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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没事就不能打给你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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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后宋子成坐在沙发上跟江扬和白宁聊了会天,大多时候都是他们二人问,宋子成答,聊的最多的就是学习怎么样,兼职怎么样,有什么困难找他们之类的。虽然每次回来宋子成可能都要回答这些问题,但他并不觉得不耐烦,反而感觉很温馨,漂泊惯了,他也很享受这种家庭里的氛围。
宋子成并没有久留,告别江扬之后,推着行李箱拉着宋子安的手往许久没回来的家走去。
虽然房子里空无一人,没有了生他养他的父母,但那永远都是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永远都是他的家。
电梯在六楼开了关,关了开,宋子成却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动,出电梯的宋子安回头看着宋子成,疑惑地问:“哥哥,你怎么不出来?”
还是没有动静。
宋子安又问了一句:“哥哥?”
宋子成这才回神,脸上带着一些忧郁,连声音都放轻了许多:“走吧。”
钥匙插入门锁旋转两下之后,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下午四五点的阳光已不是那么充足,没开灯的房子里带着一股昏暗,就像阴雨天时的光线,宋子成不自觉地觉得一阵心慌。
“啪”的一声,整个房子瞬间亮堂起来,之前看的不清晰的家具全都历历在目,呈现在眼前。
宋子成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恍惚,明明只有九个多月没见,他却觉得隔了好久好久,久到像是经历了几个春秋。
墙上挂着的照片其实宋子成进门后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一瞬间,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把东西放好一步步朝照片走去,走的越近反倒看的更不清楚。
“哥哥,你哭了。”宋子安在旁边说道。
“是吗?”宋子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果然湿润润的一大片。
他不知道自己在照片前站了多久,只觉得抬脚迈步时腿有些酸麻。
许久无人住的房子异常的干净整洁,没有一丝灰尘。三年前宋子成带着宋子安远赴京城时,临走前,把备用钥匙给了江扬。不用想,也知道是江扬和白宁提前打扫的。
对于这两位他从出生就认识的长辈,他一直心存感激,尤其是在父母出事之后,一直忙前忙后,对他和弟弟都颇为照顾,在他心里,早已经把这两位当做自己的亲人。
对于江月白,宋子成心里既感激又愧疚。两人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在很多人眼中,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更何况江月白对他的感情,宋子成不想知道都难。
有时候他也会时常自责,为什么自己不喜欢女孩,为什么要喜欢男人,可就算硬着头皮逼自己去改变,却也无能为力,于事无补。
他一直都把江月白当做自己的妹妹,小时候江月白被人欺负了,他就算打不过也会为她讨公道。
本着这份感激,愧疚,自责,宋子成存的钱中有不小的一比数目是留给江月白的,江月白为他做的太多,而他能做的,却少之又少。
安徽的冬天虽不像北方那么冷,可也有零下几度。北方虽然室外冷,可室内却有暖气,大冬天的都能体验到冬夏两种季节。但安徽没有暖气,室内和室外一样的阴冷,直叫人哆嗦。
宋子成把客厅里的空调打开,许久不开,空调反应的有些慢,过了十几分钟,才缓慢的有了热气。
省去了打扫的时间,宋子成只需要把带回来的行李箱收拾收拾,很快收好之后,他把冰箱从里到外擦了一遍,插上电。
今天已经农历腊月二十七了,虽然拢共也住不了几天,但他还是得去超市买点菜。天天每顿都去江叔叔家吃饭,也不妥当,就算他们并不在意,反而还很开心。
临出门前,他从脱下的羽绒服口袋里拿出手机,摁了好几下都是黑屏,他拿出充电器插上,等了一两分钟,手机才开机。
屏幕亮起的那一秒,陆之言的信息在页面闪过,宋子成没看清是几点发的,但他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给陆之言发消息。
“到家了吗?”
“到家了吗?”
“回话。”
陆之言一共发了三条信息,最上面的一条显示两小时之前。要是在京城,宋子成看见这三条信息可能有些慌神,但现在,他在距离京城1000公里左右的安徽,倒也淡定自若。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宋子成回了信息:“到家了。”
他关上手机给它继续充电,看着窗外那棵十几层高的树思绪万千。
他认真审视过和衡量过与陆之言的这场交易,虽一开始被逼无奈,就算他激烈的抗拒过也于事无补,可在之后的相处中,他聪明了许多,不多嘴多舌,做好表面工作,就连陆之言都时常夸他乖巧懂事。
既然命运已经这样,他摆脱不掉挣脱不开,那就尽自己所能减少损失。
陆之言每个月给他的钱他能存一大笔,他需要借助陆之言的资源给宋子安治疗,骨髓移植是件难事,堪比登天,他一个人就算拼尽全力可能也够不着,但现在陆之言就是那个阶梯,能让他争取自己本搭不上边的资源。
这一点宋子成想的很是通透,大家不过就是各取所需罢了,你利用我,我利用你,有来有往,有商有量,都想从对方身上获取自己需要的东西。
只是有那么几个瞬间,让他在这场冷血无情的交易中出现了不该出现的情绪。但稍有一点苗头,都会被他及时扼杀,有时候半夜睡不着,他也会回味那令人心头一颤的时刻。
就像那晚,他坐在沙发上弹着尤克里里唱着歌,月光透过窗户,一闪一闪地洒下来,洒在陆之言那看着他的眼睛里,好不真诚灼热。
宋子成现在还记得当时他心跳的很快,耳朵泛红,连弹着琴弦的手指都有些微微发抖,那一刻,在黑暗中,在音乐声中,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内心的悸动。
虽然他平时并不跟在陆之言后面追问有没有跟宋子安匹配的骨髓,但陆之言自从说过会帮他之后,一直在动用自己身边的人际关系,很多次,宋子成都在陆之言的电脑上看到过不同语言的文件,也听到过很多不如人意的通话。
有时候陆之言脸上的失意和落魄表现的比他更甚,就这一点,抛开那些不痛快的事情,宋子成对陆之言还是有一丝感激的,虽然他从未表露出来。
陆之言的视频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不知何时躺在床上睡着的宋子成一下惊醒。
他立马起身,打开灯,黑乎乎的卧室一下子亮堂起来,他拔掉手机充电器,按下接通键。
“怎么了?”刚睡醒的他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慵懒随性,三个字透露出一丝勾人的意味。
原本脸上还阴翳深沉带着几分怒气的陆之言脸色一下子好了许多,但他还是板着一张脸,狐假虎威地怒喝道:“你干什么呢,我给你发的信息怎么不回?”
宋子成揉了揉眼睛,脑袋似乎还没从刚才的睡梦中清醒过来:“我睡着了,没看见,你打过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打给你吗,我想打就打,你管的着吗?”陆之言的语气又凶了几分。
接触久了,宋子成觉得陆之言有时候说话做事就像个带着稚气的小孩,任性又傲娇,完全没有他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成熟。
宋子成没接他的话,而是话题一转:“你今天胳膊怎么样了?护工找了吗?”
陆之言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原本凶神恶煞的语气如今又软了几分:“胳膊还是那样,护工没找。”
“走的时候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胳膊受伤的严重,要想快点好,最好找个护工照顾你,这样你自己也省事很多。”宋子成说道。
陆之言脸上出现了不耐烦的神情,嘴里嘟囔着:“慢点好也好,这样你就不用年后搬走了。”
这两句话他说的含糊不清,声音又小,宋子成根本没听清:“什么?”
陆之言像是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什么,脸上竟出现一丝窘迫,急忙挂了电话:“没什么,挂了。”
接着,“嘀”的一声,通话结束。
这场毫无一点通话内容的对话就这么在两分钟之内结束,起初宋子成还以为会有一场训斥,结果并没有,他已经习惯了陆之言的心情,好比那七月的天,说变就变。
在老家的这几天宋子成很早就醒了,可能是前些天舟车劳顿,来回奔波太累,他吃完晚饭洗漱完倒床就睡着了,一夜无梦,醒来时神清气爽,他不记得多久没睡过这样的好觉了。
今天是农历腊月三十,按照这边的习俗,宋子成早早地起床,把昨天买的纸钱平放在地上,再拿出一张一百的钞票,在纸钱上打样。
他刚弄完,江月白的电话打了过来:“子成,我们已经在楼下了。”
”好,马上下来。”
这三年来每年的今天,江月白,江扬和白宁都会和宋子成一起带着纸钱,花卉前往宋子成父母的墓碑上祭祀。
从小区到墓园有一段距离,五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今天天气甚好,蓝天白云,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心生暖意。
可这五人与这晴好的天气却形成鲜明对比,脸色深沉,沉默寡言,就连脚步都无力地放轻放缓了许多。
宋子成还记得清明回来祭祀的那天,他买了张半夜的高铁票,七点多到家,接着又带着纸钱一个人孤身来这墓园,临近父母的墓碑时,他却没了勇气,站在原地徘徊很久很久,就算撑着伞也被瓢泼大雨淋湿了肩头。
如今也一样,他心里装着满满的负罪感,脚步又有些迟钝漂浮,但他并不想被看出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