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裂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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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们三三两两地离去，别墅渐渐恢复了宁静。
劳嘉仁似乎喝了不少，叶甜甜叫了司机送他回去。整个过程，她的脸上都挂着得体完美的微笑，看不出任何异样。
送走所有人后，叶甜甜脸上笑容依旧，和万雅君林雪薇道了晚安。
万雅君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笑着回了晚安。
林雪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叶甜甜一眼。
这一夜，除了万雅君，叶甜甜和林雪薇都睡得不安稳。
叶甜甜更是整夜睁着眼，脑子里像放电影一般，乱糟糟地闪过和劳嘉仁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从他小时候笨拙地为她赶走恶犬，到少年时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身影，再到回国后对她无微不至的宠溺……直到天色泛白，她才在一片混沌中迷迷糊糊地合上眼。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坐在能看见海景的客厅里吃早餐。
餐桌上摆着精致的虾饺、燕麦粥和新鲜水果，但叶甜甜和林雪薇都吃得很少。
吃完饭，万雅君拉着林雪薇去海边取外景。她看着叶甜甜憔悴的脸色，心疼地提议：“甜甜，阿房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今天跟我们一起去拍拍照？”
万雅君还以为需要费力说服叶甜甜，毕竟就早上这一会儿，叶甜甜的电话就响个没完，看她接电话的样子，似乎都是在处理紧急公务。没想到叶甜甜几乎没有犹豫，一口就答应了：“好。”
三个人来到海边，别墅里的服务生帮忙搭好换衣服的私密隔间，又把一排排拍摄服装挂好。
于是等林雪薇找好角度，万雅君就一套套换着，在镜头前展现着美丽的魅力，还时不时拉着叶甜甜也拍了几张合照。
阳光、海风、闺蜜的笑闹，似乎暂时驱散了叶甜甜心头的阴霾。
临近中午，正当万雅君换上一条火红长裙时，叶甜甜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看见屏幕上跳动的【大哥】二字，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立刻就划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是她大哥沉稳如山的声音。
“甜甜，查到了。”
叶甜甜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劳嘉仁的家庭背景和履历都没问题，非常干净。“
叶甜甜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一股巨大的羞愧感涌上心头，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会去怀疑一个爱了自己二十年的青梅竹马。愧疚之中，还夹杂着一丝对林雪薇的埋怨，都是因为她装设弄鬼，害自己差点冤枉了好人。
”但是……”电话那头的男人顿了顿，叶甜甜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他在去年回国入境的时候，在机场被抽检过一次。尿检呈阳性，有吸食DM的记录。因为是初犯，且未达到强制戒D的标准，所以只是行政拘留了十五天，罚款两千，档案留底。”
“吸食……DM？”叶甜甜机械地重复着。
“对。虽然在某些国家合法，但在国内，这就是吸D。”男人的声音很冷静，“甜甜，你要明白，这种事有第一次，就很难保证没有第二次。他瞒着你，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我建议你和他退婚，我也会和爸爸妈妈说的。”
电话挂断了。
手机从叶甜甜无力的手中滑落，悄无声息地陷进了柔软的沙滩里。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海风将她的长发糊了满脸，她却毫无所觉。
万雅君也模糊听到了叶甜甜刚才吐出的那几个字，她顾不上整理裙摆，惊慌地冲过去一把抱住她冰冷的身体，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甜甜！甜甜！发生了什么事？你别吓我！”
叶甜甜没有任何反应，目光空洞地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嘴里反复呢喃着：“吸D……他吸D……他怎么会吸D……”
林雪薇大步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不由分说地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强迫她看向自己。
“甜甜，看着我。”
叶甜甜涣散的目光缓缓聚焦，落在林雪薇那双坚定的眼睛上。
“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林雪薇轻轻抚摸她的手背安抚着，“你需要冷静下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叶甜甜的眼泪终于决堤，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砸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我们下个月就要订婚了……我爸妈，他爸妈，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知道了……”
她再也撑不住，把脸埋进万雅君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那哭声里，有二十年情谊一朝崩塌的震惊，有被最亲密之人欺骗的背叛，有对毒品未知的恐惧，还有对未来的、深不见底的茫然。
万雅君这才彻底明白了来龙去脉。
她气得浑身发抖，却只能更紧地抱着自己的朋友，一下一下抚摸着叶甜甜颤抖的后背，用最温柔也最决绝的语气说：“不管他吸毒的初衷是什么，甜甜，染上这种东西，就很难戒掉了。他不再是你的良人，你绝对不能嫁给他！”
那一夜，谁也没睡。
第二天，叶甜甜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给劳嘉仁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只说是有东西忘在了别墅。
劳嘉仁来得很快，手里还捧着叶甜甜最爱吃的那家法式甜品店的限量浮云卷。他进门时，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柔宠溺到能溺死人的笑容。
“宝贝，昨晚睡得好吗？电话里听你声音不太对，是不是累着了？你看我给你带了……”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叶甜甜将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狠狠地摔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那上面，白纸黑字，清楚地记录着他的那段不光彩的“案底”。
劳嘉仁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份文件，又看了看叶甜甜冰冷到极点的脸，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你……你调查我？”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被冒犯的愤怒。
“我不该调查你吗？”叶甜甜冷笑一声，“劳嘉仁，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劳嘉仁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颓然地垂下肩膀。他知道，抵赖是没用的。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表情，换上了一副恳切又无奈的样子。
“甜甜，你听我解释。这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走上前，想去拉叶甜甜的手，却被她像躲避瘟疫一样狠狠地甩开。
“那是什么样？你告诉我！”
“就是……就是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压力太大了，你知道的，毕业论文，科研项目……周围的朋友都在抽，就是为了放松一下，提提神。”他急切地辩解着，甚至试图美化事实，“那根本不算D品，在很多地方就是一种植物，跟抽烟差不多！真的！”
他见叶甜甜依旧不为所动，语气变得更加诚恳，甚至带上了一丝哀求：“我发誓，回国以后我一次都没碰过！那次在机场纯属意外，就是回国前参加告别派对，朋友硬塞给我，我不好意思拒绝，就吸了一口，谁知道那么倒霉就被查到了！”
他双眼紧紧盯着叶甜甜冰冷的脸，开始进行情感绑架：“甜甜，我对你是真心相爱的，这一点你最清楚。它只是我过去犯下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错误，我已经改了，真的改了！这件事根本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对不对？”
不远处的沙发上，林雪薇和万雅君冷眼看着他的独角戏。万雅君气得想站起来，被林雪薇伸手按了回去。
“小错误？”叶甜甜气得浑身发抖，“劳嘉仁，你管吸D叫小错误？”
“真的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吸D！”劳嘉仁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他似乎觉得叶甜甜小题大做，“而且！你根本不用担心这个！我早就打听过了，《治安管理处罚法》正在修订，明年就会出台。新法案里，对我们这种初犯、情节轻微的违法记录，会执行封存制度！也就是说，除了司法机关办案需要，任何单位和个人都查不到这个记录了！”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理由充分，甚至带上了一丝理直气壮。
“你明白吗，甜甜？等新法案一实施，我的档案就和正常人一模一样！以后我们结婚，孩子政审，都不会有任何影响！这根本就不是个事儿！你为什么非要揪着不放，还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
他以为这番“深谋远虑”的解释能安抚叶甜甜，解除她的后顾之忧。
但他不懂。
压垮她的，从来不是那张案底，而是他此刻这副轻描淡写、毫无悔意的嘴脸。
他不是在忏悔，他是在抱怨自己倒霉，是在怪她小题大做，是在指责她毁了本可以完美隐瞒的一切。
他甚至，在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被法律“原谅”的借口而沾沾自喜。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在寂静的客厅里炸开。
叶甜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这积攒了二十年爱意与此刻无尽失望的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劳嘉仁的脸上。
劳嘉仁被打懵了，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你……你竟然打我？”
叶甜甜的手在剧烈地颤抖，她觉得恶心，觉得自己的手也不干净了，恨不得立刻用消毒水洗掉那肮脏的触感。
她的眼泪再次涌了上来，但不是因为悲哀，而是愤怒。
“我打你，是让你清醒一点。”她指着门口，声音嘶哑，“劳嘉仁，我以前真是瞎了眼。你现在，立刻，马上，从我家滚出去。”
“叶甜甜！你别无理取闹！”
“滚！”
最终，劳嘉仁在一片狼藉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摔门而去。
那声巨响，仿佛也摔碎了叶甜甜的整个过去。
别墅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叶甜甜脱力般地瘫倒在沙发上，再也压抑不住，放声大哭。
林雪薇走过去，递给她一张纸巾，没有说话。
哭了很久很久，叶甜甜才慢慢停了下来。她擦干眼泪，红着眼睛，看向林雪薇，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雪薇，谢谢你。”
这一声谢谢，发自肺腑。
如果不是她，自己可能真的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嫁给了一个瘾君子，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跳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说得那个新法案……是真的吗？”万雅君在一旁小声地问，脸上满是担忧。
林雪薇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是真的。草案已经公示，正在征求社会意见。如果通过，就意味着像劳嘉仁这样的人，他们的污点会被轻易地抹去，可以继续伪装成正常人，去欺骗下一个毫无防备的‘叶甜甜’。”
这个话题，让刚刚平复下来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重。
叶甜甜沉默了。
她想起了劳嘉仁那副理直气壮、沾沾自喜的的嘴脸。
她想起了如果不是林雪薇，自己即将踏入的那个深渊。
她又想起了那些她叫不出名字的缉D警察。
她曾经看过一部纪录片，里面那些为了禁毒事业而牺牲的年轻生命，平均年龄只有41岁。最小的，才18岁。他们的照片被打上马赛克，连墓碑都不敢刻上名字，因为怕家人遭到毒贩的报复。
他们用生命和鲜血守护的防线，凭什么要被这样一条看似“人性化”的法案，轻易地撕开一道口子？
为什么要让一滴墨水，有机会落入一杯清水之中，让更多的清水被毫无防备地染黑？
为什么要用无数普通人的恐惧与血泪，去成就某些违法者的“改过自新”和“光明未来”？
她猛地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看向林雪薇和万雅君，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
“我不服。”她说。
“既然还在征求社会意见，那就说明，我们普通人，也有说话的权利，对不对？”
林雪薇看着她，缓缓地勾起了嘴角。
那个在游戏里所向披靡、永不服输的“甜疯子”，终于回来了。
“对。”林雪薇说，“我们有。”
叶甜甜一把抹掉脸上的残泪，拿起手机，打开了意见征集平台的网页。
“那好。”
“我们就去告诉他们，我们的想法。万一，就差我一个呢！”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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