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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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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错过了烛光,错过了祝福,错过了朋友和他小心翼翼捧出的真心。
夏铎那句“你的感觉,是真的”,像一颗投入许晨心湖的石子,搅得她日夜不宁。
她更加努力地去观察,去记录,试图从那片混沌的迷雾中,抓住一丝真实的线索。
她发现,当她尝试去做一些“顺从本心”的小事时,比如拒绝一个无关紧要的聚会邀请,最初总会有一种微弱的阻力,像是逆着水流游泳,但坚持一下,似乎也能做到。
而且做完之后,会有一种奇异的轻松感。
但这一切,一旦涉及到陈翊严,就全部失效。
那道无形的墙坚不可摧。
期中考试周临近,空气里都弥漫着紧张的焦糊味。
就在她对着满纸天书般的公式哀嚎“天要亡我”时,夏铎的消息像是及时雨一样滴了进来。
「线性代数复习得怎么样了?需不需要临时抱一下佛脚?佛脚本人表示可以出租,价格优惠,支持零食抵债。」
后面跟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狗抱大腿表情包。
许晨看着那条消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连日来的阴郁心情仿佛被这缕阳光撬开了一丝缝隙。
她回复:「佛脚学长救命!感觉这次要英勇就义了!」
夏铎:「岂能让我社优秀社员含恨挂科!图书馆三楼角落沙发区,速来,佛脚已就位。」
许晨抓起书和笔记,几乎是飞奔去了图书馆。
夏铎已经在那里了,面前摊开着笔记本和几本参考书,旁边还放着一盒她觉得好吃的抹茶饼干。
“学长!”许晨气喘吁吁地坐下,双手合十,“全靠你了!”
“淡定,”夏铎把饼干推到她面前,“先补充点能量,一会儿怕你脑细胞死伤过于惨重。”
他讲题的方式一如既往地生动有趣,把枯燥的公式和定理编成荒唐的小故事,画成滑稽的示意图。
许晨发现自己竟然能听懂大半,那些扭来扭去的符号好像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复习间隙,她咬着饼干,看着夏铎低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时专注的侧脸。
他的鼻梁很高,嘴角总总挂着淡淡的笑,很让人着迷。他的手指很修长,握着笔的样子很好看。
心口那里,忽然就软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记,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
这种感觉,和面对陈翊严时那种紧张的、仰慕的心跳完全不同。
这是一种温暖的、踏实的、让人想要靠近的悸动。
夏铎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走神,抬起头,挑眉看她:“怎么了?又卡壳了?”
“没、没有!”许晨连忙摇头,心跳得更快了。
夏铎看了她两秒,忽然笑了,压低声音说:“是不是觉得我讲题的样子特别帅?沉迷于我的才华了?”
要是以前,许晨肯定会脸红耳赤地反驳。
但这一次,她鬼使神差地没有否认,只是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学长,你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那必须,我是向日葵啊。”夏铎笑得很开心,眼神亮晶晶的。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空气里仿佛漂浮着甜腻的因子,和抹茶饼干的香气混在一起。
期中考试周的兵荒马乱总算过去,校园里弥漫着劫后余生的懒散气氛。
许晨手机屏幕亮起,是夏铎的消息。
「恭喜许晨同学顺利完成‘磨难周’!为表彰其英勇表现,特此授予‘海洋治愈之旅’大奖一份。请问获奖者是否愿意于本周末兑奖?」
后面跟着一个憨态可掬的海獭捧着贝壳的表情包。
许晨忍不住笑了出来,胸腔里那股憋闷感似乎消散了一些。和夏铎聊天总是能让她轻松起来。
「兑奖!必须兑奖!请问大奖具体是什么?包吃住吗?」她回复道。
夏铎的消息回得飞快:「行程保密,保证惊喜!周六早上九点,校门口集合,过期不候哦。[小狗叼玫瑰.jpg]」
期待感冲淡了疲惫。
许晨发现,自已现在收到夏铎的消息,心跳加速的频率似乎越来越高了。
那种感觉,和看到陈翊严时紧张窒息的悸动完全不同,是带着雀跃和暖意的。
周六一早,天气好得不像话。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微风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
许晨特意穿了条舒服的棉布长裙和一件宽松的毛衣,头发披散在肩上,偶尔的风将几缕发丝吹到脸上,遮住一点小巧的脸蛋,看起来清新又温柔。
夏铎已经等在校门口了,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外套了件浅蓝色衬衫,下身是水洗白的牛仔裤和帆布鞋,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阳光,像是融进了这片蔚蓝的天色里。
他倚靠在一辆看起来相当酷的黑色摩托车旁,看到许晨,笑着挥了挥手。
“学长,这是……”许晨惊讶地看着那辆摩托车。
“租的,”夏铎拍了拍坐垫,笑得有点小得意,“去看海,当然要吹吹风才够味道!放心,我技术一流,绝对安全。”他递给她一个崭新的粉色头盔,“喏,专属座驾装备。”
许晨接过头盔,心里有点打鼓,又忍不住兴奋。
她从来没坐过摩托车。
“抱紧我哦,不然掉下去我可不管。”夏铎跨上车,发动引擎,机器发出低沉的轰鸣声。他回头冲她眨了眨眼。
许晨脸一热,小心翼翼地侧坐在后座,手犹豫了一下,轻轻抓住了他腰侧的衬衫布料。
“坐稳啦!”夏铎话音落下,车子平稳地驶了出去。
风瞬间迎面扑来,扬起她的长发和裙角。
城市的风光在两侧飞速后退,速度感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和畅快。
她起初还有些紧张,但夏铎骑得很稳,风声呼啸,却让人心安。
她抓着衬衫的手,不知不觉间,慢慢环住了他的腰,稍微收紧了一些。
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他腰腹间传来的温热和紧实的线条。
她的脸颊微微发烫,心跳在风声中鼓噪,却奇异地没有被那“设定”的力量干扰的刺痛感。
也许,是因为离那个人足够远?
她胡思乱想着。
大约骑了四十多分钟,咸腥的海风气息越来越浓。
转过一个弯,一片无垠的蔚蓝瞬间闯入眼帘。
天空是澄澈的蓝,大海也是广阔的蓝,在天际线交融,美得让人心醉。
白色的海浪一层层涌上金色的沙滩,哗哗作响,阳光下碎金闪烁。
“哇——”许晨忍不住惊叹出声,所有的烦恼仿佛都被海风吹散了。
夏铎停好车,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嘴角弯起:“怎么样,大奖还不错吧?”
“太棒了!”许晨用力点头,像个得到心爱礼物的小孩。
这片海滩不是热门的旅游景点,游人不多,显得安静而惬意。
他们脱了鞋,赤脚踩在细软微凉的沙滩上,留下两串长长的脚印。
海水漫过脚背,带来沁凉的舒适。
许晨忍不住像个小孩子一样,去追逐退去的浪花,又在下一波海浪涌来时笑着跳着躲开。裙摆被打湿了一点,她也毫不在意。
夏铎跟在她身后,拿着手机时不时给她拍照,镜头里的女孩笑靥如花,眼睛弯成了月牙,比阳光还耀眼。
他看着她,眼神温柔。
“学长,你看!有贝壳!”许晨弯腰捡起一个白色的小贝壳,献宝似的举给他看。
“嗯,很漂亮。”夏铎笑着,目光却落在她脸上。
他们在沙滩上走了很久,捡拾着被海浪冲上来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小玩意儿,偶尔聊几句天,大多是夏铎在说一些有趣的见闻或是冷笑话,逗得许晨哈哈大笑。
大部分时间是安静的,只听得到海浪声和海鸥的鸣叫,却一点也不尴尬,反而有种静谧的美好。
走累了,就在干燥的沙滩上坐下。
阳光暖融融地晒在身上,舒服得让人想睡觉。
“好像有点饿了,”夏铎变魔术似的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保温袋,里面是三明治、饭团和洗好的水果,“简陋了点,将就一下?”
“这还简陋?学长你是哆啦A梦吗?”许晨惊喜地接过一个金枪鱼三明治,咬了一口,味道很好。
两人并排坐着,看着眼前波澜壮阔的大海,吃着简单的午餐。
海风拂面,带来远处孩子们嬉笑的声音。
许晨偷偷侧过头,看着夏铎的侧脸。
他正专注地看着海平面,睫毛很长,鼻梁挺直,嘴角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心口那里,又不受控制地软了一下,跳得有些快。
她赶紧收回目光,低头咬了一口饭团,脸颊有些发烫。
午餐后,许晨和海天相接的地方较上了劲。
她试图用手机拍出它的美,却总是失败,不是反光就是模糊。
“哎呀,怎么老是拍不好……”她小声抱怨,有点沮丧。
“我来试试?”夏铎接过她的手机,调整了一下角度和参数,专注地看着屏幕。
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轮廓分明,格外好看。
咔嚓几声,他把手机递还给她。
许晨一看,照片拍得极好。
干净澄澈的海绵如同镜子,隐隐反射太阳的光。光影捕捉得恰到好处,梦幻得如同仙境。
“哇!学长你好厉害!”她惊喜地抬头看他。
夏铎有点小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是,也不看是谁出马。”他顿了顿,看着她,声音低沉温柔,“主要是模特好看,怎么拍都美。”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意有所指。
许晨的心跳猛地加速,血液嗡地一下冲上头顶。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模糊褪色,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和他眼底那片温柔的海洋。
她看着他慢慢低下头,靠近她。
他的气息清冽干净,混合着沙滩的味道,笼罩了她。
许晨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思考。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微卷的睫毛,看到他眼底自己的倒影。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一声声,敲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这一次,不再是恐慌。不再是抗拒。
是一种巨大的期待。
仿佛等待了很久,很久。
她甚至不自觉地,微微仰起了脸,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秒。
一种尖锐的、冰冷的警报声猛地在她脑海里炸开。
“警告!指令冲突!”
“核心设定受到威胁!”
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出现,比梦境中更加清晰,更加不容置疑。
许晨猛地睁开眼睛,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入万丈深渊。
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推开了几乎要吻上她的夏铎。
“不要!”
声音尖利而颤抖,周围几对情侣惊讶地看了过来。
夏铎被她推得猝不及防,向后踉跄了一步才站稳。
他脸上的温柔和期待瞬间冻结,碎裂,只剩下错愕和受伤。
他看着她,眼神里是难以置信和痛楚。
许晨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看着夏铎受伤的眼神,看着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巨大的羞耻和恐惧淹没了她。
她猛地转过身,像逃一样跑开了。
她跌跌撞撞地跑进洗手间,锁上门,靠着隔板滑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她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为什么?
明明那么期待,明明心跳得那么快……
为什么最后关头,还是会这样?
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
她抬起颤抖的手,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满眼惊恐的女孩,感到无比的陌生。
她到底……是谁?
***
回程的路上,气氛降到了冰点。
许晨坐在摩托车后座,手臂依旧环着夏铎的腰,却只觉得那温暖隔了一层无形的膜。
风声很大,却吹不散两人之间的沉默和压抑。
她看着沿途飞逝的海景,来时觉得自由畅快,此刻却只觉得茫然和悲哀。
许晨缩在副驾驶座,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大块,又冷又涩。
她想道歉,想说点什么来解释那不受控制的反应,但喉咙像是被冻住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任何解释在那样的行为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
为什么?
明明那么抗拒,明明心跳得那么快,想要靠近身边的人……
为什么最后关头,还是会这样?
那个声音……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
她将额头轻轻抵在夏铎的背上,闭上眼睛,感受着那份短暂的、偷来的依靠,心里一片冰凉。
到达学校时,天边只剩下一抹残阳。
夏铎停下车,帮她取下头盔。
两人站在校门口,气氛尴尬又沉重。
“今天……谢谢学长。”许晨低着头,小声说。
“玩得开心就行。”夏铎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快回去吧,好好休息。”
他说完,发动摩托车,对她挥了挥手,很快汇入了车流。
许晨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手里还拿着那个粉色的头盔,心里空荡荡的,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她又一次搞砸了。
在那片那么美的大海边,在她几乎要触摸到真实心意的时候。
那个声音,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再次将她拉回了那个既定的轨道。
她抬起头,望着城市灰蒙蒙的天空。
明明刚刚才看过那片广阔的蔚蓝,此刻却觉得无比的压抑和窒息。
这个无形的囚笼,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挣脱?
之后几天,夏铎没有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出现在她身边。
消息也变得稀疏,只是偶尔会发来一条简短的问候,或者分享一个不好笑的冷笑话。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却隔着一层显而易见的疏离。
许晨看着那寥寥几条消息,心里酸涩难当。
她知道,是自己搞砸的。
那点好不容易萌芽的、属于她自己的心动,被她亲手斩断在摇篮里。
她把自己埋进画室,试图用颜料和线条麻痹自己。
但效果甚微,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和夏铎最后受伤的眼神,总在她放松警惕时轮番上演,折磨着她的神经。
就在这种低气压中,她的生日悄然而至。
生日前一天,温纾菡就显得格外躁动和神秘。
她时不时对着手机窃窃私语,看到许晨过来就立刻切换屏幕,一副“我有大事要干”的做贼心虚样。
许晨心情低落,也没太多精力去探究。
生日对她来说,早已失去了童年的雀跃,更像是一个提醒她又徒劳无功地喜欢了陈翊严一年的刻度尺。
生日当天早上,她收到了一些朋友和家人的祝福消息。
妈妈一大早打来电话,絮絮叨叨地叮嘱她一定要吃长寿面,买个蛋糕,和朋友们好好庆祝。
许晨嘴上应着,心里却一片麻木。
下午没课,温纾菡硬拉着她出门,美其名曰“采风寻找灵感”,实则在商场里漫无目的地瞎逛,期间接了几个电话,嗯嗯啊啊地应着,眼神闪烁。
“纾涵,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许晨终于忍不住问。
“啊?没什么啊!”温纾菡立刻否认,挽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像是怕她跑了,“走吧走吧,我知道有家新开的饰品店,可好看……”
话没说完,她的手机又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松开许晨走到一边接电话。
许晨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也响了。
特殊的提示音,是她为陈翊严单独设置的。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又骤然松开。
她几乎是颤抖着掏出手机。
屏幕上闪烁的名字,确实是陈翊严。
他……记得她的生日?
这个想法像是一道微弱的火苗,瞬间点燃了她死寂的心湖。
之前所有的低落、自我怀疑、对夏铎的愧疚,在这一刻仿佛都被抛到了脑后。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划开了接听键。
“学长?”
电话那头传来陈翊严一如既往冷静的声音,甚至比平时听起来,似乎多了点急促。
“许晨,你现在方便吗?”
“还……还好。有什么事吗?”她的心跳得飞快,带着卑微的期待。
他会说什么?生日快乐吗?
“学生会这边临时有点急事,需要人手。”陈翊严的声音语速稍快,“我记得你手巧,审美也不错。能现在过来一趟活动室吗?很急。”
急事?活动室?
至少,他需要她,在她生日这天。
这算不算一种特殊?
她几乎没有犹豫,就像以往无数次一样,脱口而出:“好的学长,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她才猛地想起温纾菡。
一扭头,发现温纾菡不知何时已经打完了电话,正站在她身后,脸色不太好看地看着她。
“陈翊严?”温纾菡的声音有点冷。
“嗯,”许晨有点心虚地点点头,“学生会有点急事,需要我过去帮忙。纾涵,我们……”
“急事?”温纾菡打断她,语气带着明显的讥讽,“他哪天没急事?偏偏挑今天?许晨,今天是你生日!我们……”
她的话说到一半,像是硬生生咽了回去,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算了,你去吧。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听!”
许晨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无措,心里那点因为陈翊严来电而升起的喜悦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拉了拉温纾菡的袖子:“纾涵,你别生气……我尽快忙完就回来,好不好?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不用了!”温纾菡甩开她的手,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失望和恼怒,“你忙你的‘急事’去吧!”
说完,她竟然转身就走,很快汇入人流不见了。
许晨愣在原地,心里乱成一团。
温纾菡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她隐隐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陈翊严那句“很急”又像紧箍咒一样催着她。
她咬咬牙,最终还是拦了辆出租车,往学校赶去。
一路上,她试图给温纾菡发消息道歉,但对方没有回复。
赶到学生会活动室,里面却空无一人。
许晨正疑惑着,手机又响了,是陈翊严发来的消息,给了她另一个地址,是学校附近一家挺有名的甜品店。
怎么又换地方了?
许晨心里嘀咕,但还是依言找了过去。
推开甜品店的门,风铃叮当作响。
然后,她看到了令她血液几乎冻结的一幕。
陈翊严确实在。周沁茹也在。
店里似乎被精心布置过,飘着彩色的气球和丝带。
周沁茹穿着一条很漂亮的白色连衣裙,正站在一个精致的生日蛋糕前,脸上带着羞涩又幸福的笑容。
蛋糕上写着“祝沁茹生日快乐”。
陈翊严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首饰盒,正要递给她。
他脸上的表情是许晨从未见过的柔和,甚至嘴角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所谓的“急事”,所谓的“需要人手”。
原来是让她来见证,他如何为另一个女孩精心准备生日惊喜。
原来他记得生日,只是不是她的。
那一刻,许晨感觉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心脏像是被瞬间掏空,然后又被冰冷的碎冰填满,冷得她浑身发抖。
巨大的荒谬感和尖锐的疼痛席卷了她。
她几乎站立不稳。
陈翊严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她,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她真的会来,而且来得这么快。
他脸上的柔和迅速褪去,恢复了平时的冷淡。
周沁茹也看到了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露出一丝尴尬和不安:“许晨同学?你怎么……”
许晨死死地盯着那个蛋糕,盯着上面“沁茹”两个字,视线开始模糊。
她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小丑,一场盛大演出的背景板,还是自己主动送上门的那种。
“学长……”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你说的急事……就是让我来看这个?”
陈翊严沉默了一下,语气平静无波:“沁茹的生日蛋糕和装饰需要人帮忙确认一下整体效果,你眼光不错。现在没事了,谢谢。”
谢谢。
又是谢谢。
轻描淡写地,把她所有的期待和尊严,踩得粉碎。
许晨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
她猛地转过身,冲出了甜品店,不顾身后周沁茹似乎喊了她一声。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跑着,眼泪模糊了视线,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世界在她眼里失去了颜色,只剩下灰白和心口的剧痛。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肺疼得像是要炸开,她才无力地停下来,靠着一面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把脸埋在膝盖里,失声痛哭。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就因为她喜欢他,就可以被这样随意地呼来喝去,当作讨好别人的工具吗?
那种被操控的、无法反抗的感觉再次袭来,但这一次,混合着锥心刺骨的羞辱和伤心,几乎要将她彻底击垮。
她哭了很久,直到眼泪流干,只剩下麻木的空洞。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华灯初上。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像个游魂一样往学校走。
快到宿舍楼下时,她的手机响了。
是温纾菡打来的。
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鼻子一酸,哽咽着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温纾菡焦急万分的声音,还带着哭腔:“许小晨,你个混蛋!你跑哪儿去了?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你想急死我啊!”
“纾涵……”许晨一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对不起……”
“对不起个屁!”温纾菡带着哭音骂她,“你现在在哪儿?赶紧给我死回来!”
“我……快到楼下了。”
“就在那儿等着!别动!”
电话挂断了。
没过两分钟,温纾菡就气喘吁吁地从宿舍楼里冲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担忧的秦淮禹。
一看到许晨失魂落魄、眼睛肿得像桃子的样子,温纾菡的眼圈也瞬间红了。
她冲过来,一把抱住许晨,用力拍着她的背:“你个傻子!笨蛋!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陈翊严没憋好屁!”
许晨靠在她肩膀上,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身体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
“好了好了,没事了,回来了就好。”秦淮禹在一旁温和地劝着,递过来一包纸巾。
温纾菡放开她,拉着她的手,声音还带着哽咽,却又强装出凶狠的样子:“走!跟我上楼!给你看样东西!”
许晨茫然地被她拉进宿舍楼,坐上电梯,回到她们所在的楼层。
走廊里静悄悄的。温纾菡拉着她,停在了她们宿舍门口。
“闭上眼睛。”温纾菡说。
许晨依言闭上眼。
宿舍门被轻轻推开。温纾菡拉着她走进去。
“可以睁开了。”
许晨缓缓睁开眼睛。
然后,她愣住了。
宿舍里没有开大灯,只点着几盏温暖的星星灯。墙上挂着“Happy Birthday”的彩带和气球。桌子上摆着一个漂亮的生日蛋糕,上面插着数字“19”的蜡烛,烛光轻轻摇曳。
而夏铎,就站在蛋糕旁边。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毛衣,脸上似乎还带着一点未卸尽的、匆忙赶来的痕迹。
他看着许晨,眼神复杂,有关切,有心痛,有疲惫,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
他的脚边,放着几个看起来没来得及拆封的礼物盒,还有一个融化得不成形状的蛋糕,依稀能看出原本精心裱花的轮廓。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许晨生日快乐”。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混合着融化奶油的味道。
温纾菡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委屈:“我们……我们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夏铎学长筹划了好久,偷偷问了我和秦淮禹好多你喜欢的……他本来今天下午要去取定好的蛋糕和礼物,结果你……你一直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许晨的目光落在那滩融化坍塌的蛋糕上,看着那个模糊的、属于自己的名字。
心脏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揪住,疼得无法呼吸。
原来,不是没有人记得。
原来,也有人,为她精心准备了生日惊喜。
而她,却为了那个把她当工具、肆意践踏她心意的人,错过了这一切。
她错过了烛光,错过了祝福,错过了朋友和他小心翼翼捧出的真心。
她看着夏铎,看着他平静面容下难以掩饰的黯然,看着他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空荡荡的样子。
巨大的愧疚和悔恨像海啸一样将她吞没。
她张了张嘴,想说对不起,想解释,想哭。
但最终,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有眼泪,无声地、汹涌地滑落。
夏铎静静地看着她哭,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
只是那样看着,眼神里的光,一点一点,彻底熄灭了。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走上前。
没有看她的眼睛,只是默默地将那个融化坍塌的蛋糕,和那些未曾送出的礼物,一点点收拾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动作很慢,很轻,却像是一把钝刀,在许晨心上来回切割。
做完这一切,他拿起自己的外套,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耗尽力气的疲惫。
“许晨,”他轻轻地说,“生日快乐。”
然后,他拉开门,走了出去。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