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不装了》燕广

28、第 28 章

　　苍澈与顾允泽对视一眼，当即起身，返回了玄霄宫的主殿。

　　主殿里议论纷纷，见苍澈入内，立刻亲兵上前禀告：“殿下，边境海域发现曜国潜艇的踪迹。
　　我军戒备多时，却见对方并未靠近，只在投下了一枚方形的黑匣，上有字条说是要呈给渊国蛟王，之后就离开了。”

　　苍澈目光沉了沉，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黑匣现在何处？”
　　亲兵道：“以先送往兵部检验的是否有危险，想来若是无碍，很快便会派人送来。”

　　不多时，便有兵部的官员举着一个被绸布遮盖的托盘入内。
　　他的面色有些发白，行礼道：“回殿下，匣内未发现有火药或是毒物。”
　　说着揭开了上面的绸布。

　　只见那是一只通体漆黑的金属匣子，表面光滑平整，唯顶端有一颗类似按键的晶体。

　　群臣面色各异，有人皱眉：“曜国这又是要做什么？”
　　有人朝那人道：“既然没毒，你慌什么？”

　　那兵部官员却只低着头，没有吭声。

　　苍澈看着那匣子，侧头朝顾允泽低声问：“你在曜国可见过此物？”
　　顾允泽：“倒是有点像视频投影播放器，不过……也可能只是外形相似。”

　　苍澈点头，抬手以法力隔空按下了那颗晶体，只听“咔哒”一声，黑匣的上方亮起一束明亮的光线。
　　下一瞬，原本细小的光束在半空扩散开来，形成了一片清晰的投影。

　　画面中的花发老者，正是曜国首相。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到正中的苍澈身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渊国诸位，下午好。既然苍澈已经回到了你们身边，想必你们对我国的一些行为已经有所察觉——
　　对那些不幸被卷入实验的水族，我在此表示深切的同情与致意。”

　　这“同情与致意”几字，他说得不咸不淡，落在渊国众人耳中，却犹如一道响亮的耳光。
　　殿内立刻有人骂道：“劫持了我族同胞，还敢在宫中现身？！你好大的胆子！”

　　首相对此只是微微一笑：“你们中的许多人或许以为，危险的武器是那些看得见的舰队，大炮，然而——”
　　他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太阳穴：“真正最可怕的，是能左右思维的力量。”

　　对于他这番似是而非的言论，渊国众臣并不买账，只纷纷指责首相及曜国针对水族同胞的暴行。
　　首相对这些指责不以为意：“为了方便诸位的理解，我特地准备了一段小小的录像，权当礼物，供诸位观赏。”

　　他话音落下，投影画面骤然切换，变为某艘潜艇内的舱室。
　　画面中，身着人族服饰的苍澈，被人以头贴地，死死按跪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而将他按在地上的——竟是顾允泽。

　　顾允泽双目冰冷，毫无感情地命令道：“渊国的水族，跪下。”

　　殿内哗然。
　　“这……他一个人族，怎么可能？！”
　　“他竟对二殿下——”

　　苍澈的瞳仁骤缩，当即要以法力强行关闭投影。
　　然而，无论他如何按下晶体按钮，投影却都毫无反应。

　　就在这时，立于一侧的兵部官员终于崩溃，整个人伏跪在地，连磕响头道：
　　“殿下恕罪！此物……在兵部试过……一经启动便无法中断！需得看完所有内容……方能停止。微臣知罪！”

　　顾允泽瞬间反应过来：“这么说，包括刚才首相面对群臣的发言，都只是提前录好的影像！”
　　他一咬牙：“怪不得……以曜国现有的技术，信号根本无法穿透水族结界，进行实时通讯。”

　　苍澈眉头一皱，指间凝聚法力，准备直接将那匣子毁灭。

　　然而，一道绿光忽然闪过。
　　是丞相施法，用法术屏障将匣子牢牢罩住。

　　丞相收了手，缓步上前：“二殿下何必如此心急？若无亏心之事，为何不愿让我们将这影像看完？”

　　周遭原本窸窣的讨论声瞬间止了。

　　投影中的画面仍在继续。
　　“还请三殿下，对蛟王下达指令——处理掉这些老弱病残的水族累赘。”首相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不远处被俘的几名水族面露惊恐，高声求饶：“求求几位大人手下留情！放过我们！”

　　但画面中的顾允泽却置若罔闻。
　　他松开了按住苍澈的手，抬手指向对方，像是在下达某种精神命令。

　　下一刻，苍澈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住手——顾允泽！！”

　　然而苍澈的身体显然已不受自己控制，面部表情因抵抗而变得扭曲痛苦。
　　但最终，他还是挣扎着伸手抓起桌上的军刀，刀锋颤抖着，缓缓对准不远处瑟瑟发抖的几名水族。

　　影像戛然而止。

　　殿内一时落针可闻。
　　顾允泽与苍澈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这段影像被人精心剪辑——曜国首相的威胁、逼迫与精神施压，顾允泽如何痛苦挣扎的过程，
　　统统都被删除了。

　　而留下来的，是最容易被误解，也最能点燃仇恨的，
　　精神控制与被迫臣服。

　　投影中的首相叹息道：“虽然后面还有更精彩的部分，可惜容量有限，只能挑选其中的片段给诸位一观。”
　　他说得云淡风轻：“诸君想必看到了，我国的精神药剂不仅能强化向导，还能令其对贵国的王室血脉产生绝对控制。”

　　“被注射药剂的对象，我国的第三王子，顾允泽，就拥有足以让蛟王屈服的精神力。”

　　他的话音落下，殿中登时爆发了喧闹：
　　“人族向导竟能做到这种程度？！”
　　“曜国之所以送他过来和亲，就是为了控制蛟王！”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顾允泽的身上，戒备、惶恐与敌意，仿佛能将人就此吞没。

　　顾允泽在渊国王宫里，曾被围观过很多次，
　　可从未像有哪一次，众人的眼神如此刻这样，包含着如此汹涌而赤裸的敌对情绪。

　　顾允泽强迫自己挺直背脊，去直面那些视线，却仍感受到指间在微微颤抖。
　　在精心筹备剪辑的“影像证据”面前，没有任何物证的他，就算解释也如此无力。

　　这时，一道身影突然挡住了他的视线。
　　是苍澈。

　　苍澈没有说话，但顾允泽知道，他已经用行动表明，自己会站在他的身边。

　　投影里首相脸上仍是温和的微笑：“最后，我给诸位一个小小的提醒——
　　你们可以将顾允泽视为威胁，也可以继续视其为贵国的王后。

　　但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曜国所生产的精神武器，可远不止他这一件。

　　若诸位心系贵国尊贵的蛟龙血统，奉劝来日曜渊两国交锋时，诸位三思而后行。”

　　话音落下，投影的光幕一顿，半空的影像缓缓消散。
　　只留托盘上的黑匣默然留在原地。

　　殿内一片死寂。
　　也不知是谁先低声道：“若真如此……王后岂不是能随时控制我族？”

　　这句话就像石子投入平湖，激起千层涟漪。
　　一名丞相派的文臣率先站了出来，朝苍澈和苍峤抱拳：“二位殿下，恕微臣直言：
　　王后与曜国勾连甚深，方才的影像也清清楚楚，他有能力控制您，甚至令您行凶。如此人物留在宫中，是否……不妥？”

　　“不错，”几位文臣纷纷附和，“王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再留他，岂非养虎为患？”
　　“殿下为国为民，当慎重啊！”

　　短短几句话，几乎已是摆明了要求——立刻处置顾允泽。

　　顾允泽抿着唇，却没有退后。
　　若是往日，他大概早已慌得说不出话，只会惶然看向旁人，任由他们为自己做决定。
　　但此刻，他只拼命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下来，想想苍澈，想想他的哥哥姐姐，在面对这样的场合时，都是怎么做的。

　　就算他这个异族的辩解在此刻毫无意义，他也不能再让自己露出怯弱的姿态。

　　苍澈抬眼扫过满殿众臣，神色冷冽：“你们是在质疑谁？”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魄力，众臣子不由自主噤了声。

　　唯大将军尚敢开口道：“二殿下，末将只是为渊国安危着想。
　　这位曜国来的王后身上……确有诸多疑点。”

　　“疑点？”苍澈冷笑，
　　“孤在曜国被囚，能带着一众同胞活着回来，全仰仗了王后的帮助。”

　　他陡然抬高了声音，字字如刀：“若王后真是曜国派来的细作，曜国首相难道会傻到当着我等的面自爆？！”
　　大将军一时竟说不上话。

　　苍澈继续道：“曜国之所以公然放出这段影像，就是指望我等恐惧、怀疑，把刀先对准我方盟友。
　　你们若真照做了，便正中了他的下怀。”

　　有人鼓起勇气道：“可……二殿下，王后的能力的确能控制王室血脉，这一点，恐怕谁也不得否认。”

　　“不错，王后确实能控制王室血脉。”苍澈点头，承认得干脆，“但你们可曾想过，这意味着什么？”

　　他转身，在众目睽睽下握住顾允泽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这意味着，我方只有这么一人，能抵御曜国的精神武器，为我蛟龙一脉解铃。”

　　众臣一滞。

　　苍澈继续道：“若非王后成功违抗首相之命，孤或许早丧命潜艇之中；
　　若非王后以精神力撕开封锁，长兄今日也没有苏醒之可能。”

　　他一字一顿道：“这样唯一能与曜国精神武器对抗的力量，诸位难道还要驱逐？
　　甚至还想要将其交还给曜国？”

　　殿中响起了一阵低低骚动。
　　不少臣子神色已经松动。
　　他们虽然依旧忐忑，却不得不承认苍澈说得有道理。

　　苍澈冷声道：“你们口口声声说王后危险，可你们可曾想过，他究竟做了什么？
　　在曜国，他明明可以只做个尊贵顺从的王子，却选择站在我这一边；
　　曜国首相命他让我屠戮同族，他硬撑着对抗命令，差点让自己的意识崩溃。”

　　他握着顾允泽的手，一字一顿道：
　　“你们看见的影像，是有心人剪裁过后的片段。
　　而孤看见的，却是王后一而再、再而三，为孤，为我族赴汤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