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我不会离开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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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木子的心情并不太好。那伽杀了老君座下的两位妖精，其中有莫老。
无妄之灾。
妖精的生命太漫长，他又交情广泛，并不是没有经历过友人的离去，也对此已经想开释然，但总会有一点怅惘，妖之常情。更何况除此之外，本身这次灾难加上李清凝的离去也足够往所有妖精心上压一块重石。
当然，西木掌柜的永远是那个笑眯眯能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和善掌柜，自己的情绪不影响公事是成熟大妖的基础修养。泽对这点微妙的情绪变化警觉的紧，果断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每日麻溜混妖精堆里或者跑去人类集市；昭明没跟着泽一起，因为西木子没事就把她捞过来抱着玩，塞怀里然后看着他看书写字或是打谱，向来健谈的狐狸暂时变得沉默起来，昭明没有去猜别人心思的习惯，但她习惯沉默。
这种沉默倒是没有持续太久，西木子轻飘飘开口，两人前胸贴后背，声音便也通过震感传过来，就算是西木子向来柔和的调子也显得很有存在感：“小昭明呀，清凝姑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老君教出了一个好徒弟。”
“可惜。”
声音更轻，从舌尖吹出来，都没有经过胸腔，叹息声散在空气里。
“几乎所有人都活下来了，清凝姑娘也还活着。”昭明想了想，如此安慰道。
“按人类的叫法，你该叫姐姐。”顺嘴纠正了一下昭明的称呼错误，西木子随即笑了：“昭明是这样想的呀？昭明如果去一个从没去过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难道不会觉得难过吗？”
西木子大概知道答案，和他这种好新奇又不会和自己过不去的妖精不同，昭明现在应该很单纯的没什么寂寞的概念，不过他的确也好奇，这小家伙到底会不会因此稍微难过一下。
“……我不知道，但西木掌柜的要我去的话，我就会去。”
欸，怎么这样，西木子咂咂嘴，懒懒的往前趴了趴，把重量往昭明脑袋和背上压，他现在心情稍微好点了，声音也有点飘忽起来：“我会非——常想小昭明呢，没有昭明可不行呀，这怎么舍得？”
又开始了，这个妖精一旦没事就开始满嘴口花花，如果泽看见必定会瞧瞧翻个白眼，但这里的只有昭明一个。她不说话了，西木子知道她大概又开始很努力的思考一些很可爱的想法了，便也不说话，等着对方开口。
“那我会……一直跟着西木掌柜的，我不会离开你。”昭明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在我还没有死的时候。”
笨笨的，叽里咕噜就说什么呢。“死了就吃到肚子里，化为灵那也算是一直跟着了。哈——开玩笑的。”西木子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不过他早就不是吃人的野生未社会化妖精了。
“好啊。”童言啊童言，可爱的童言——西木子的心情带上几分怜惜，他不讨厌小孩子认真许下这种天真诺言的模样，也不会做那种提前宣判坏结局的扫兴大人，“那昭明可得努努力活久一些，人类的生命比妖精可脆弱太多了。”
脆弱不脆弱不知道，在西木子完全看心情教的情况下，昭明现在对于灵的控制甚至比泽这种天生地养的妖精都强点。生灵系确实在修炼方面有优势，这孩子在不属于人类的方面也确实相当有天赋。
预卜不是常见的生灵系能力，据传言伏羲是此能力鼻祖，可预测未来旁观宇宙，后依据自己所悟创造八卦甚至可以为普通人所用。
当然，也只是传言，毕竟能力的运用向来关乎实力，就算只是最基础的御灵在神手里都能被玩出花。传说只是在妖精和人类口中被不断加工美化的产物，不然上古的大能们又怎会如此陨亡了？
现在的昭明顶多能做到靠这个被动技能躲避一下简单的伤害。
泽知道后不信邪，偷着带着昭明跑去猜骰子，输完了身上的人类货币之后老老实实回去领罚——西木子的客栈禁赌，带钱的都算。狐狸一脸促狭，把人扔去和昭明一起在秦先生那里抄书，抄了整整一周。
曾经追随老君的要么是有名头的大妖，要么是恰好有那么些缘分结交上的妖精，毕竟神的名头不是谁都能随便攀附，但如今老君向所有妖精开放了会馆的大门。其中种种想必熟读蓝溪镇的诸位已明了。无限三年，哪吒、明王加入会馆。无限十二年秋，老君对会馆中人开放斗帅宫。
客栈更加忙碌了起来，当然，忙的依旧是西木子这些一开始的掌柜。规矩要定、人员要分配、属地得交接，等等等等。老君到底是掌控全局的那位，而诸位就靠自己的本事一点点把细节打磨好。
泽不出所料加入了会馆，但是不为宝物不为修炼，单纯觉得有意思，而后离开客栈开始了忙碌又有趣的会馆帮工生活。
昭明呢？
妖精对时间的感知相对顿感，但也不是没概念，更何况西木子本身很了解人类。他确实也没想到这个人类小孩能养这么久，一直以为到了年纪大概就会出现那种要追求自由然后告别客栈这种事情。
西木子一开始就清楚，他对于还是孩童的昭明而言是完全的掌控者，他作为妖精又足够强大，人类而言麻烦的事物并不会对他构成麻烦，说白了，他养昭明和人类养某种宠物并无区别。但人类到底不是动物，孩童会长大，总有一天会有自己的心思和想法，总有一天会变成独立的个体，而独立往往意味着分别的开始。
若是真有那一天，他大概会假哭扇子挡着脸来几句“哎呀小昭明长大了我会祝福昭明的”这种话，他还没站到过这种立场上，还蛮让妖期待的。
但这种事情完全没发生，这才是最不对的地方。在某日狐狸灵敏的鼻子嗅到血腥味儿后，在注意到属于人类的第二性征开始明显发育后，在顺手招了招手对方毫不犹豫的过来坐他腿上的时候，西木子意识到自己教育大概出问题了。
这话好像也不太对，该念的书都念了，秦先生又不是没教人类那点五常八德，他也没有说干扰过小孩想法，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说因为一直在和妖精相处让有些东西模糊了？
工作很忙的情况下西木子不太想过多思考其他事情，也没那个心思再弯弯绕绕的从挑逗试探里了解什么，他便直截了当的问了。
“会奇怪吗？”
昭明回以一个疑惑的眼神。
“同妖精一起生活、同吃同住，还同异性如此亲昵——昭明会觉得奇怪吗？毕竟小昭明是人类呢。”西木子坐到昭明身边，靠得很近，和平时一样。
“西木掌柜的意思是不应该这样吗？”
唉，这孩子总能敏锐的捕捉到问句里的试探意图。
“并非——此事没有该或者不应该，我只是想听听昭明自己是怎么想的。”狐狸笑眯眯，扇子一合往手心又敲了敲，“毕竟昭明不爱说话呢，我总是怕昭明有自己的想法却不说。”
“真要说的话，是无所谓的事情。”昭明了然。“嗯……你说的那几点都是。”
还真是……非常昭明的回答。西木子叹口气，斜靠在椅背上，“为什么？算啦，昭明大概也不知道吧。那昭明从人类的家来到这里，难道不会觉得奇怪吗？”
“感觉，差不多？客栈很好。”昭明如实回答。
西木子沉默了一下。
好吧，大概不是自己教育的问题，之前没提过小孩之前人类的家怕有心理阴影之类的，但现在看来……再怎么样应该也不至于是这种淡漠的态度，但是心性这种东西确实也是天生，倒不至于上升到更高的层面，也不至于苛责。
火妹、火妹，山火里……嗯？
狐狸的眼睛睁开一条缝。
“昭明，你还记得山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吗？”
“灶没有灭干净，外面有晒玉米秸。”
“昭明看到的？”
“嗯。”
“那昭明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能够将火熄灭或者转移吗？”
“应该能。”少女的表情很平静。
“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呢？”
“没有让我这样做。”
完全没说谎呢，这样子啊。
“那昭明不伤心吗？”
“呃，要伤心吗。”
……这句更是真心实意，西木子觉得有点头痛了，倒是不打算过分询问之前的事情，但他决定努努力挽救一下这孩子的道德。
“那如果我或者泽死掉了，昭明会伤心吗？”
“你们不会死。”这话说得很笃定。
“怎么就这么确定呢？”
昭明思考了一下，完善自己的回答：“即使你们会死，那这种情况下我一定会先死掉的。但是没关系，西木掌柜的可以把我吃掉，泽也可以一起吃，这样就会一直一起了。”
花了几秒钟西木子才想起之前自己说出的戏谑话。
“……”
“……西木掌柜的？”
“这段时间我会去其他掌柜的那里商量些事情。”西木子开口，语气里带点无奈。
“昭明跟着我，听我们怎样说、看我们怎样做——秦先生那里我跟他说一声，之后可以不去了。”
带人去外面多瞧瞧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我不会离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