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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将军三罪:伤上加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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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愈近,祝其骑兵愈焦急,右手放在刀柄上,跟随李拓云到来的十来人同样抽刀防备。
军队掀起的尘土扑到李拓云面前,马蹄声靠近,黑珍珠抬起的前蹄举在李拓云头顶,裴景和嚣张的目光盯着面前的人。李拓云停在原地,处变不惊的盯着头顶的人。
裴景和勒紧缰绳,马蹄下压,黑珍珠与李拓云面对面,呼出的鼻息喷在李拓云脸上。
裴景和贱贱的挑眉:“大虞国无极上将、镇北州州督裴景和携三千将士前来拜见公主。”
哪里是拜见,分明是挑衅,裴景和,终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在我脚下。李拓云脸上摊出温和的表情,“裴将军来得凑巧,新婚还未来得及开始,裴将军就和各位将士帮着妆点城中各处。”
裴景和脸瞬间变黑,他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拉屎都不用自己擦的人就没被别人使唤过,李拓云这是拿他当下人使。
“将军,请吧。”李拓云习惯性抬起右臂,指尖指向祝其城池。
裴景和松开缰绳,跳下马,用力撞开李拓云横着的手臂,听到李拓云“嘶”的一声,侧头斜了一眼。
宫中来的小公主,果真娇气。
裴景和:“公主好生歇着,末将定会在今日太阳落山前备好新房,不误公主新婚吉时。”
伤口再次被撕开,李拓云疼得嘴唇发抖,她竭力忍耐,“景和办事,本宫放心。”
景和?我娘都不这么喊我,我跟你什么时候这么亲热!裴景和懒得装,也不行礼,带着手下进城。
祝其骑兵守在城门,李拓云看向姬夙,“夫君不想嫁于我?”
夏军已至城门,祝其还没回来,剩下的骑兵不足千人,根本抵挡不住,姬夙无奈妥协,“请公主入城。”
李拓云转身,弯腰,用左手扶起他,“夫君与我同行。”
姬夙跟着李拓云脚步走,走到守城骑兵面前,骑兵收刀,让出道路。姜又春跟过去。
郝南风不知何时走到裴景和身后,“祝其国二王子除了长相平庸了点,身量也只比公主高了一点,气势上也差了一大截,站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公主牵着病弱幼弟,完全不及裴将军你站在公主身侧时养眼。”
裴景和讨厌别人把他和李拓云放在一起:“公主外嫁,南风将军有空,不如想想以后的出路。”
“以后的路太远,看不见,我也懒得想,现在我要去找乐子。”郝南风凑到裴景和耳边,“裴将军办完事可以来找我,不论男的还是女的,我都可以帮你找出让你满意的,明天太阳升起前,绝不让你下床。”
郝南风话讲的很直白,裴景和一下子听明白,耳朵烫得很,强撑着面子,眼里关切流露,“南风将军要注意身体,莫染了花柳病,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裴将军的关心南风记下了,改日,我给你挑两个从未伺候过别人的,送进你帐内。今日裴将军还有大事要忙,南风就先告退了。”郝南风后退着离开,翻身上马,驭马去寻护送公主嫁妆的车驾。
祝其国小,太小了,走进城墙,房子一个接一个围着王城建,胆小的祝其民躲在房屋里偷看进城的新面孔。
姬夙的手搭在李拓云手里,脚步不敢放太快,也不敢走太慢,只能耐着性子跟着李拓云走。
不知道是因为天太热,还是因为太害怕,他的后背已经蒙上一层汗,浸透里衣。
身侧的李拓云一言不发,他想开口,却不敢开口。
道路两侧跪着迎接的百姓,每隔三米便跪着一位拿着火把的祝其骑兵,李拓云看着他们的头顶,内心盘算,从今天起,祝其骑兵就是她的了。
李拓云脚步突然停住,她的声音嘹亮,“今日大喜,与民同乐,各家摆出桌椅,共享婚庆之乐。”
李拓云忽然看向姬夙:“夫君,让各位百姓起来吧。”
姬夙吓的一抖,李拓云是想让他传话,军队已经进城,他没有办法不听,他尽量稳住声音,不让声音发抖,“所有人,起来吧。”
跪地的百姓已经看清形势,偷偷抬眼望着李拓云,等她发号施令。
李拓云十分满意众人的反应,她说,“起来吧。”
骑兵缓缓站起,百姓跟着站起,李拓云再说,“听闻祝其尚紫,祝其百姓更是能功巧匠,染的衣袍靓丽夺目,倘若你们中能有人为我和夫君做出百家婚服,赏精米十石,细面十石,一笼幼猪。”
祝其国太小,能种植粮食的地方更少,给钱不如给粮食来得实在。
李拓云又说:“明日太阳落山时,我与夫君成婚,婚服就有劳各位亲邻。”
这事要是搁别人身上,裴景和高低得赞扬两句,但这事是李拓云做的,裴景和只想骂一句“奸诈”。
李拓云似乎感觉到裴景和内心的腹诽,侧头轻蔑的扫了一眼,收到裴景和眼神的嘲讽,扭头携着姬夙进入王城。
老国王留下的妃嫔抱着游子跪在王宫里,眼神慌乱,盯着新的主人。
国被侵占,剩下的子民要么自戕随旧主而去,要么成为新主的奴隶,她们不过二十来岁,还不到三十,怀里的孩子最小的刚学会走路,若是新主是个男的,她们可以出卖身体换一次苟合,但新主是个女的,她是二王子的正妻,地上跪的这些是老国王的遗孀,她们把最惨的出路想了一遍,要么死路一条,要么被发配军营成为军妓。
为了活,她们可以成为军妓,但孩子呢,还这么小。一想到这里,压制的泣声从女人堆里钻出来。
李拓云自小长在宫里,见过各种权力斗争、生离死别,她知道地上跪着的这群人在害怕什么,按照惯例,她应杀了她们,或者让她们跟随老国王陪葬,可眼下的人是活生生的人,她们会哭、会害怕,她们只是想活,李拓云再三思量才开口,“你们所有人,带着孩子回你们的母家,将孩子的姓改为母家的姓,入大虞民籍。”
满屋妃嫔惊愕地望着她。
李拓云再说:“祝其亭是大虞国土,祝其子民也是大虞子民,我不会伤害你们,大虞军队也不会伤害你们,现在,各自回到原本的寝宫,能拿多少财物就拿多少财物,在天亮前离开这里。”
满屋妃嫔不敢动,一个扎着小丸子头的女孩推搡抱着她的女人,站起来,拉着她的手,“娘亲,公主说让我们走,我们就走吧。”
女人小心翼翼观察李拓云的眼色,跟着女孩儿的步伐往寝宫走。
见李拓云没有动手,其他妃嫔站起,带着孩子离开大殿。
满殿的人只剩下一个,她坐在地上,双目无光的看着地上跳跃的烛影。
“你可以走了。”李拓云对她说。
“烈儿表妹,你走吧。”姬夙担心李拓云反悔,劝说姞如烈。
“往哪儿走?”姞如烈是祝其王室,老国王是他舅舅,大王子姬狌是她夫君,母家就是祝其国,舅舅死了,夫君丢下她跟男人跑了,小表哥死了,二表哥要娶他人了,国不再国,她无处可去。她只是看着地上的火焰。
李拓云:“你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公主是在说笑吗?”姞如烈眼底一片死灰,“我是祝其王室,离开了这儿,我能去哪儿,往东走,是镇北州,往西走,是南燕国,往南走,是武疆国,不,武疆国也没了,我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一个外人。”
姬夙挣脱李拓云手腕,跪在她面前,“公主,表妹是一时心急,说了气话,我劝解片刻,让她给你道歉。”
李拓云不理睬他,看着姞如烈,“从我踏入这片土地开始,你和姬夙、这城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大虞子民,国境之内,你皆可踏足。”
姞如烈抬头望着她:“你比我好,比我自由。”
李拓云从她的眼里只看见不见底的痛苦,心弦抖颤,李拓云只是外嫁的公主,所拥有的权力、财力不多,尽可能给出能给的,“你要走,我给你银两,你要留,我给你职位。天亮前想好答案,来王城外的营帐里找我。”
伤口里流出的血染湿袖管,李拓云必须尽快避开人群,她带着姜又春离开,身后传出姬夙跪地行走、抱着姞如烈的哭声。
李拓云快步出王城,随行的春刀、金舟快速扎好营帐,李拓云走进去,脱去外衣,露出浸血的中衣,连同里衣一起脱在地上。
姜又春再次跪在李拓云面前,帮她解开被血染红的白布,露出底下的伤口,伤口再次扯开,原本食指大小的洞眼,现在变成手心大,姜又春耐心的拆除针线,“公主不能再受伤了,夏天热,伤口捂着,捂上一天就要化浓了。”
李拓云已经习惯了疼痛,她静静坐着,闭着双眼,满脑子想着以后的出路。
祝其、武疆都需要派人镇守,暂时可以从镇北州调人,两国都是小国,粮食供应仅够本国吃,只能从镇北州调粮,日后要走得更远,调粮万万不行,可祝其的土地产粮太少,即便是把整个祝其都用来种粮,也无法供应日后的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