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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醉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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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下得楼来,阳夏正要撒开膀子落跑,苏言却没有任何要放开他的意思,急得阳夏大叫:“女侠,你倒是快跑啊!”
苏言并没有理会他,只四下看了看,便足下轻点,往马厩的方向奔去。
马厩里只得两匹马,其中一匹上还卧着一名老汉,身上散发着熏天的酒气。他松松垮垮地趴在马背上,两人只看得到他后脑勺略有些灰白而油腻的乱发,衣服上也满是灰尘,十足十的乞丐模样。苏言见状,冷冷地看向他道:“你会骑马么?”
阳夏愣愣地点了点头,冷不防便被苏言丢在了那老汉的后面,天知道她哪来的这样大的力气。待得苏言自己也上了马,那几人也已经从窗口那边追了过来,为首的一人大叫道:“别跑!”
阳夏虽没什么一技之长,可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哪里会给那些酒囊饭袋给追上,也顾不上那马背上的醉汉,当即大喊道:“架!”催动马儿往城门的方向跑去,那几人仍旧在马后发足狂奔,却因得没马,脚程自然不够快,也就渐渐落得远了。
不停回头观望地阳夏眼见着那些人追不上了,这才放慢了速度,笑开了来,刚想称赞一下自己的临危不惧,却见方才还精力十足的苏言突然像泄了气一般软了下来,使劲抓住缰绳才稳住了身形,却仍旧无力得很,只得像那醉汉一般趴在马背上。那马儿无人操纵,也停了下来。
阳夏见状,连忙让自己的马儿也停下,奔回苏言身边查看她的状况。
“苏言,你怎么了?”
苏言的眉头紧紧皱着,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碍的……你好生骑马……”可尽管是这样简单的动作,苏言也无法支撑住,豆大的汗水从她的额头上淌了下来,她的眉头又皱得深了几分。
阳夏刚想说些什么,却见苏言突然松开了手,整个人从马上摔了下来,阳夏刚好在马旁才堪堪接住了苏言。想是她身体过虚,晕了过去,还好她轻得紧,不然阳夏可有苦头吃了。
不等他稳住了身形,就听身后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道:“小伙子,接着!”原是那个本来就在马上的醉汉远远地扔了个瓷瓶过来,好在苏言轻得很,阳夏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接过了那个瓶子。他倒是没费什么力,仿佛是那个瓶子自己蹦到他手里的。
他这才看见那醉汉的容貌,或者说,阳夏仍旧不能看清楚他的样子。
不似一般拥有络腮胡子的壮汉,这醉汉十分瘦削,却仍旧是一脸的络腮胡子,那带着模糊眼神的眼睛和不怎么挺的鼻梁,仿佛是排除万难才让人看到它们一般。或许是很久没有洗过的缘故,那些胡子一缕缕地黏在一起,让原本已经觉得自己很邋遢的阳夏望尘莫及。只见他那就要断掉的腰带上还别了一只竹笛、一个酒壶,加上他刚刚抛瓶子抛得那么准,阳夏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醉汉绝对不简单。
阳夏思索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您是?丐帮的哪位长老?”
那人刚好拿了酒壶出来灌了一大口,听到他的话一大口酒尽数喷了出来,或许是因为愤怒,眼睛眉毛鼻子胡子全挤在了一处,像一个沾了水的毛球一样。
“奶奶的,老子才不是什么狗屁丐帮的呢,看你的样子也是个行走江湖的,居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阳夏自认自己也是在茶馆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年的老油条了,那说书的武林大事可从没少说过,除了丐帮的,还真没听说过这么个……呃……随意的英雄,只得硬着头皮问道:“敢问老英雄尊姓大名?”
那醉汉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吼道:“你管我叫什么,快把我刚刚给你的药给那羽国的姑娘吃了,她身上中的毒可不浅,我那救命的丸子也保不了她多久。”
阳夏这才想起怀里半死不活的苏言,忙从那瓷瓶子里倒出颗红色的丸子塞入她口中,又取了水来喂她服下,这才再次看向那醉汉。
“这位英雄这么照顾这名羽国的姑娘,莫非你与她相识?”阳夏如今是在逃命,带上苏言一个大姑娘本来就不方便,再说她又体弱多病的,着实是个大大的累赘,要是这老家伙认识她,可就太好了。
那醉汉仍旧倒骑在马上,摇了摇头道:“小老儿才不知道这姑娘姓甚名谁,只不过小老儿早年间欠了她们羽国的祭司一个恩情,见到她的子民有难,便顺手帮一把罢了。要是受伤的是你,小老儿连正眼都不会瞧一眼。”说着满含鄙视地朝阳夏翻了一个白眼,道:“你心里那点花花肠子我早就看穿了,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你想都别想。”
阳夏心道,这是遇到高手了。不但身手了得,心思也甚是老练。看来苏言这个拖油瓶是丢不掉了,只是她身上的毒要是解不了,怎么逃也逃不远啊。阳夏想了想,又厚着脸皮朝那醉汉喊道:“老英雄,您老人家刚刚说你那救命的丸子也救不了这姑娘,那她怎么才能留住小命啊?”
那醉汉或许真是受了羽国人天大的恩惠,居然揪着胡子思索起来,他摇头晃脑地哼哼了半天,又在从他那脏的不能再脏的衣服下乱摸了一通,终究在某个角落找到了一本边边角角都已经烂完了的薄薄的小册子。笑道:“还好,这个还没赌掉。”说着又把那小册子往阳夏手里一扔,阳夏这回没再去接,只张开手等着它飞到自己的手心里来。
“好小子,挺机灵的嘛。”那老汉说着还不忘喝几口酒:“那药在那姑娘不行了的时候喂她吃一颗就行了。至于这门小功夫,那姑娘虽练不了,却对她的身体大大的有益。我看那姑娘的功夫底子不错,等她醒了让她教你其中的法门,你练会了再帮那姑娘蛆赌吧,不然就你那半吊子的功夫,非走火入魔走死不成。”
阳夏看向手中那本可以救苏言小命的小册子,上面的字迹因为那老头的折磨都已经很模糊了,其中还有几页似乎被撕掉了,反正肯定不全。阳夏眯着眼睛看着封皮上形状怪异的字,“火……火……什么什么什么功?”要知道像阳夏这种穷人家的孩子,能认识几个字混口饭吃就不错了,这封面上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连个“功”字都是通过老头子的话猜出来的。当即泄了气,只把小册子好好收起,等苏言醒了再去问她。
他心想这老头儿竟然是个大大的好人,咱怎么说也得谢谢人家,别丢了混混的脸,这才抬起头来,却哪里还有那老头儿的影子,连带着那匹马也给他顺走了。阳夏恍然大悟,那个老油条,不知道给了什么用来如厕还是乱七八糟的纸就骗了他们一匹马,刚刚露的那一手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招式,要说这江湖上混饭吃的谁不会几个骗钱的把戏啊!阳夏恨得捶胸顿足,自己一世英名,居然给这人摆了一道。
阳夏刚刚对他的那一丁点儿好感一下子消失殆尽,在心里问候了他祖宗一遍,心想这世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不过还好他还是给了一瓶有点用的药,不然他真得骂上一个时辰了。
“阳公子……”这时恰好那药起了作用,苏言幽幽醒转,看阳夏朝着路那边出神,便唤了他一声。
“呀,苏言,你醒了,好点了么?”阳夏虽说是个混混,平时小坏事做了不少,大坏事却没做成几件,心里还是挺善良的。这不,看到苏言醒了,忙上去问长问短的。
苏言想是难受得紧,似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阳夏连忙又塞了颗那老头给的“救命的丸子”到苏言嘴里,再一把把苏言抗到了马上,自己也坐在了她的身后,道:“前面有个周家镇,我带你去那里看大夫,你撑着点。”说着就要策马起行,却听得苏言虚弱地说道:“别……往回走,去另一个方向的……湖城……那伙人……很快会追上来的……”
一句简短的话被苏言说得断断续续的,阳夏要很贴近她才能勉强听到她在说什么,阳夏虽和苏言认识不足一天,却也着实被这姑娘感动了。那伙人只是追阳夏而已,对苏言并没有企图,可怜她病成这样还要为他担心,这羽国人也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了吧。
他正想着,谁知苏言说完话力气也耗尽了,只得将头靠在阳夏的肩膀上才能不掉下马,阳夏被她冷不丁这么一靠,心下一颤,又不好开口,只能认真骑马。
只见这烈日之下,城郊的树木郁郁葱葱的,两人一马在古道上奔驰着,没有言语。苏言偶尔咳嗽几声,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只温顺地靠在阳夏的肩膀上。他明明是个不学无术、油嘴滑舌的小混混,可不知为何,苏言依旧觉得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