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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月下跪求 ...

  •   别墅后花园与前方宴会厅的喧嚣恍若两个世界。月色清冷,如一层薄纱笼罩着整片园子,勾勒出扶疏花木奇崛的轮廓,枝桠交错间,投下斑驳陆离的暗影。几盏地灯散发出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蜿蜒的碎石小径,光线所及之外,皆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与夜来香的馥郁,湿润的晚风裹挟着这股气息拂过面颊,更添几分幽深静谧,连虫鸣都稀疏得可怜,仿佛生怕惊扰了这片暗藏汹涌的天地。

      苏婉那抹素色的身影就在前方一丛茂密的杜鹃花旁停了下来。那杜鹃开得正盛,艳红的花瓣在月光下透着几分诡异的妖冶,与她身上洗得发白的棉麻长裙形成了刺眼的对比。她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有些踉跄,脚下的碎石被踩得咯吱作响,惊飞了停在花枝上的一只夜鸟。

      在贺浔和莫梨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她竟“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凉的碎石地上!膝盖与坚硬的石子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听得人心头一紧。

      这一跪,毫无预兆,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绝望与决绝。

      月光直直地打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将那细密的泪痕照得一清二楚。泪水瞬间决堤,顺着凹陷的脸颊滑落,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仰着头,凌乱的发丝黏在额角,看着面前这对在她眼中位高权重、或许能带来一线生机的男女,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泣音,字字泣血:

      “贺先生!莫小姐!求求你们!求求你们给永昌一个真相!他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啊!”

      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承受着千斤重担,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在寂静的花园里显得格外清晰和悲恸,惊得远处的草木簌簌作响。

      贺浔和莫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跪惊住了。莫梨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头猛地一揪,而贺浔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与莫梨一左一右,迅速而有力地将苏婉从地上搀扶起来。碎石子已经划破了她的膝盖,渗出血迹,将素色的裙摆染成了暗红。

      “苏女士,你别这样,快起来说话!”贺浔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掌心传来的触感冰凉而颤抖,让他心头的凝重又添了几分。

      莫梨也扶住苏婉另一只颤抖的手臂,声音放得格外轻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苏女士,有什么话慢慢说,我们在这里。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们会尽力保证你的安全。”

      苏婉被他们扶起,身体依旧软绵绵的,全靠两人支撑才勉强站住。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们,眼神里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撕心裂肺的悲伤,还有一丝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仿佛他们是这无边黑暗里唯一的光。

      她像是惊弓之鸟,猛地转头,警惕地四下张望,目光扫过每一处树影婆娑的角落,耳朵竖起,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动静,连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让她浑身一颤。确认除了风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宴会音乐,再无其他声响和人迹后,她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深深地、颤抖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

      “是……是周纱纱……还有赵永强!”苏婉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一道惊雷,在贺浔和莫梨耳边炸开,震得两人心头一沉。她的牙齿因为用力而咯咯作响,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是他们……是他们合谋害死了永昌!”

      尽管早有猜测,可亲耳从这个最有可能知晓内情的人口中听到这个结论,还是让贺浔和莫梨的心猛地往下一坠。那些盘桓在心头的疑点,此刻仿佛都有了清晰的指向。

      “你慢慢说,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告诉我们。”贺浔稳住心神,声音沉稳如磐,给予她继续说下去的勇气。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侧移,巧妙地利用身后的杜鹃花丛,将苏婉和莫梨护在一个相对隐蔽且能观察四周的位置,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花园的入口,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

      苏婉用袖子胡乱地擦了一把眼泪,粗糙的布料蹭得脸颊生疼,却丝毫缓解不了她内心的痛苦。她努力平复着激动的情绪,嘴唇哆嗦着,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那段让她日夜难安的往事:

      “永昌他……他其实早就立好了遗嘱。”她哽咽着,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意,“他答应过我,会把城西那家独立的子公司和一部分现金留给我和我们的儿子,保证我们以后衣食无忧……我知道,这些在他偌大的家产里算不得什么,可对我们母子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她顿了顿,呼吸一窒,眼中闪过一丝怨恨,那怨恨像淬了毒的针,尖锐而刺骨:“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周纱纱耳朵里。那个女人,表面装得大度端庄,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其实心肠比蛇蝎还毒!她怎么能容忍永昌把财产分给我们母子?那可是她眼中的囊中之物啊!还有赵永强,”提到这个名字,苏婉的声音里多了几分鄙夷,“他一直对永昌把他排除在集团核心之外怀恨在心,觉得永昌偏心,处处防着他,早就憋着一股坏水,想找机会取而代之!”

      “大概在一个月前,”苏婉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恐惧,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让她心惊胆战的午后,“我去永昌的别墅送他落在我那里的文件,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是周纱纱和永昌的声音,还有……还有赵永强在一旁煽风点火!他们提到了遗嘱,提到了城西的子公司,还提到了……刹车什么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当时我没太在意,以为只是普通的夫妻吵架,加上赵永强在一旁挑拨离间。我怕他们看到我尴尬,就悄悄走了。现在想想……现在想想,那根本不是吵架,是他们在逼永昌改遗嘱啊!后来……后来没过多久,永昌就出事了!”

      “车祸发生后,我越想越不对劲,那些争吵的片段在我脑子里反复回荡,挥之不去。”苏婉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牙齿咬得嘴唇渗出血丝,“我去找过周纱纱,想问问永昌的后事,还有遗嘱的事情。她……她看我的眼神好可怕,那眼神冰冷冷的,像在看一个死人!她威胁我,说如果我敢乱说话,就别怪她心狠手辣,让我和儿子在这个城市待不下去,甚至……甚至暗示我,车祸能发生一次,就能发生第二次!”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语无伦次,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只是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我怎么斗得过他们?周纱纱和赵永强他们有权有势,手眼通天,我连报警的勇气都没有!我只能躲起来,像只老鼠一样,不敢见人……可是,可是永昌死得太冤了!他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啊!”

      她抬起泪眼,满目乞求地看着贺浔和莫梨,双手紧紧抓住他们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贺先生,莫小姐,我知道你们不是一般人……我听说贺先生是警察,是能为民做主的好警察……求求你们,一定要查明真相,把害死永昌的凶手抓起来!我和儿子……我们只想拿着永昌留给我们的那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再也不想掺和这些肮脏的事情了……”

      说到最后,她已是泣不成声,瘫软在两人的搀扶中,浑身脱力。

      月光下,苏婉的叙述虽然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凌乱,逻辑却无比清晰。动机(财产分配的巨大分歧)、合谋者(周纱纱、赵永强)、以及她亲耳听到的关于“刹车”的争吵,都构成了极其重要的线索和旁证,将这起看似意外的车祸,彻底推向了蓄意谋杀的深渊。

      贺浔的眉头紧紧锁住,眼神锐利如刀,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如果苏婉所言属实,那么这确实是一起精心策划的、由至亲之人实施的冷血谋杀案!为了财富,为了权力,他们竟然能对朝夕相处的亲人痛下杀手,人心的贪婪与险恶,竟可怕到了这种地步。

      莫梨轻轻拍着苏婉的后背,帮助她平复情绪,掌心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颤抖。同时,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苏婉话语中的逻辑和情绪真实性。从她的微表情和肢体语言来看,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撕心裂肺的悲伤,绝非作伪所能伪装出来的。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颤抖,都透着真实的绝望。

      “苏女士,你的话对我们非常重要。”贺浔沉声道,语气郑重,一字一句都带着力量,“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追查到底,还赵永昌一个公道,也还你和孩子一个安稳的生活。你现在很危险,不能再留在这里。我们会立刻安排人保护你和你儿子的安全,送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藏在西装内袋里的手机,必须立刻联系局里部署行动。周纱纱和赵永强刚刚离场,此刻不知在密谋什么,必须抓紧时间,晚一步都可能发生变数。

      然而,就在贺浔的指尖触碰到手机的瞬间,花园入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从容,打破了这片短暂的宁静。

      紧接着,便是周纱纱那故作惊讶、却带着一丝冰冷笑意的声音,像毒蛇的信子,缓缓舔舐着每个人的耳膜:

      “哟,苏妹妹,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让我好找啊。”她的目光扫过苏婉苍白的脸,又落在贺浔和莫梨紧绷的神情上,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是在跟贺总和莫小姐……聊什么悄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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