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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难道你也不相信她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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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河似乎是被陆之言的话给呛住了,他怒极了,颤抖着手指着面前的“不孝子”,嘴里一直在重复着:“你,你,你怎么跟你父亲这么讲话。”
陆之言没有理他,转身就要往外走,突然“哐当”一声,只听得见陆之言的那一声小声又痛苦的闷哼。
玻璃制的烟灰缸准确无误地砸在陆之言的肩膀上,稍有不慎,可能就直奔后脑勺去了。烟灰缸跌落地面瞬间裂开,碎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的玻璃渣,在透明灯光的照耀下,那玻璃渣散射着光芒,一闪一闪的,犹如那昂贵极了的罕见珠宝。
陆之言被砸到,只是闷哼一声,脚步顿了顿,最后还是在陆长河的破口大骂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冷冰冰,失望至极的别墅。
临出门前,陆之言着重看了眼陆之泽,那目光狠厉,似有警告责怪的意味,可陆之泽揣着明白装糊涂,还一脸天真无邪地凑上前问他陆长河说了什么。
丑陋的嘴脸,看了着实让人恶心。
陆之言出来的时候原本一片两片的雪花越下越大,他让司机先回去了,自己漫无目的的游走在大雪天。
陆之言没有打伞,就这么走在路上,雪花一片片掉落在他头上,肩上,衣服上,直至化成一摊水渍消失不见,留下一小块接着一小块的潮湿。
寒冷的风,飘零的雪,昏黄的路灯,这一个个景象拼接起来,无不彰显着寂寥,正好与陆之言此刻的心境相呼应。
他倒不至于因为陆长河或陆之泽的几句话闷闷不乐,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这些对他来讲已经无法调动他的情绪,只是他在今晚的对话中提到了他的母亲—方知意。
人如其名,他的母亲是一个知书达礼,重情重义的女性。年纪轻轻就已经夺得世界级珠宝设计大赛的冠军,明明是事业飞速上升的关键期,却在最重要的时期选择了结婚生子。
陆之言出生后也曾见过他的母亲与陆长河彼此恩爱的时候。但在他八岁那年,方知意深陷一场抄袭风波,大片舆论导向一边,对他的母亲进行谩骂诋毁,最终方知意不堪忍受这锥心刺骨的污蔑,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清楚地记得,在母亲的葬礼上,他用愤怒到极点而双目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陆长河,两只手揪着他的衣领,一字一句恶狠狠地,歇斯底里地质问:“为什么不帮妈妈澄清?为什么不去找证据,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妈妈自杀?难道你也不相信她吗?”
那天他问了很多个为什么,多到数不过来,可陆长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虽有悲伤的情绪,但不多,他没有回答陆之言的问题,只是让他冷静点。
父子俩关系就此破裂,非不必要绝不来往,就算陆长河亲自来找陆之言,他也只是轻飘飘地看一眼,完全就像是在看什么不认识的陌生人,不,最起码他对陌生人没有恶意和憎恨。
母亲去世不到一年,陆长河又娶了新的女人,第二年生下了陆之泽。
而他的母亲,方知意,带着屈辱和不甘永久地离开了这个人世,也只有他,还纪念着,想念着她。
思绪一旦开了闸便如洪水般滔滔不绝,来势汹汹。即便在这么寒冷的冬夜,迎面而来的冷气也没能打断陆之言那痛苦的回忆。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慢慢走到了好久没来的机车赛场。自从方知意去世后,陆之言心里的怨怼,愤怒,恨意越积越深,一度想要爆发出来,无意中接触了摩托车,虽然危险,但那带给他的刺激和舒爽能暂时缓解他内心的烦闷。
即便今晚飘着雪,赛道上湿滑危险,他也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好几个工作人员连大领导都过来劝陆之言,但他一点听不进去,仅凭一个眼神足以将他们震慑住。
偌大的赛道上只有他一人和一辆车。速度越提越快,越提越快,发动机的震动通过油箱和脚踏传来,风压开始猛烈地撞击他的胸膛,此时此刻,整个世界的声音变成了风声、发动机的咆哮和排气的声浪。
这一刻,陆之言大脑中感受到了别样的亢奋和激越。所有的事情都被抛之脑后,他能短暂的在这赛道上找回真真正正的自己。
突然,“咚”的一声巨响袭来,赛道上只见一辆倒地的车和躺在地上的陆之言。
这声音沉闷地足够刺耳,吓的工作人员急忙跑出来,他们面色焦急地上前查看陆之言的情况。
陆之言捂着自己的右胳膊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着地盯着前方某处。出事的当事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倒把旁边的人急的团团转。
九点十八分,刚洗完澡吹完头的宋子成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宋先生吗?”
“是的。”
“陆之言陆先生现在正在医院骨科进行治疗,麻烦您尽快来一趟。”
这电话来的突然,通话的内容更是出乎宋子成的意料,他一度怀疑是不是哪打来的诈骗电话。
他不紧不慢地回了句好,跟宋子安说明情况后,穿着外套打车去了医院。
当他赶到的时候崔俊宇早已经把手续办好,等在病房外。
“陆之言怎么样了?”许是一路走的太快,此刻宋子成的语气竟有几分焦急。
“右手骨折,医生正在处理。”
崔俊宇刚说完,病房门“咔哒”一声打开了,缠着绷带的陆之言跟在医生后面出来了,原本还一脸低沉的他在抬头看到宋子成的那一刻,眼底竟然闪过一丝光亮,他跟医生道过谢后,走到宋子成面前看着他,还往他身旁凑了凑。
出于对这场交易的尽责和尊重,宋子成看着他打着石膏的胳膊象征性地问道:“严重吗?”
陆之言眉头一皱,左手轻轻碰了碰右边的胳膊,深深地叹了口气,哀叹道:“严重。”
“怎么弄的?”
“骑摩托车摔的。”
“骑摩托车?”宋子成吃惊地重复了一遍,从天刚蒙蒙黑的时候就飘起了雪,现在,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他不能理解陆之言为什么会在下雪天,路湿滑泥泞的时候去骑摩托车。
后面的问题宋子成没问陆之言也没再说,崔俊宇在开车送他们回去的路上,他瞟了一眼看着窗外的陆之言,虽看不清脸,看不清表情,但冥冥之中他能感受的到陆之言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又怎样呢?自从遇到陆之言到现在的每一天,宋子成都在想自己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身体上的痛苦仅仅是次要的,最要命的,是精神上那百转千回的折磨。
他又看了眼陆之言受伤的胳膊,好像疼痛会传染似的,他暗暗感觉自己的右边胳膊也在隐隐作痛,这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下车之后,宋子成跟在陆之言身后,二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再一前一后从电梯出来。
宋子成心不在焉,等抬头时正好看到陆之言倚在门边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宋子成眉头一皱,脸上浮现一丝困惑。
陆之言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指了指自己的胳膊,宋子成像是顿悟了似的,加快了步伐,在陆之言的注视下输入一串密码。
宋子安听到开门声一溜烟从房间跑出来,他先是跟宋子成打了声招呼后,又走到陆之言跟前,抬着头看着陆之言的胳膊,一脸担忧地问:“陆叔叔,你胳膊怎么了?严不严重啊!”
陆之言轻声笑了笑,慢慢俯下身,用尚还健康的左手捏了捏宋子安的脸蛋,声音竟然柔和地说:“谢谢子安的关心,陆叔叔摔了一跤,没事,不严重。”
宋子安歪着脑袋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陆叔叔以后要小心,不要再摔倒了。”
“知道啦。”
站在一旁的宋子成看了眼客厅墙上的钟表:“子安,十点钟了,你得去睡觉。”
宋子安泄了泄气,嘟着嘴说道:“知道了,哥哥晚安,陆叔叔晚安。”
宋子安的小背影越来越远,随着“咚”的一声关门声,直接消失不见。宋子成检查了一下水电,直接朝着客卧走去。
“站住。”陆之言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宋子成左脚一顿,整个人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看着陆之言,淡淡地问道:“怎么了?”
陆之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受伤的胳膊:“帮我脱衣服洗漱。”
宋子成站在原地没有动,似乎在思考陆之言的话,过了两三秒,他才一步一步上前走去,进了主卧。
不管忙到多晚,就算是零下十几度,不会出一点汗的季节,陆之言每天都要洗澡,一天的劳累和疲倦似乎能在沐浴中慢慢被水流冲散,而后整个人身心舒爽,一夜长眠。
冬天穿的衣服相对来说较多也较厚,这对于一个胳膊受伤的人来说,即使有人相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两人认识这几个月以来,宋子成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近距离帮陆之言脱衣服,之前做的最多的就是,当陆之言下班回来时,帮他把脱的衣服挂在衣架上。
如今二人面面相觑,近在咫尺,倒是让宋子成感到不自然和别扭。他一脸严肃地皱着眉,像是要奔赴生死一般,陆之言被他这神情逗弄得笑了,一脸有趣玩味地紧紧盯着宋子成,看着他涨红的脸,一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宋子成手刚刚搭在衬衫的第一颗纽扣时,他清晰的感受到以及听到陆之言喉结滑动的声音,头顶的眼神太过灼热,宋子成不得不加快手速,好像这纽扣是什么烫人的东西,多停留一刻可能就会一不小心被烫出个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