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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许晨病了。

      大概是那天在活动室外又惊又窘地吹了风,加上前段时间心里七上八下地折腾,免疫力交了白旗。

      当天晚上她就觉得喉咙发干,脑袋发沉。

      第二天一早醒来,更是觉得天旋地转。

      浑身骨头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疼,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

      “完蛋……”她试图发声,却只挤出一点嘶哑的气音。

      温纾菡被她的动静吵醒,从上铺探下脑袋,一看她烧得通红的脸,立刻咋呼起来:“我靠!许小晨你变烤红薯了!等等你别动!”她手脚麻利地爬下来,伸手摸了摸许晨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发烧了,还挺高。”温纾菡皱起眉,翻箱倒柜地找体温计和退烧药,“让你昨天回来就魂不守舍的,肯定是着凉了!你说你,画个板报怎么跟打了场仗似的?”

      许晨昏昏沉沉地躺着,没力气反驳。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陈翊严冷淡的“谢谢”,一会儿是夏铎那双骤然黯淡下去的眼睛,最后都搅合成一团灼热的迷雾,让她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温纾菡给她量了体温,三十八度五。“不行,得吃药。你先躺着,我去给你弄点热水。”

      吃了药,许晨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中间好像听到温纾菡在打电话请假,声音压得很低。

      她觉得很渴,喉咙干得冒烟,想喝水,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人轻轻扶起她的肩膀,一个温热的杯沿凑到她嘴边。

      “慢慢喝,小心烫。”是一个熟悉的男声,清朗温和,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不是温纾菡。

      许晨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夏铎带着担忧的脸。

      他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手里端着她的兔子水杯。

      “学……长?”许晨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听不清。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烧出幻觉了。

      “嗯,是我。”夏铎把水杯又往前递了递,“先喝水。”

      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舒服了不少。

      许晨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脑子还是懵的。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杯水喝完,夏铎轻轻扶着她躺回去,又细心地帮她掖了掖被角。

      他的动作很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或者不自在,仿佛昨天那个被她尖锐拒绝后黯然离开的人不是他。

      “温纾菡呢?”许晨终于找回一点声音。

      “她上午有节很重要的专业课,老教授点名巨狠,不敢逃。”夏铎解释道,从旁边拿过一个保温袋,“我看她在群里说你病得爬不起来了,就过来看看。正好,给你带了点吃的。”

      他打开保温袋,拿出一个干净的饭盒,里面是清淡的白粥,旁边还有个小格子装着一点点开胃的酱菜。另一个保温杯里装着温热的雪梨汤。

      “生病了得吃点东西才有力气。”他把小桌板架到床上,将粥和勺子摆好,“尝尝看,我家保姆阿姨熬的粥,据说能起死回生。”

      他的语气轻松自然,仿佛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许晨看着他忙活,鼻子突然有点发酸。她垂下眼睛,小声说:“谢谢学长……昨天,对不起。”

      夏铎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声音很温和:“道什么歉,是我不好,话说得太急,吓着你了。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的大度反而让许晨更加无地自容。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粥熬得软糯香甜,温度也刚刚好,顺着食道滑下去,暖融融的,连带着冰冷的四肢都好像回暖了一些。

      她安静地吃着粥,夏铎就坐在旁边看着,也没多说话。

      宿舍里很安静,只有她细微的咀嚼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吃完一小碗粥,又喝了半杯雪梨汤,许晨觉得身上舒服多了,也有了点精神。

      “好点没?”夏铎问。

      “嗯,好多了,谢谢学长。”许晨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今天没课吗?”

      “有啊,”夏铎拿出手机晃了晃,笑得有点狡黠,“不过我跟老师请了假,说家里有点急事。”

      “啊?这怎么行……”许晨急了,“我没事的,就是一点小发烧,你快点去上课吧,别耽误了。”

      “急事就是照顾生病的小朋友啊,这还不算急?”夏铎理直气壮,看她还要反驳,又补充道,“安心吧,那课我预习过了,问题不大。倒是你,病恹恹的一个人躺宿舍,温纾菡那家伙能放心才怪。”

      正说着,许晨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她拿起来看,是陈翊严的消息。

      「板报效果很好,辛苦了。」

      干巴巴的一句话,甚至没有问她一句怎么了,或者为什么没去上课。

      仿佛她存在的价值,就只在于完成了那幅板报。

      许晨看着那条消息,刚刚被粥暖过来的心,又一点点凉了下去。

      她默默按熄了屏幕,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

      夏铎注意到了她瞬间低落的情绪,眼神微动,但什么都没问。

      他只是很自然地把话题引开:“对了,你上次不是说线性代数看不懂吗?我正好带了笔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要我给你讲讲?病人动不了脑子,听听总行吧?”

      他也不等许晨回答,就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到某一页,开始用一种极其生动有趣的方式,讲起了那些让许晨头痛无比的矩阵和行列式。

      他甚至还用她的手绘铅笔,在草稿纸上画起了滑稽的小人打仗,来解释抽象的概念。

      许晨原本沉重的心情,被他这通插科打诨搅合得轻松了不少,甚至忍不住笑了几声。

      笑着笑着,她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昨天才发生了那么尴尬的事情,今天他怎么就能像没事人一样,坐在这里给她讲题逗她开心?

      他……一点都不生气吗?

      “学长,”她忍不住打断他,“你……为什么不生气?”

      夏铎正在画一个小人被行列式打得抱头鼠窜,闻言笔尖一顿。

      他抬起头,看向许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眼神很平静。

      “生气啊,”他诚实地点点头,“昨天挺生气的,气自己太着急,也气你……像个捂不热的石头。”

      许晨的心揪了一下。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重新变得轻松起来,“跟个病人计较什么?再说了,我夏铎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他冲她眨眨眼,“而且,看你生病可怜巴巴的,气就消了大半了。剩下一小半,等你病好了再慢慢跟你算账。”

      他的话像是羽毛,轻轻拂过许晨的心尖,痒痒的,又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暖意。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心里乱成一团麻。

      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明明被她那样拒绝了。

      下午的时候,温纾菡课间跑回来了一趟。

      看到夏铎还在,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咋咋呼呼地检查了一下许晨的情况,发现退烧了不少,才松了口气。

      “可以啊夏铎学长,照顾病人有一手。”她拍着夏铎的肩膀,一副“组织很满意”的样子,“比某个只会发‘辛苦了’的强多了。”

      许晨赶紧瞪她,示意她别乱说。

      夏铎只是笑笑,没接话。

      温纾菡又风风火火地去上课了。

      夏铎继续留在宿舍,陪着许晨。

      他也没一直说话,有时候就安静地坐在旁边用笔记本敲代码,偶尔抬头看看她有没有需要。

      许晨睡睡醒醒,每次睁开眼,都能看到他在旁边。

      有时是在看书,有时是在轻声讲电话处理事情,有时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

      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种无声的陪伴,让她觉得格外安心。

      这种安心感,是她从未在陈翊严那里得到过的。

      傍晚时分,许晨的烧基本退了,精神也好了很多。

      夏铎看了看时间,开始收拾东西。

      “我得走了,晚上系里有个讨论会,推不掉。”他把保温盒洗干净装好,又检查了一下她桌上的药和热水,“药记得按时吃,晚饭我让温纾菡给你带点清淡的上来。晚上盖好被子,别再着凉。”

      他事无巨细地叮嘱着,像个操心的老父亲。

      许晨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那股酸酸涨涨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在他走到门口时,她忍不住叫住他:“学长!”

      夏铎回头。

      “今天……真的谢谢你。”许晨看着他,非常认真地说。

      夏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笑容比下午的阳光还要温暖:“行了,跟我就别客气了。赶紧好起来,就是最好的感谢。”

      他挥挥手,带上了宿舍门。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她一个人。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气息。

      许晨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发了好久的呆。

      枕头下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看,是家里打来的电话。

      接通电话,妈妈关切的声音传了过来:“晨晨啊,纾涵跟我说你发烧了?怎么样了,严不严重啊?吃药了没有?”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带着担心。

      许晨心里一暖,连忙说:“妈,我没事了,就是有点小感冒,已经退烧了。”

      “那就好,吓死我了。”妈妈松了口气,又开始絮絮叨叨地叮嘱,“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多穿衣服,别学人家耍单儿漂亮!钱够不够花?要不要再给你打点?”

      “够的够的,你跟我爸别操心我了。”许晨听着妈妈的唠叨,心里软成一片。

      “对了,”妈妈话锋一转,忽然压低了声音,“你那个……陈学长,怎么样了?还有联系吗?”

      许晨的心微微一沉,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就那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妈妈小心翼翼的叹息:“晨晨啊,妈知道你喜欢他好久了。但是……感情这事强求不来的。人家要是实在没那意思,你也别太钻牛角尖,好不好?我看着你每次碰一鼻子灰回来,妈心里难受……”

      爸爸的声音也从旁边隐约传过来,带着不满:“就是!那小子有什么好的?冷冰冰的!我看他就配不上我闺女!晨晨,听爸的,大学里好男生多的是,换个阳光开朗的!看着都高兴!”

      许晨听着父母的话,鼻子又开始发酸。

      她知道他们是心疼她。

      可是……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她胡乱地应付了几句:“我知道啦,你们别担心了,我自己有数。先不说了,我有点累,想再睡会儿。”

      挂了电话,她长长地吁了口气,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爸爸妈妈的话,温纾菡的吐槽,还有今天夏铎无微不至的照顾,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旋转。

      对比是如此鲜明。

      陈翊严的“辛苦了”和夏铎带来的温粥雪梨汤。

      陈翊严的疏离冷淡和夏铎的耐心陪伴。

      陈翊严让她患得患失,小心翼翼;而夏铎让她轻松自在,甚至能开怀大笑。

      心跳的感觉也不会骗人。

      看到陈翊严的消息会紧张,但和夏铎相处时,那种温暖雀跃的心动,更加真实和强烈。

      她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上夏铎了。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让她心脏猛地一跳,随即涌上一股巨大的恐慌和负罪感。

      她怎么可以喜欢别人呢?

      她喜欢了陈翊严三年,那是她整个青春期的执着和信仰。

      如果连喜欢陈翊严这件事都放弃了,那她过去的那些坚持和努力,又算什么?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而且,这样对夏铎公平吗?

      她心里还装着别人,却对他产生好感,这太自私了。

      两种情绪在她心里疯狂拉扯,像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她刚刚好转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决定不再去想。

      她拿出手机,想转移一下注意力。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和陈翊严的对话框。

      那条“板报效果很好,辛苦了”还冷冷清清地躺在那里。

      她犹豫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最终发过去一句:「学长,我今天发烧请假了,板报后续如果还有需要调整的地方,可能要等我好了再说。」

      消息发出去,她紧紧盯着屏幕。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几分钟后,陈翊严回复了。

      「好好休息。」

      依旧是言简意赅的四个字。没有问她严不严重,没有一句多余的关心。

      冰冷的失望像潮水一样漫上来,淹没了她刚刚升起的那点期待。

      看,这就是她喜欢了三年的人。

      她放下手机,胸口堵得难受。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敲响了。

      温纾菡提着晚饭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秦淮禹。

      “感觉怎么样我的宝?”温纾菡把一碗清淡的馄饨放在她的小桌板上,“你家夏铎学长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你吃热乎的清淡的!”

      秦淮禹也温和地笑了笑,递给她一小袋水果:“听说你病了,买点水果,补充维生素。”

      看着朋友关切的脸,许晨心里的冰冷被驱散了一些。

      “谢谢你们啊。”

      “谢啥,”温纾菡大大咧咧地摆手,凑近她压低声音,“怎么样?被阳光照耀的感觉,是不是比对着冰山自嗨强多了?”

      许晨瞪她,却没像往常一样立刻反驳。

      温纾菡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沉默,眼睛瞬间亮了,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有情况?许小晨你动摇了?快!从实招来!”

      “没有!吃你的馄饨!”许晨脸红耳赤地把她推开,低下头,心跳却因为那个未能反驳的瞬间,而再次失控地加速起来。

      窗外,夜色彻底笼罩下来。

      宿舍里灯火通明,充满着食物的香气和朋友的嬉笑声。

      许晨小口吃着馄饨,听着温纾菡和秦淮禹斗嘴,心里那团乱麻似乎稍稍理清了一点点。

      也许……爸爸妈妈和温纾菡说的,是对的?

      也许她真的应该……试着看看别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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