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盛夏的白山茶》伦敦羊

9、胡思乱想

　　回到家的欧阳木子，心里依旧乱糟糟的，脑子里泛起一阵阵恍惚。明明天已经黑透，她却在昏黄的灯下抱着手机，指尖不停地在屏幕上划着，搜索栏里始终是同一个名字，“栩诺”。

　　社交软件里的词条翻来覆去不过是那些写真、代言、粉丝花痴的评论，但他的行程、私下生活，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包裹得严严实实，木子不是个擅长扒八卦的人，刷了半天，什么实质性的线索都没有。

　　可她偏偏执拗地刷着，像是执着地想从那冰冷的电子屏幕里，撕开一条通往“真实栩诺”的缝隙，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知道他的行程，是想解释自己为何没一眼认出他，还是想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回到这个地方？

　　“他就是周周姐说的大儿子吧？那个在北京工作、很少回来的哥哥……可为什么，他会是个大明星啊？”

　　木子低声喃喃，越想，心里越乱，像是被什么柔软又黏腻的情绪裹住了四肢，现实中的言栩辰，那个冷淡、话少、对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男人，和手机屏幕里那个明媚耀眼的栩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这晚，言栩辰依旧没有回来。

　　木子早就习惯了他的神秘，但这次，她没再放着那些她喜欢的电影或者纪录片，而是任性的打开了电视里的综艺，屏幕里，正是“栩诺”那张笑得如同阳光般灿烂的脸。

　　综艺里的他，爱笑，眼角的弧度轻松又好看，氛围感拉满，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仿佛是人群里最会说话的存在。
　　木子看得愣住了。

　　“明明是这样一个会笑的人，为什么现实里却冷淡得像个局外人呢？”

　　也许，是因为和自己不熟吧。

　　木子低头思索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本来自己，也只是他家里偶然租住的陌生人罢了。

　　夜色漆黑，房间里没有开顶灯，只有一盏立在角落的落地灯散发着柔和的暖光。窗外的街灯透过纱帘洒进来，将屋内勾勒出一层浅浅的光晕，风扇呼啦啦地吹着，风把木子的碎发吹得轻轻飘起，她抱着膝盖蜷坐在沙发上，眼睛呆呆地望着电视屏幕。

　　屏幕上的栩诺在明朗的笑着，光影晃动间，木子却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笑得明亮的人，和白天那个沉默冷淡的男人，像是被割裂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原来他也会这样笑啊，也会这样说很多很多话。”

　　木子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并不是对“栩诺”完全陌生，在身边人的饭后闲聊里，她也曾无数次听到这个名字，只是从未放在心上罢了。

　　她一直觉得，像那样的明星，和自己的生活毫无交集，甚至连去追星都是一种奢侈。

　　她也曾有过喜欢的偶像，但从不投入金钱与时间，她所谓的“追星”，不过是在深夜无聊时收藏几张好看的照片，偶尔去凑凑热闹听一场音乐节罢了。

　　对于木子来说，追星不是一场虔诚的信仰，而是给枯燥生活添一点点不痛不痒的小情绪。

　　只是她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坐在昏暗的屋子里，看着电视屏幕里的“栩诺”，脑海里翻涌着无数个“为什么”。

　　她发现，自己对言栩辰这个“新身份”，竟然开始有了幻想。

　　入睡前的那段时间，她总会任由思绪飘得很远，幻想着如果栩诺知道她的存在后，会不会与她有一场与众不同的邂逅？或者，哪天他会不经意走进厨房，对着她随口说一句：“今天早点下班吧？”

　　这些画面在脑海里滚动播放，柔和得像是电视剧里的情节，虚幻又让人贪恋。

　　木子沉浸在这场只属于自己的午夜童话里，带着一丝甜美的笑意，安然入眠。

　　可清晨的闹钟铃声一响起，所有关于“栩诺”的美好幻境，都被毫不留情地拍碎。

　　睁开眼，她的幻想终究只属于昨晚的夜色，而眼前这个静谧漂亮的房子，并不属于她。

　　夏天，曾经是学生梦寐以求的假期，它或许无聊，或许热闹，但始终是自由的、可以任性挥霍的。

　　可如今，对于木子来说，夏天早已失去了“假期”二字的浪漫，只剩下早高峰里让人焦躁的拥堵，和地铁里挤得透不过气的沉闷。

　　她怕热，是真的怕热，学生时代的夏天，她可以整天窝在空调房里，等傍晚凉风起来，再和好友相约去夜市、去江边散步。

　　可现在，夏天只是难熬的工作日，如果赶上外勤，那种烈日灼人的热度，连呼吸都仿佛被晒得发烫。

　　洗漱、换衣服、出门，一切都麻木而机械。

　　在这个漂亮的房子与拥挤的地铁之间，她每天都在切换身份。一边是幻想与虚无，一边是现实与生存。

　　工作日的木子，是没有资格做梦的。

　　忙碌的时候，午饭不过是草草对付几口，午休时间别人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她却在茶水间埋头处理堆积的工作文件。

　　因为办公室里正式员工在休息，她不敢打扰，只能一个人悄悄把未完成的任务处理掉，木子不想加班，她只想在下班铃声响起时，可以第一时间回到那个属于她的港湾，那间虽小但温暖的家。

　　她也曾在午休的间隙，短暂想起过“言栩辰”这个名字，但更多时候，她的大脑被一件件琐碎的小事填得满满当当。

　　幻想，终究是不切实际的。

　　她需要工作，需要这份薪水，也许等自己转正了，待遇会好一点吧。

　　木子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与其幻想与言栩辰有怎样的故事，她更倾向于一种现实的“嫉妒”与“羡慕”。

　　嫉妒那些明星可以轻松拥有高额片酬，羡慕他们既有颜值又有金钱，走到哪里都被光环簇拥。

　　木子很清楚，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她不相信命运，但也不得不承认，所谓的“命运”，有时候就是一种无法撼动的现实。
　　“木子，这么努力啊，午休都不休息。”

　　茶水间门被推开，一个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意的女人走了进来，拿着杯子接水，是李姐，欧阳木子的小组组长。

　　木子连忙抬起头，笑得乖巧又温和：“是啊李姐，自己手慢脑子笨，只能多花点时间去赶工了，还得向李姐学习呢，您处理事情又快又好。”

　　这不过是职场里最日常不过的寒暄与客套，木子明白，她并不喜欢这种虚伪的社交，但她也清楚，自己还没有资格去拒绝。

　　年轻时，她也曾觉得这种“低头陪笑”庸俗又可笑，可当真正踏入职场，她才知道，这些东西，并不是凭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的。

　　她没有资本去任性，也承担不起“得罪人”之后失去这份工作的后果。

　　她只能这样，一边微笑，一边在内心默默告诉自己：“再熬一熬，等转正了，或许会好一点。”

　　茶水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诶，你晓不晓得栩诺哦？”

　　另一个同事拿着水杯，兴冲冲地凑到李姐旁边，压低了声音，语气却藏不住的兴奋。

　　“那还用说噻！长得那么帅，我女儿稀罕得不得了，屋头墙上贴满了他的海报。”

　　李姐笑得眉眼都弯了，言语里带着自豪感，好像栩诺是自己家亲戚一样。

　　“听说他最近回来拍戏了呢，我表妹还在街上见到他了呢，给你看照片！”

　　那位同事熟练地打开手机，相册里的照片被众人围着传看，平时一到午休就显得慵懒散漫的同事，此刻像是被点燃了兴趣的火苗，围在一起讨论，茶水间的氛围顿时热闹起来。

　　木子仍然低头敲打着键盘，指尖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

　　她听见那些熟悉的名字、熟悉的声音，但心里却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她知道，午休时间快结束了。

　　没有参与话题，也没有好奇凑上去看图，她低头合上了笔记本，悄悄起身离开茶水间。

　　她清楚，自己的工作量是这些“有空闲聊”的同事们的两倍。

　　而与她同批外派来的其他人，也正埋头在各自工位上忙碌着。

　　唯有一个人例外，那个穿着时髦，永远一副不慌不忙样子的男生。

　　木子知道，那人是实打实的“关系户”。

　　转正名额，恐怕早已给他预留好一个位置了。

　　他也端着咖啡杯，语气刻意温柔，举止有些阴柔做作，话里话外都在强调自己对娱乐圈的“熟稔”。

　　“栩诺啊！我表哥认识他哦。”他夹着一副软软的腔调，有些阴柔地凑了过来，“听说这次回来是有大制作，怕是有阵子要待在C市了呢。”

　　说着，他有意无意地把话头抛向木子，眼神带着点“你怎么不加入”的挑逗意味。

　　木子合上了电脑，抬头对他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的微笑：“你们聊，我先去把工作做完，李姐，下午的报表我会提前发到您邮箱。”

　　她的语气温和得体，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礼貌疏离。木子抱着电脑回到工位，听着茶水间里愈发热络的声音，心里却涌起一种微妙的心情。

　　不是冷漠，而是一种克制的自律。

　　木子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也清楚，在这样的场合里，留在茶水间“闲聊”，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她从不在工作时间里幻想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

　　在这里，她只是个需要转正的临时工，一个为下个月房租和生活费奔波的普通人。

　　木子抱着电脑悄然离开，背影纤细又安静，仿佛和茶水间那群吵嚷着的身影，隔着一道透明却无法逾越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