丽莎白趴在吧台上，眼神迷离，倒映着窗外城市霓虹灯牌破碎而疏离的光影。
鹿丸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抱着爆米花桶，冷气让他昏昏欲睡，心思有一半飘到了今天未解的棋局上。井野则显得专注得多，连爆米花都忘了吃，水色的眼眸紧盯着大银幕。
“How do you say goodbye to someone you can’t imagine living without?” (如何对一个不想失去的人说再见？) 女主角低沉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伤感在影院里回荡。
“I didn’t say goodbye. I didn’t say anything. I just walked away.” (我没有说再见，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走了。)
这句台词如同一枚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了井野的心房。她捏着爆米花的手指突然悬在半空，动作完全停滞。
佐助。
那个背负着沉重过去的黑色身影毫无预兆地清晰浮现。他离开木叶那天，也是这样的决绝背影。她也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消失在路的尽头。没有告别，没有言语，就像电影里的人一样，只是……走了。
井野猛地低下头，用力抓了几颗爆米花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碎屑掉在她深色的裙摆上也无知无觉。
鹿丸原本飘忽的注意力被身边突如其来的低气压牵动。他微微侧过头，从眼角余光中捕捉到了井野那不同于往日的静默。荧幕的光线清晰地勾勒出她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条和紧抿的嘴唇，与平时的样子判若两人。刚才，她似乎因为心不在焉，不小心把自己那杯可乐碰翻了一小半。鹿丸沉默了一秒，动作极其自然地把自己还没开动的那杯冰乌龙茶推到了她触手可及的扶手上，同时不动声色地把差点被打翻的爆米花桶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
电影继续推进。伊丽莎白踏上了旅程，穿越广袤的美国，在漫长的时间和空间里游荡、观察、思考。
一直到最后，她又走进了一开始的那家店。
“It took me nearly a year to get here.” (我花了将近一年才来到这里。)
“It wasn’t so hard to cross that street after all.” (其实过那条马路也没那么难。)
荧幕上的纽约街头车水马龙，伊丽莎白站在熟悉又陌生的街角，望向对面。
“It all depends on who’s waiting for you on the other side.” (关键看街对面等你的到底是谁。)
银幕上繁华喧嚣的纽约街景在鹿丸眼中，却仿佛渐渐融化，被一片强烈的、带着夏日青草气味的白光所取代。不再是影院密闭的空间，而是木叶演习森林里的某个午后。大约是十岁左右？他清晰记得自己正百无聊赖地靠在一棵粗壮的橡树上，仰头望着天空中缓慢飘动的、形状奇异的云朵，思维放空。
“喂——奈良鹿丸！” 一个清亮又带着点不满的声音骤然插入他的冥想。一个身影不偏不倚地挡住了照在他脸上的阳光，在他眼前投下小小的一片阴影。
被打扰了思绪的少年懒洋洋地掀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山中井野那张气呼呼的脸，铂金色的短发（那时候她还没蓄长发）在盛夏午后的阳光下格外耀眼，逆光打在她金发上，形成了金色光圈一般的效果。
“什么事这么麻烦？”鹿丸一如既往的没什么干劲。
井野没管他的抱怨，反而自顾自地问，带着小孩时期特有的担忧：“喂鹿丸！你说，我要是在练习心转身之术的时候，不小心迷路了，神念找不到回来的路怎么办？”
鹿丸目光重新投向云层：“……自己看地图。感知班教过的标识物定位法呢？”他只想尽快结束这毫无意义的对话，享受他的云朵观察时间。
“小气鬼！真是怕麻烦的奈良！”井野不满地跺了跺脚，凑近一点，金色的发梢几乎扫过他的鼻尖，声音却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感，“鹿丸你给我记住了，要是哪一天，我真的走丢了……”她忽然伸出手指，用力点了点鹿丸倚靠的那棵大树粗糙的树干，“你！就给我乖乖待在这里等着！看着我（的躯壳），什么地方都不要去！”她扬起下巴，一脸“这是你的荣幸”的表情，“本小姐可是这一届感知力第一！只要你还在这里，只要我还活着，我百分之一千能回来找到你！”
鹿丸敷衍地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麻烦……你加油。”他转过身，重新望向天空。
“咔嚓！”
银幕上刺耳的汽车急刹和喇叭声骤然在安静的影厅里炸响，将鹿丸猛地从久远的回忆漩涡中拖拽出来。眼前的训练场、橡树、耀眼的短发都瞬间消失，只剩下光影变幻的大银幕和周围黑暗中的观众轮廓。他下意识地吸了口气，胸腔里似乎还残留着当年那片草地的青草气息。
他感到一道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侧脸上。他偏过头，正对上山中井野的水色眼睛。
“喂——”她压低声音，身体自然地向他这边倾斜了一些。混合着黄油、焦糖和她身上淡淡花香的气息占据了他方才片刻恍惚后的全部感官。她的眼睛在荧幕光线下亮晶晶的，“刚才那幕！超感人的对吧？”她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女主角绕了那么一大圈，跑了那么远的路，耗了那么长的时间，兜兜转转，最后才发现，其实她真正在意的人，一直就在马路对面等着她啊！这简直是命运的指引！”
鹿丸微微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让自己的后背重新陷进柔软的椅背里，低声咕哝了一句：“……命运的指引…听起来就很麻烦。”
影片在夜色渐深的纽约街景中走向尾声。字幕缓缓升起，舒缓的音乐流淌。电影放映结束。
井野像一只伸完懒腰的猫，从座位上站起身，顺手捞起自己那件薄外套，一边往出口挤一边回头招呼鹿丸：“所以说啊，”她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活力，带着点电影带来的感慨，“女主这样满世界找人的人都是傻瓜！多累啊！真正聪明又值得信赖的人啊，就该像那个老板一样，稳稳地待在原地等着！这才是正道！”长长的铂金色卷发不经意地扫过鹿丸的肩膀，鹿丸感觉有点痒。
鹿丸默默起身跟在后面，手里依旧抱着那个已经吃空的爆米花桶和几乎没动过的乌龙茶。拥挤的过道里，人群缓慢移动，他们不得不时停时走。在快走出影院时，鹿丸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看着井野走在略前方的背影，声音不高，却在周围散场的嘈杂声中清晰地递了过去：
“你十岁那年，也是这么说的。”
井野的脚步戛然而止，在出口处那片略显诡异的绿色灯光下猛地转过身，眼睛微微睁大：“什么？我说什么了？”她显然没跟上鹿丸跳跃的思路。
“走丢的理论。”鹿丸平静地解释，同时侧身给一个扛着大扫帚匆匆经过的清洁工让路。爆米花桶空瘪的纸质外壳被他捏得发出轻微而柔软的“咔嚓”声。“说你会来找我那句。在这等着。”他补充道，目光在安全出口指示牌上停了一瞬，又落回井野脸上。
四周光线虽然亮了些，但出口这里相对昏暗。井野手里还攥着（起码现在是）自己那杯已经喝完的冰乌龙茶纸杯，听到鹿丸的话时，无意识地用力，“咔啦”一声脆响，薄薄的纸杯壁瞬间被捏变形了。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铺着有些褪色的红地毯的台阶上。就在此刻，影院大厅顶灯“啪”地一下全亮了，灯光瞬间倾泻而下，将昏暗角落照得无所遁形，也清晰地映亮了井野脸上的错愕：
“等等……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只记得这个？不对！”井野睁大了眼睛，“等等——难道……难道你刚才看电影里，女主角终于鼓起勇气穿越那条马路，奔向在对面等着她的人时……”她向前逼近一小步，台阶的高度让她微微俯视着下方的鹿丸，目光亮得惊人，“心里想的事情，该不会是……”
鹿丸别开了脸，似乎对旁边墙壁上的某张旧电影海报产生了浓厚兴趣。他抬起手，习惯性地抓了抓后脑勺，因为休息没扎起来的及肩黑发被抓的有些乱了，“……麻烦死了。”他的语气是一贯的不耐烦，但声音里似乎与平时不太相同，“总比某些人，盯着银幕走神了整整半个小时、拿着可乐不仅没喝上还弄洒、吃个爆米花都差点流眼泪强吧？”
井野的目光看了看手中的杯子，明明她喝的是乌龙茶，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结结实实一拳捶在鹿丸的肩膀上：
“哇！奈良鹿丸！你该不会这七年多来，就一直傻乎乎地遵守着小时候那句蠢话，真的就一直傻站在原地等着我吧？超——逊的！哈哈哈！” 她笑得弯起了眼睛，仿佛发现了什么年度最好笑的事情。
“…………只是在计算。”鹿丸吃痛地揉了揉被捶的肩膀，把空瘪的爆米花桶捏得更扁了。他不再看井野，率先一步走下台阶，声音故意压得又低又快，几乎要淹没在身旁陆续经过的散场人潮的喧嚣里，“如果有人非得执着地在同一条无形的街上，绕来绕去兜上一整年甚至更久的圈子……”他的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影院那扇厚重的玻璃大门，“……那在终点，或者可能起点的地方，放个明确点儿的、省事的提示，比如路标什么的，也许是提高整体效率的最优解。”
他推开了影院的玻璃门，外面夏末的夜晚挟裹着柏油马路白天吸收的、此刻正弥散开来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带着轻微的尘土和草木味道。他动作无比自然地顺走了井野手里那个被她捏坏的废纸杯，和他自己的那个一起攥在手里，快步走过人行横道，扔进街对面的垃圾桶里。暮色四合，昏黄的路灯初亮，将他的身影拉得细细长长，像一道静谧的界限，正好横亘在井野刚刚踏下最后一级台阶、所站立的人行道中央。
“喂——！”身后突然传来拔高的喊声。
鹿丸下意识地驻足，回头望去。
井野还站在影院门口那几级最高的台阶上，微暖的夜风轻轻拂动她的长发。她双手环抱在胸前，路灯的橙黄色光芒勾勒着她清晰的身影轮廓，逆光打在她金发上，形成了金色光圈一般的效果。她笑得肆意张扬，是鹿丸再熟悉不过的分外得意时候的表情：
“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放路标‘提高效率’的懒鬼！”她拖长了尾音，清脆的声音在夜晚的街头显得格外清晰，“……是不是在暗示我，如果我要过‘马路’，马路对面等着我的那个‘省事的提示’，就是你啊？”
晚风没有声音，只是带着温度静静地抚过。
鹿丸站在原地，他侧过头看向她。影院的光和路边的光交错在他脸上，看不出确切的表情。他没有回答，只是走向附近闪着荧光的自动贩卖机。他掏出几枚硬币塞进去，按键选择，片刻后，一罐饮料“哐当”一声掉落下来。
他拿起那罐冷得沁出水珠的饮料，没有急着打开，而是反手，极其自然地将冰凉的罐身轻轻按在了自己有点发烫的额头上。冰冷的触感带来短暂的清醒。指间顺罐身流下的冷凝水珠，恰好沿着微红滚烫的耳际向下滑落。他顿了顿，又再次操作了机器，又是一罐饮料掉落。
“随你吧。”鹿丸终于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清清楚楚的穿到对面金发女生的耳朵里。他拉开易拉罐，“……反正比起某些人，事到如今才看清路标指示，大概要高效、聪明得多。”说完，他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乌龙茶，眼神却越过罐子，看向对街台阶上的那个金色身影，带着点微妙的、只有彼此才懂的挑衅。
“奈！良！鹿！丸！！！” 一声清亮的声音打破寂静。井野飞快地冲下台阶，气势汹汹地追了过来。鹿丸站在原地没有动，或者不易察觉的，迎着井野的方向娜动了一步？
逆光打在她金发上，形成了金色光圈一般的效果。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街对面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