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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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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真的回来了,立莉恍然如梦。
浴室水声沙沙。
立莉坐在沙发上发呆,无意识咬着指尖。
“别咬。”
这句话太熟悉,立戈曾千百次这么训斥她。
然后将她的手拽过去,用指甲剪细细修正她的指尖。
立戈立在卫生间门框前,穿着熟悉的灰色居家衣,身后的吊灯在他身上照出了一个淡色的光圈。
他平静地望着她,灰色的眼睛目色柔和。
头顶老式电灯发出滋滋电流声。
立莉心跳漏了一拍,仿佛在梦境尾声时突然往下坠,浑身力竭。
立戈身后那圈淡色的光晕,以及他整个人,如同幻影倏然熄灭,融进突如其来的黑暗里。
光线消失得猝不及防,双眼不适应黑暗,立莉用力眨了眨眼睛。
“接触不良吧。”丧失视力后,只剩听觉变得异常敏锐。她捕捉到立戈踏在客厅地板上,带着水汽的、微沉的脚步声。
立戈要抬手打开电灯。
“别开。”黑暗里,她走到了立戈面前。
那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是深海里的柠檬,是秋末的雨水。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没想到却熟悉得刺鼻。
她凑近,微干的嘴唇贴上他的。
尝到了淡淡的咸。
这个浅尝辄止的吻,几乎是立刻叫她立刻落下泪来。
仿佛莽撞的小兽,终于找到了濡湿的泉,她从立戈的嘴唇上汲取泉水,得到短暂的解渴。
她不断亲吻他的唇角,干净利落散发着剃须水气息的下颌。
每一寸都带着记忆的温度。
立戈的臂膀在她鲁莽地吻下变得紧绷。
他的手臂在空中僵硬了片刻,最终带着沉重的力道,擒住了她的双臂。
那不是一个拥抱,更像是一种禁锢,试图稳住她,像蛇剥掉身上的一层皮一样,将她从皮肤上剥离。可他们已经分开了这么久,她怎么可能再容忍这一刻,甚至这一瞬的分离?
立戈越想和她分开,她便变得越发莽撞执拗,紧紧地攀附着立戈,像蟒蛇在缠绕猎物,滚烫的眼泪蹭在他的颈窝,手笨拙地探入他那件灰色居家服的衣摆。
掌心下,他比正常温度更低的的腹部的肌肉,绷得像一块铁。
“莉莉,小莉。”立戈不厌其烦地唤她的名字。
她置若罔闻。
“立莉,莉莉,听话。”他开始反复说起她最讨厌的这个词——“听话”。她从来都不是听话的小女孩,听话的女孩儿不会逼自己哥哥和自己上.床。
“不,我不。”她飞蛾扑火地往立戈身上扑、撞。立戈被撞得连连后退,直到两人双双跌进了沙发里。她跨坐在立戈膝上,他臂力好强,轻而易举地将她托举起来。
她低下头,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撕咬他的嘴唇。
“小莉……”立戈曾反复告诫过她,接吻的时候咬学着收起牙,不要乱咬。可她从来听不进去,她就是喜欢咬他,喜欢他任何因为自己而产生的一切反应。立戈总是拿她没办法的,被她咬了,顶多也就无奈地骂她一句坏脾气小猫。她喜欢这个称呼,于是下一次为了能听这句话,咬得更用力。这也是为什么,立戈身上总会带着她留下的印记。
比起热吻,两个人更像在搏斗。她想靠近立戈,立戈却要将她推开。
混乱中,头皮被牵痛了,立莉停了下来。泄愤似的从手腕上拽下一根牛皮发圈,颐指气使地盯着立戈,两条细眉拧着,一把握住头发。
立戈微昂着头,眼睛半眯,也看着她。
两人呼吸不平,此起彼伏,互相较着劲。谈情说爱和行军打仗有何不同?都是赌上了身家性命,怕极了输。
头发被扎成高高的马尾,肩膀不自觉地展开。停电的月色比任何时候都明亮,勾勒着她的肩线和脖颈,尤其是微微往外隆出的象征着少女特征的胸线。
“你不是死了吗?死得好啊,死了怎么还知道会来啊?啊?”她用最恶毒的话语诅咒,不知不觉泪流满面。立戈死后,她一滴眼泪都没掉,那些无用的泪水全部积攒到了立戈的面前。
她又哭又闹的时候,立戈依然平静地望着她。小时候她怕蛀牙,又想吃糖,蹲在糖果店门口这么哭,立戈就是这么看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立戈的一只手放在她的肩头,往下沉了沉,然后把她的脸抬起来,和着眼泪,吻她的嘴。
立戈性情沉稳,做什么都稳重,他的吻也不是毛头小子的毛毛躁躁急不可耐,而是温水煮青蛙,徐徐图之。
她被抱着倒在沙发上,后背陷在海绵垫里,像跌落进一团云。他的唇从不离开她,好像他们本来就一体的。他不断将她往里推,她的头撞在靠垫上,然后又被猛地往回拖。这个动作像极了猫捕猎后顽劣的前戏。
立莉昏昏沉沉,身上烫得厉害,像大学体侧一千米跑,又像一场久病,除了最开始的温存她还意识残存,随后的夜晚她不知身在何处。她只知道紧紧地抱着立戈的脖颈,以免他又到另一个世界里去。
熔浆燃烧后,立莉趴在枕头上。
乌黑的长发粘着湿漉漉的后背,瘦削的肩胛骨微微颤呼吸不匀。
突然呼进的空气,似乎要扎穿她的肺叶。
她扭头看向立戈。
他的侧脸在黑暗里起伏,眼合着,像一尊沉默无声的雕像。
“那边……到底是什么样子?你是怎么回来的?回来还会走吗?这是不是魔法?”她机关枪似的不带间隙和喘息的连环追问。
“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来。”立戈不急不躁地说,宽厚的手掌拂开她面颊上湿漉漉的碎发。
“我想不出来第一个问什么。你快些告诉我。”她急吼吼地说,鼻尖凑近他,像小兽一样一拱一拱。
“那边……似乎很黑。”立戈一声不响,但却记住了她问的每个问题,微合着的眼缓缓睁开,不急不躁地一个一个回答。
“黑?”
“对。”
“只有黑吗?”
“是的,看不到自己在哪里。”
“然后呢?”
“然后……就看到了一道光,我朝着那道光走过去,”他扭头看她,“看到了你。”
那双眼睛看过来时,立莉再次怦然心动。
这次剧烈混乱的心跳,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有做什么吗?小莉?”立戈深邃的瞳孔审视着她。她是他看着长大的,熟悉她的脾性像熟悉自己的手掌。他熟知她那些撒谎时才会有的小脾性——皱眉,目光闪躲,舔舐嘴唇。即便到现在,她还是改不了这些小动作。
立莉舔着干燥的嘴唇。想到那些诅咒和代价,她不敢告诉立戈。一来那些话像天方夜谭,说出去会让她看起来像个疯子;二来她在立戈眼里是美好的。纵然她并不是,但立戈总是笃定地坚信她的恶毒自私和自以为是,只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性子,除了让她更加可爱,毫无威胁。
“没有呀!我就……每天许愿,各种许,佛祖、菩萨、耶稣、上帝、齐天大圣孙悟空。”她熟稔地钻进哥怀里,手臂环抱他的腰。
立戈安静听着,不知信没信,唇角碰了碰她的发旋,然后用虎口托住她的下巴,声音清淡,但掷地有声,“嘴张开。”
她不解,但还是顺从地张开了嘴。
他的手指探了进来,摩挲她的牙齿根部。
如果没有那枚乳齿,她现在大概已经拔掉了自己的牙,那么现在立戈探指,大概就会发现她已经变成了瘪嘴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