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烟光摇缥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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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珊深吸了一口气，大约这样才能让她找到合适的语气来向他们说起这件事，也好理清楚从何说起。她的手臂依旧抱着自己的膝盖，眼中密布的阴霾却没有半点消散的迹象。“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硬要说的话……就是我吃瓜吃自己身上了。”她说，“今天我回到住处的时候，方瑾给我看了一条校园墙投稿，那上边说我们学校有个女生，有异地的男朋友还跟本校的留学生搞在一起，连孩子都打过了，里头还说那女生今年大四，历史系的，是本地人还不住学校寝室……我们系就那么点人，不住寝室的可不就只有我一个？这事也就三天前的，今天方瑾给我看的时候，评论区已经有人把我的名字发出来了。
“我就说怎么最近我去图书馆和学校超市的时候，总有人又是打量又是议论的，还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就在我回家之前，我去图书馆借书，排我后边的女生还拿纸巾把我碰过的地方都擦了一遍，还真以为我看不见呢！”
“不是，这……这是什么和什么？”谢鸣锋听得皱起了眉头，这番话的信息量对他来说是十分惊人，直听得他一阵头脑发蒙，“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你们学校的校园墙投稿，说有个女生背着异地的男朋友跟留学生搞一块，还打过胎，然后评论区说这人是你？”
“就是这么回事，我有关注校园墙的小红书号，但倒是方瑾先刷到了帖子——就这么三天的工夫，帖子里已经连那留学生是谁都解码了。”容珊抱着膝盖思索了一小会，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那家伙还真不是别人，就是之前我说过的那个以色列人李阁，我们学校的留学生里，他还是女生缘最好的一个呢。”
说着她转头望向了燕长离，眼神里分明写着“不信你问他，这人他见过的”。
“你是说去年年底我去找你那阵子，在体育场遇到的那个男生？”被她这么一盯着，燕长离哪能反应不过来，这话里提到的人和事也由不得他不心头一紧，“那帖子里说……你和那个李阁……有一腿还弄出了个孩子？这……这也太过分了吧？！”
“那帖子就这个意思，跟指名道姓也没差。”容珊还是一脸苦大仇深的阴沉，连她的语气也是如此，“方瑾已经把帖子举报掉了，至少咱们开打之前是没再见到有类似的帖子……是，李阁确实见到我就变着法子搭话，我们去看展览的时候还说起过这事，可我连他哪怕一个联系方式都没加上，看见他更是躲着走都来不及，怎么可能……”
“我当然知道，从我认识你那天开始，你除了泡在图书馆就是跟我和谢鸣锋打33，晚上都在竞技场擦地板，要么就是咱俩到处挂机截图，你哪来的时间干这个？”燕长离说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表示安慰，“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情缘我自己还能不清楚吗？你本来就没这个时间，也干不出这种事。”
容珊还是抱着膝盖歪着头看他，或许是他这番说辞对她多少起了点定心丸的作用，现在她眼中的阴霾才稍稍有了些散去的迹象。坐在一旁的谢鸣锋也连忙说：“是啊，容珊，每天晚上我们打33的时候，我听到的可都是你的声音，那个人要真是你，除非你学会了长歌的影子。”
“你们当然知道，可那条投稿已经挂了三天，看到的人可未必这么觉得。就在方瑾举报掉那条帖子的当口，解码我名字的评论底下就已经比主吧都乌烟瘴气了。”容珊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现在帖子是没了，不过……明天以后还真说不准，三天时间，可够传成个大瓜的。”
“这投稿的简直就是在造黄谣，你们留了截图之类的吧？像这种人就该从网线背后揪出来，看看是人是鬼，安的什么心！”燕长离听得更加愤愤不平了，如果做得到，他现在最想干的就是一个绝刀劈在这人鬼不明的家伙头上，“但话说回来，我怎么记得这帖子里的情节好像你和我说过来着……总之挺熟悉的，我应该是听你说过。”
然后他看到容珊本来有些迷茫涣散的目光一下子聚了焦，她的眼睛更是一下子亮了起来，闪电划破了她眼中不散的阴翳，那电光显然照亮了什么。毫无疑问，这话触发了某种回想，并且与这件事关系匪浅。
“还记得我们跟谢鸣锋的亲友吃鸡那天晚上，我怎么突然成的盒吗？”容珊托着下巴思索一阵之后，才用确定的语气说了下去，“那时候我接了个电话，是刘璐璐给我打的，对，就是我以前的室友，也是我们系的团支书。她说的就是自己和李阁弄出了事，不敢让她男朋友知道，闺密也在上海，让我第二天陪她去医院打胎，不过那天早上我说落枕头晕糊弄了过去。可晚上她又给我打电话，说做完手术没力气坐地铁回学校，也赶不上门禁，就在附近订了个房间，让我送她过去……那天我出门之前还和你说过来着。”
“这我记得，你说以前的室友在医院，非要你过去帮忙，我还问你什么事严重到得让你大晚上出门呢——那天你和方瑾出门的时候可都快十一点了。”燕长离说，“回来的时候你说是个乌龙，到了医院发现人已经走了，我也就没接着问……原来你说的是刘璐璐啊，这么一想，还真是都对上了！”
“跟这些对上号的，除了她也没别人。她从前和我一个寝室，我们那个寝室你也知道，也就是看着一团和气，背地里小动作多得数不清。但我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也不想懂，她倒好，只要是个女生，就拼了命地要把人往脚下踩。”容珊歪着头看他，眼中虽然依旧阴霾一片，却也比方才明亮了些许，“我可什么都没想和她争，就算我成绩比她好那么点儿，也只是因为我喜欢这个专业，没别的原因，不过……去年那次评优，她和我就差一票，这个倒是真的。”
这话一说出来，谢鸣锋立刻明白了什么——他还没离开校园，虽说男生寝室大部分时候没这么多堪比校长微操的小动作，但这里边的事他倒也了解不少，就跟谈恋爱这事一样，没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长什么模样。“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说的这个刘璐璐嫌疑可就大了，至少她有这么干的理由。”他若有所思地说，“我虽然不懂你们女生宿舍，可我们学校在我大一的时候真有过类似的事，差点就上了新闻，那事和你遇到的差不多，也是在校园墙上被室友平白无故造谣的。按你的说法，她和你就差一票，那可是有奖学金的评优，偏偏就差这么一点，她能咽得下这口气？”
“但刘璐璐已经是团支书了，大一大二的时候那些院系学生会之类的竞选我也没和她争过。”容珊摇头道，“虽然从前在寝室的时候，别人说什么我们宿舍的女生就数我和她形象好，但那都是别人瞎起哄，她男生缘可比我好多了。一入学就有男朋友的是她，学校活动上总有男生围着转的也是，这我可不想和她争，倒是她以前还怕我们其他室友撬她墙角……再说了，评优还是她让我参加的，投票的是整个班，过程都在辅导员和领导眼皮底下，结果就是这样，我可没办法。”
她忽然抬头望向头顶的女娲神像，五毒大地祭坛的夜空依旧是一片澄澈的黑，但石像悲悯宁静的面容却在夜色里模糊不清。神像掌心托着漫天闪烁的繁星，可星辉无声地洒落下来，却依旧照不亮半分她眼中的阴霾。
“但她会不会这么想，咱们可不知道。”燕长离也对她说，他这样说的时候，也伸手过去揽住了她，“不过帖子已经举报掉了，现在也没有再发，就当这事告一段落了吧。现在就先别想这件事了，要么早点睡，要么……你看你和方瑾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们点也行。这个点也就配送费贵了点儿，问题不大。”
靠在他肩上的容珊没有回答，三个人一时之间也都没再说什么。四下里又响起了细碎的虫鸣，金铃子与纺织娘在他们身边的草丛深处和着流水声振翅而歌，还有许多交不出名字的鸣虫，它们的低吟浅唱也与这和声融为了一体。只有沉黑的夜色依旧笼罩着女娲神像，遮住了神祇幻化万物的、悲悯的注视。
燕长离还是按着先前容珊给的地址点了烤串和饮料，就当是让她们吃过夜宵之后好好休息，也换个心情。至于因为超过九点而水涨船高的配送费，那根本算不了什么大事。
容珊接到外卖电话之后照例和方瑾一起下楼拿了装在保温袋里的夜宵。恰好方瑾新买的平板前两天到了货，两个人便在餐桌边用它追起了电视剧，好在吃宵夜时有些电子榨菜。方瑾选的是最经典的下饭电视剧《甄嬛传》，今天她们看的这集讲的是安陵容强行有孕之后封为鹂妃、由此引出一系列波折的事。这部剧开播时，容珊就在电视上看过，作为一部家喻户晓的经典大剧，剪辑和二传更是数不胜数，但这并不妨碍现下让它作为她们这顿夜宵的伴侣，毕竟这就是个该看点什么的时候。
屏幕里的剧情推进到了甄嬛与槿汐让太医卫临验证安陵容宫中的迷情香的桥段，这自然是观众再熟悉不过的一段了。在电视剧里，甄嬛确证安陵容承宠靠的是迷情香之后，便借着安神宁心的由头让花房每日往她宫中送狐尾百合。起初送去的并无异常，直到安陵容生辰前，狐尾百合未开的花苞里藏进了先前卫临验过的迷情香，可她却毫无知觉。
狐尾百合开花时，弥散在空气里的迷情香终究还是让皇帝没把持住自己，这才有了杖毙自己尚未降生的亲儿这一名场面。再后来，甄嬛等人以此为由在皇帝面前揭穿了安陵容多年来以麝香谋害其他有孕嫔妃的真相，才终于扳倒了她，接下来便是一盘苦杏仁和一句“鹂妃娘娘殁了”的宣告，了断了她们之间的所有，无论姐妹还是仇敌，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忽然方瑾看到喝着可乐的的容珊一下子瞪大了双眼，拿着易拉罐的手也震了一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屏幕上演的正是许太医在安陵容宫中象征性地察看花房送去的狐尾百合，那是甄嬛吩咐花房每日送去延禧宫的。
“怎么了，容珊？”方瑾有些不解，“这段……之前咱们不是看过吗？”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烟光摇缥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