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卿成劫》培南

3、又见墨祁兰

　　云昭国太常寺卿谢明怀之女谢明佩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谢明佩本人，还有一个是他的丫鬟朵儿。

　　因未经历净法仪式，谢明佩自呱呱坠地那一刻起，便清醒地拥有着前世作为慕晓霜的全部认知。

　　为了不露破绽，她自幼小心翼翼地模仿着寻常孩童的言行举止，将这个秘密深深埋藏。

　　她模仿的一直很好，直到七岁那天，才因一个意外，她选择将这个秘密告知了他发贴身丫鬟朵儿。

　　那天她正在她房间的内室吃茶果，她的丫鬟朵儿正在外室打扫。

　　朵儿是谢家家生奴婢，很小就在谢府做一些简单杂役，后来，管家看她伶俐，年龄又和谢明佩相仿，于是让朵儿做了明佩的贴身丫鬟。

　　“喀嚓”一声。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

　　谢明佩跑出去看，看见地上有一个被摔碎的玉镯，朵儿蹲在地上颤抖地拾地上的碎片。

　　“没事吧没有受伤吧。”谢明佩问朵儿。

　　朵儿没有说话，只是抬头茫然的看着谢明佩。谢明佩发现朵儿的脸上已经挂了两行泪。

　　“不怕，一个玉镯而已，我再让爹爹买一个就是了。”谢明佩拍了拍朵儿的肩。

　　被谢明佩的这一安慰，朵儿紧崩的弦突然断裂，开始啜泣道:

　　“这玉佩，是夫人未出阁时，圣上亲赐的，后来夫人戴着它嫁了过来。后来夫人放在小姐的房间了，说是要拿给小姐做陪嫁。刚刚不小心被我打碎了，管家怕是要打死我，不对，打死我也不够赔的，圣上赐的东西，我怕连累我爹娘。”

　　看着朵儿绝望的模样，又想到凡间竟视一件玉器重于人命，谢明佩轻叹一声。于是想要帮助这个可怜的小丫鬟。

　　“你就说是我打碎的，管家不会罚我的。”

　　“不行的。”朵儿哭得更凶了，“管家会责怪我没有看护住小姐，物件贵重，还是要打死奴婢的。

　　朵儿越哭越凶，连身体也在颤抖。

　　“你先别哭，我有办法。”谢明佩从胸口拿出一条手帕，和佩儿将地上的碎片捡起，放在手帕里。

　　谢明佩指尖轻绕，这手镯的碎片跟随她手指动了动，随后竟慢慢浮了起来。

　　这些飘浮在半空中的手镯碎片跟着谢明佩的手指的转动开始旋转，然后这些碎片开始组装了起来，最后成为了一只完好的手镯，慢慢又落回了谢明佩的手心。

　　朵儿看得目瞪口呆。

　　虽然谢明佩现在肉体凡胎体内无法储存灵力，但凡间依然会有稀薄的灵气存在，这些灵气散落在空气中，土壤里还有水里，她可以利用周围的灵气施展仙法。

　　谢府建于一灵脉之上，所以一直有一些灵气漂浮于空中，虽不比仙界灵气充沛，但转化为修补碎裂的镯子的法力还是足够的。

　　“小姐，这…这……”朵儿看着谢明佩的操作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嘘，不许说出去，否则我两都要完蛋。”

　　“奴婢不说，小姐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一定保守这个秘密！”朵儿噗通跪在了地上，重重向谢明佩磕了一个头。

　　自此，她的秘密变成了她们的秘密。生性贪玩的慕晓霜在凡间终于有了玩伴。

　　她带着朵儿运用法力爬上高高的房顶，她们在这里赏月亮看星星，偶尔还会在雷电交加的夜晚，她用法力做了一个隔水罩，她们爬上去欣赏雷电。

　　朵儿不喜欢打雷和闪电，每次都被吓得发抖。

　　但她却觉得很有意思，之前她只在天上看到雷电仙君们降雷的场面，但真正在凡间看到又是另一副光景。

　　只是，她在观看完雨夜的第二天便会因着凉而发烧，这幅身体果然比较娇弱，对啊，这只是一个人间的小孩儿的身体，她是那么的弱小。

　　再大一些，谢明佩已经不满足于方寸庭院。每当夜幕低垂，父母安寝，她便施展隐身术法，带着朵儿悄然穿门越户，探索谢府，直至潜行于繁华的京城夜市。

　　谢府位于云昭国的京城城内，云昭国国力强大，街边的商人游客自然也有很多。

　　京城的夜晚活色生香。商铺灯笼高悬，酒肆香气四溢，西域胡商展示着花纹诡丽的地毯，小贩吆喝着桂花糖糕与冰糖葫芦，杂耍艺人喷出的火蛇引来阵阵惊呼，说书人惊堂木一拍，便圈住一众痴迷听客……这一切都让谢明佩流连忘返。她们时常隐身穿梭于人潮，偶尔也会在僻静巷角现出身形，换装混入人群，买些心爱的小食与玩意。

　　这天，谢明佩和朵儿又去闹市中游玩结束，悄悄返回谢府自己的院子，门口守夜的小厮不小心睡着了，他们蹑手蹑脚的回来，没有惊动到这个小厮。

　　当他们正要返回房间时，谢明佩却猛地拉住朵儿，她发现她偏厅的窗户，竟洞开着！

　　她的偏厅平日无人居住，窗扉一向紧闭。只是偶尔她远房堂姊妹来谢府游玩需要暂住几宿时，才会将偏厅打扫出来给她的堂姊妹住下。

　　可是最近，也没听说有人要来。

　　一丝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

　　谢明佩指尖凝起一团幽蓝的微光，和朵儿谨慎地靠近那扇窗。

　　光线照亮窗棂，几滴暗她们发现了几滴红色的血迹，循着血迹望去，她们站在的走廊的地上竟有一滩更大的血污，这些痕迹直指偏厅室内。

　　朵儿正要叫人，被谢明佩拦住了。贸然惊动他人会暴露她们夜出游玩的行径。况且，她的战力用来对付一两个普通的凡人，她自觉尚有把握。

　　她们轻轻推开门，谢明佩将手上幽光飘入室内环绕了一圈，最终照亮了一个倒在地上的黑色人影。

　　这个人身着一身夜行衣，脸上带着黑色面罩。他呼吸微弱，地上的这一摊血应该是来自于他，看出血量，这人伤得不轻。

　　谢明佩迅速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房间内陈设整齐，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此时谢府很安静，就连门口守夜的小厮都睡着了，看来谢府里也没出事。结合外面的血迹和谢府的安静程度来看，这人很有可能是受伤以后逃到谢府的。

　　谢明佩再次拦住想要叫人的朵儿，给朵儿一个她能应付的眼神。她轻轻打开了偏厅的门，她两屏住呼吸，轻脚走进了偏厅。朵儿走进偏厅以后，顺手拿起了放置在偏厅闲置的画卷来当武器。

　　谢明佩朝那个人影走过去，这人没有反应，应该是伤势过重昏了过去。她小心的蹲下去检查他的伤势，这人手脚多为擦伤，致命的是腹部一道极深的剑创，创口狰狞，似是利刃刺入后还被残忍地扭转搅动过。

　　这人是谁，为什么会逃到这里来。她先用法术封住了这个黑衣人腹部还在渗血的伤口。

　　深吸一口气，谢明佩将这个黑衣人的面罩拿下，顿时，她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猛地直直的向头冲了上去。

　　面罩自她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这个人，这张脸，她不会认错，这人竟是乐恒仙君墨祁兰！

　　朵儿见状，立刻拿着画卷冲了上前，拦在了谢明佩前面。

　　但随即她也愣住了，这个黑衣人并没有动，那会是什么将小姐吓成这样，她拿着画卷警惕的看着地上躺着的黑衣人。

　　墨祁兰，怎么会是他？难道他为了杀她，竟不惜追至凡间，还找到了她下凡所用的身份？

　　微弱的蓝色光线下，墨祁兰脸色唇色皆如白纸，他呼吸微弱得快要消失了。

　　不对……仙神受伤自有仙力护体修复，何等伤势能将一位战功赫赫的上神逼至如此绝境？更何况，能伤他至此者，天地间能有几人？

　　这一切都是谜团，但墨祁兰的伤势已经不容在拖下去了。谢明佩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于是决定，先稳定住他的伤势再说吧。

　　“快！朵儿，快去取干净的布、清水、烈酒，还有止血伤药来！”谢明佩急声吩咐朵儿。

　　朵儿还在犹豫，担忧地看向地上来历不明的危险人物。

　　“不怕，快去吧。相信我，我会保护好自己，快！”谢明佩说到。

　　朵儿一咬牙，转身疾奔而去。

　　她则向墨祁兰输注灵力，渐渐地，他的呼吸稍稍平稳了一些。

　　朵儿很快带回来了所需之物，她们将墨祁兰的腹部的衣物剪开，那个骇人的伤口露了出来。

　　她让朵儿止血药灌到墨祁兰嘴里，而她则负责继续输注灵气。谢府虽然灵气充沛，但终究不比天界，她感觉她现在使用灵气的速度远远大于灵气产出的速度，输注一会灵气后，周围的灵气便被用完了。

　　谢明佩只能停下来用凡间处理伤口的办法继续操作，而朵儿也在旁边跟着忙活。

　　待到周围的灵气稍微充沛一点的时候，谢明佩便再次向墨祁兰输注灵气，就这样，仙法和凡间的办法交替，总算是将墨祁兰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小姐，他的手暖和了。”朵儿对墨祁兰说。

　　听到朵儿这一句话，谢明佩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继续说“他暂时脱离了险境，但仍极度虚弱，需得小心看护。”

　　百战不殆、威震仙界的战神墨祁兰，为何会身受如此重创，狼狈地倒在凡间一个官家小姐的偏厅里？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