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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诸事 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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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要到清零城了。今日一见后,不知日后还能否有再见的机会。想说的,一直想说的,都趁现在说出来吧。
柳莲二望着站在窗前的人轻缓道:“青之卫已经倾巢而来,弦一郎还是无动于衷吗?”
真田双手背后,头也不回地淡淡道:“敌人在前,只需抵抗即可。”
果然是这样的回答,事不关己的样子。
柳莲二双手紧拽成拳,面色散去了平日里的淡薄,可语调依旧平缓:“弦一郎,你真的要将立海国拱手送给青之卫吗?”
真田抬头望着夜色沉吟道:“负责守卫立海国的是你们。要不要拱手相送,是你们的问题,不是我的事。”
立海国,到底没有被你放在心里。柳莲二移步来到真田身后,抬手按着真田的肩头叹气道:“弦一郎,我知你不在乎立海国。我也知道当日让你登上帝位是迫于无奈。可是,你想过没有,继续让精市这样下去,他会杀了你。他真的会杀了你。”说到最后,留在真田肩上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不管柳莲二如何想要保护真田,可,当事人却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语调缓慢道:“这是我欠他的。我本该还给他。”
努力了十年,一点进展也没有,弦一郎至始至终都没有放下心中的包袱,只要是这人认定的,就算是十年,也改变不了。
柳莲二施力转过真田伟岸的身躯,睁开一直眯着的眼,细长的眼透出坚毅的光芒,“弦一郎,当年的事,不是真田家族的错,所有人都知道。我当日就说过,精市已经失忆,没必要将那段历史告诉精市的,可,你为何要让精市背负这样的仇恨?随便编一个谎言就可以让精市活下来,为何,要精市再一次面对这样的仇恨?”如果可以,柳莲二真想把这些话硬塞进真田的脑中。
真田凝视着眼前的人蹙眉淡淡道:“不管起因是什么,结果只有一个:立海国皇族被真田将军一族灭亡。这样的事实,是谁也改不了的。”
柳莲二双手紧紧握着真田的双臂,掷地有声道:“真田幸村两族本就处于同等地位,这两族本就同时拥有登基为帝的权利。强者霸天,这是立海国远祖定下的规则。你们不过是按照规矩进行了公平竞争而已。再说,当日真田族已经赦免了幸村全族,只是幸村族长太过固执才会酿成全族灭亡。你根本没做什么,你也没做错什么。”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那些事,很久都不曾回想。那些事,多久没有被提起。那些事,只要想起一次,真田心口就疼痛一回。真田抬手按着紧蹙的眉头,低头颤声道:“如果不是我给精市喂下了毒药,使得精市身体日益虚弱,立海国的家臣就不会全部倾向我真田一族,自然就不会有那场所谓的公平竞争。莲二,你知道的,有错的是我真田一族。”
柳莲二从未如此急切的想要真田放下心中的负担,就好似自己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一样,柳莲二急急道:“精市中毒一事也不是你的本意,是你父王利用了你。”
不管柳莲二说什么,真田总能四两拨千斤般挡回去:“莲二,我父王的错,我要自己来偿还。”
好吧,你不在乎自己的生命,那么,你总要为精市想想。柳莲二本不想在这人面前再提到精市,因为每提一次,这人总要沉闷几天,可,心口的不安让柳莲二抛弃了所有的顾及,柳莲二凝神说道:“弦一郎,如果精市记起了往事,他会痛恨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如果精市记起了过去,他会痛恨自己如此对待你。”
果然,听着柳莲二的话,真田身躯一退,竟是想要逃遁开来,可,柳莲二却不给真田逃避的机会,双手紧紧扣着真田不放,看着坚决异常的柳莲二,真田别过脸低沉道:“我不会让他有机会想起往事。我绝对不会让他再次看见我。”
柳莲二不想听到这样的决定,他只是想让真田放开心中的负担却不曾想听到的却是诀别般的誓言,柳莲二惶惶然道:“弦一郎,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要是敢轻生,我柳莲二用生命下咒,如若真田弦一郎发生意外,我柳莲二必追下地狱。”
这个人,为何要如此强迫自己。真田转过身,无奈道:“莲二,你这又是为何?”
如果他如果任性,他一定会任性一回。如果,他可以哭,他一定会将心中的压抑释放出来。但,他不可以任性,不可以哭,作为立海国的丞相,作为立海皇家军的军师,他没有任性的权利更没哭泣的立场。
柳莲二缓缓放开真田,低眉悔恨道:“看着你们变成陌生人,我已经后悔,我不想日后你们再痛苦。”
痛苦?现在的心,已经不知道何为痛苦了。真田扯扯嘴角说道:“我已经习惯了,以后不会比现在还痛苦了。莲二可以放心。我绝对不会轻生。”
真田的保证并未让柳莲二放心,柳莲二求证道:“你要说话算话。”
自己十年的低沉,足够让这人对自己所说的话产生怀疑了,可真甜还是回了一句:“我何时说话不算话了。”
柳莲二暗淡的笑了笑道:“自从你亲手喂精市喝下忘尘,你已经不再是一言如山的真田弦一郎了。”
自己还是让这人失望了。既然如此,那么就更加彻底一点吧。真田淡然道:“立海国拜托你了。尽量减少死伤吧。如果青之卫有能力接手立海国,将立海交给手冢也不错。毕竟手冢国光是天定的君王之相。”这个盛载了自己所有悲伤的国度,如果可以放手,他早就撒手不管了。
“就算是天定,我也不会轻易让手冢国光得逞。你可以不在乎立海国,但,我们这些终身忠于立海的人,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柳莲二不知道信奉的是什么,柳莲二也不知道自己在付出什么。柳莲二更不知道自己为何做这一切。他只知道,立海不能灭。如果立海没了。那么弦一郎就再也没有了活下的动力。如果让精市灭了立海,日后,这一定会成为精市无法原谅的事。
精市已经不在身边,弦一郎也不在乎一切。现在只有自己坚持。
柳莲二相信,只有自己坚持了,一切,或许还会有回旋的余地。
冰帝皇宫
“侑士,冰帝的春天来了,冰雪开始融化了。你知我最喜春日的冰凉气息。每年初春到来时,你都会送我一些新鲜的事物。去年你送的是红色的玫瑰。不过,被我拒绝的了。那时不知你心中是何感受,此刻,我却多少能体会一些了。那时,侑士肯定大受打击了吧。”迹部本不是喜回忆往事的人,但,此刻迹部能为忍足做的,只有说一些过去的事。
“侑士,今年的春日,我送你一件礼物可好呢。你念叨这些年,我决定今年送给了,你回应一句可好。你不回应那就是不要了。本帝王的礼物,就说这么一回了。你再不应声的话,我就不送了。”迹部话音缓缓低落,渐渐消逝。直至宫殿静若无声还是没有听到那人特有的腔调。迹部知道,这人,今日依旧没苏醒过来。
迹部没时间去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经摆在了眼前。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连跟随在忍足身边的凤,慈郎,岳人三人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他们都昏迷了。
只说那日忍足将门关上,忍足在卧室没日没夜地捣鼓了五天五夜。而他们三人也就在门外守候了五日五夜。当听着房内发出声音时,三人不约而同地闯了进去,可,那时已为时晚矣。
忍足与不二两人并肩躺在了床上,不二嘴角残留着一些药汁,忍足身上也沾满了药香味。三人一开始以为他们只是昏迷了。可两日后,两人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三人这才意识事情的严重,于是,三人立马雇了马车急速赶回了皇宫。可,就算是回到了宫殿,御医依然束手无策,只道了一句:听天由命。
离慈郎与岳人抬着忍足进入皇宫已经半月过去了。忍足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躺了半个月。凤背回来的周助也如冬眠了一般沉睡了半个月。
迹部手扶着额头,修长的手指有下没下地敲击着自己的太阳穴,双唇紧抿,双眼黯然的看着安详地躺在床上的人。
安然入睡的忍足没有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就连一直上扬的嘴角也抚平了不再笑了,双手交叠地放在腰腹上,此刻的忍足侑士给人一种从内到外的优雅俊儒。
忍足侑士向来就够不上文士,就算是长了一张欺骗大众的风雅俊脸,可,真正的忍足侑士绝对不是这般文静。如此安静的忍足侑士,让迹部有种错觉,错以为躺在床上的不是忍足侑士而是别人。
迹部站起身,迈步来到床边,放下扶额头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缓慢地拂过忍足英俊的脸庞,每到一处都带着活人的体温,可,这人的表情却是死人一般的宁静。
迹部一手摸上忍足的咽喉,张扬傲慢的俊脸此刻带着一丝的疯狂:“忍足侑士,你曾说过,永不放弃我的。如今这般却是为何。”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誓言有何用处,此刻,迹部却深知这样的誓言在自己心中的分量,那就是永世相随。可,他食言了。
“忍足侑士,你曾誓言,永远站我的身后永远支持我,现在像死尸一般躺着是什么意思。”迹部一直觉得忍足站在自己身后是他的应尽责任,这是君臣的礼仪也是君臣应该保持的距离。但,这半月的等待让迹部意识到,这世上,没有谁是注定为谁守护的。这世上没有所谓的永远。因为,最重誓言的忍足侑士对他撒谎了。
“忍足侑士,你在惩罚我吗?你在惩罚我将周助接回冰帝吗?忍足侑士,你以为我会在乎吗?我会在乎你的生命吗?”不想在乎的,可,迹部每次早朝后第一件事就是跑来跟忍足说话,只因御医说,多与病人说些过去,有助意识的恢复。这天下,谁都在说谎。不光忍足侑士欺骗了自己,就连御医也在敷衍自己。
“与其看着你永远这样沉睡,我宁愿亲手结束你的生命。你在乎吗?你是不是已经不在乎你的生命了。你是不是已经不在乎只为我存在的生命了。”忍足不在乎名利不在乎权势,唯独在乎自己的生命。只因忍足曾说:微臣要留着性命照顾帝王。但现在,他已经不在乎了。什么都不在乎了。就算自己用力掐死他,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反应了。
“忍足侑士,你在抗议吗?如果你想抗议,你就大声说出来。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你就大声告诉我。为何不告诉我,你不想也不愿我接周助回来。既然不希望,为何要沉默。”忍足侑士,你向来坦言直率,可是为何偏偏对周助的事保持绝对的顺从。你知道我对周助的感情是友情高于一切的。就算我看不清,你也该看的明白。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惩罚我。
迹部看着脸色苍白的忍足,是不是死了,是不是真的要死了。死一个字,惊地迹部恍然松开了紧扣的手。不忍下手。下不了手。就算是死,迹部也想看着他笑着死去而不是这般像木偶一样死去。
迹部不断地往后退却。撞翻了茶几,撞到了椅子,踩坏了花瓶,撞疼了自己,依然不停下。直到退出了殿门,迹部这才飞一样离去。怕自己会失控杀了忍足,迹部只有匆匆离去。
迹部逃离般离开了忍足的住所,抬手抹去脸上的惊慌失措,不管他自己如果痛苦,都不得显露在外,因为他是冰帝帝王,因为他有身为帝王的形象,因为他必须保持这样的形象。
出了忍足的宫殿,迹部朝不二暂居的住处走去,迹部还未转过曲折的回廊,,突然传来御医喜讯:“帝王,不二王爷苏醒过来了。”
迹部狂乱的心听着御医的喜讯后瞬间恢复,迹部甩甩衣袖,迫不及待地急行道:“给本帝王带路。”
不二现居住的地方是不二小时候住过的宫殿。宫内摆设十年如一日地摆放着。听闻不二醒来的迹部一时忘记他们之间隔阂的家国仇恨,直到迹部迈进门槛才恍然记起那些仇恨。可迈进的脚再也收不回,迹部面色尴尬的看着坐在床上东张西望的栗发少年。
当看着不二眼中的惊喜时迹部心中一片困惑,不二接下来的称呼更是让迹部举步不定:“景吾,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为什么醒来后,景吾长高这么多了?”
此刻的不二,双眼不再带着坚强,湛蓝的眼眸盛满了孩子气的困惑。俊脸也不再冷漠,双眉微蹙,嘴唇紧抿,温润的俊脸满是孩子的疑惑。对眼前的所有事都怀着孩子般的好奇。
迹部快步来到不二身边,屈身坐在床沿,伸手摸摸不二光洁的额头,没发烧迹象,迹部握着不二不知安放何处的手,一脸试探性地问道:“周助还记得我吗?”
不二眨着湛蓝的眼眸,脸色温和的笑道:“景吾说胡话了呢。怎么会忘记呢。好奇怪啊。为什么我的手也这么大呢。”
这是失忆吗?迹部疑惑地看了看一个劲在抹汗的御医,看御医那心惊胆战的样,八成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迹部暗中叹气,抬手抚平不二的乱发,轻柔道:“周助长大了,所以身体自然发生变化了。”
不二不停的翻看着自己的手掌,一脸困惑地问道:“景吾,我什么长大的,我怎么不记得的 。”
迹部抓紧不二的手,轻声道:“周助失忆了,所以不记得了。”
不二偏着脑袋想了想才疑惑道:“失忆?是什么?我还记得景吾哦。对了。我还记得小忍。咦,小忍怎么不在呢。小忍不是一直都很黏你的么。”
听着不二孩子气的话语,迹部心中一震,这不是失忆那么简单,更像是心智不健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迹部再次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御医,但御医却是低头不语。
看着沉思的迹部,不二再次问道:“景吾,小忍呢。他怎么不在?”
听着不二问起忍足,迹部一语带过道:“他最近身体不舒服。周助也大病初愈,不要想太多了,多休息。”说完,迹部就要安抚着不二躺下。
可不二的精神却是异常旺盛,一点睡的意向也没有,不二挣脱了迹部的手,抬着头急急地说道:“景吾,我现在不想睡。景吾还没告诉我,什么是失忆呢?”
纵使迹部脑子再好用,如此情况,迹部实在应对不过来,直接跳过继续问道:“周助,还记得手冢国光吗?”
不二偏着脑袋想了想,随后咧嘴叫道:“啊。是不是青国战神手冢国一的独孙?景吾跟我说过的呢,有机会一定去青国看看,景吾会陪我去吧。”不二话一出,迹部双眼立马睁得老大,这句话,十年前周助去青国前说过。难道,周助只有小时候的记忆吗?
迹部小心翼翼地问道:“周助还记得多少事?关于手冢国光,关于其他的,周助还记得什么?”
不二摇摇头,伸手抓着长长的头发蹙眉道:“好奇怪啊,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醒来的时候,脑中只有景吾与小忍的名字。刚才景吾跟我提起手冢国光了,所以,我脑中又多了一个名字了。”不二睁着一双湛蓝的眼眸轻笑着,指尖滑过柔顺的栗发,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个片段。长长的金褐色发,光滑纤细,如丝绸般柔软却又给人一种如钢丝般硬朗的感觉。那是什么?
不二仰着脑袋看着蹙眉的迹部问道:“景吾,我不记得你宫里有谁的头发是金褐色的呢。”
金褐色?迹部只想到手冢国光一人。那如阳光般耀眼的发色,至今都让迹部记忆深刻。就算周助失忆了,可依稀带着有关手冢的记忆。只是,不知道这是长久失忆还是短暂性。如果忍足侑士在的话,他应该会给自己一个答案吧。只是,这样的想法一起,即被迹部否决了。那家伙都自身难保了。
迹部梳平不二的发,摇头轻笑道:“是的。周助,冰帝没有金褐色头发的人。周助不想睡的话,我陪你去花园逛逛吧。”
不二抓着为自己梳理长发的手指,端详片刻后,不二叉开手指贴合着迹部的手指,比划一下后蹙眉道:“景吾,你的手指好短啊。印象之中,不是这么短的呢。”
迹部看着蹙眉的不二,低眉看了看不断拉扯着自己的手指的手,这个动作,熟练地像是演练了千百遍一样。这样随意的动作,像是蕴藏了无数的情怀一般让人不由地想去深究。但迹部却是视而不见,无需过问,因为迹部已经猜到了事实。周助肯定是时不时地这般缠绕着手冢国光的手指。要不然,周助不会对这样的动作如此习惯。
迹部扣紧不二灵活的手指,抬眼笑道:“周助,我的手本就这样。周助记错了呢。”说完,迹部拉起不二,起身道:“周助,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周助,为何会忘记一切?周助,我该怎么办?告诉你一切还是隐瞒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