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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将军七罪:抗旨不从(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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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拓云重复先前的问题:“回答我的问题,你父母呢?”
姞如厌:“跑了,南燕王室卷着走金库里的钱,在王城劫掠三天,带着所有人的钱跑了。”
李拓云:“你为何不跑?”
“臣也想跑,但臣一觉醒来,家里空了,父母带着弟弟跑了,奴仆也跑了。”姞如厌跪得板直,“整座王宫里就剩臣和一个瘸了腿的哥哥,王城里只剩下食不果腹的百姓。臣等了半个月,终于等来了公主。”
李拓云再问:“谁让你跪在这儿?”
姞如厌:“大虞使臣。”
李拓云佩服姞如厌的勇气,但她真的太小了:“你年龄太小,不适合做府尹,我会给你找个合适的职位。”
“臣有一问要问公主。”姞如厌两只像葡萄一样大的眼睛望着李拓云。
“问。”
“大虞规定,女子十岁便可成婚,人生大事大过任何事,既然女子十岁可成婚,为何女子十一岁不可做官?”
李拓云被逗笑,姞如厌说的是没错,她身边也缺人,多一个不嫌多。她跳下马,走到姞如厌面前,“我未曾派过使者进入南燕,你是我亲封的府尹,我不会因为你的年龄就对你额外宽宏,做错就罚,做对就赏,要清楚,你效忠的是谁?”
姞如厌年纪小,见过权力斗争,她说,“臣的主人只有公主。”
李拓云往前半步,扶起姞如厌。
跪地太久,姞如厌双腿忍不住颤抖,姜又春、姞如烈赶紧走过来扶起她。
李拓云拿过她手里的圣旨,打开查看。
是一封降旨,全文都在写姞如厌将整个南燕献给李拓云,不是大虞。
小女孩脑子挺好使。
李拓云往大殿走:“我要王城如今所住人口数量,男丁数量,妇孺数量,城中粮食数量。招募识字者,出具考卷,测试文化高低。王宫改为州督府,招女仆八十名,男仆二十名,在大婚前,找齐人手,给出数量。”
姞如厌拿出双臂:“臣立即去办。”
“不用着急。”李拓云扫过姞如厌凹陷的两颊,猜想她肯定饿了很久的肚子,“你一个人势单力薄,办事效率低,等我的臣民到了,我会派人跟你去办,现在,先去吃点东西。”
姞如厌露出为难的表情:“王宫里能吃的都被吃了。”
一座王宫,居然连吃的也没有。若是李拓云放弃出塞的想法,回到自己的封地,无权无势,她的下场只会比姞如厌还惨,好在她出塞,她要往上爬,掌权。
她说:“我有。”
听到马蹄声,李拓云回头,裴景和停在身后。
裴景和脸上写着不悦,眨眼的功夫,就跑这么远。
“裴爱将来得正好,我饿了,拿点食物到大殿来。”裴景和是目前唯一能利用的人,李拓云自然要物尽其用。
有事裴爱将,无事裴三罪。裴景和内心嘲讽,遵命照做,让李拓云等在大殿,稍后把食物送过来。
李拓云转身继续走,进入大殿,殿内墙壁被刮得淅淅沥沥,剩下的金箔寥寥无几,攀在王座上的金龙被劈成几块,殿内能搬走的都搬走了,留给李拓云的是一片废墟。
姞如厌:“臣会找人修缮大殿。”
“不用。”李拓云要把这些痕迹留着,时刻警醒自己,她不往上走,这座大殿的今日将是她的明日,“州督府不必奢华,收拾收拾就行。”
李拓云就地坐在台阶上,想着皇城里的几位皇叔。
谢运来虽不出名,但他姓谢,谢家来人了,裴、贺两家很快会派人来,他们自然是要争这拓云州,南燕、武疆是裴景和带军攻下来的不假,李拓云也有功劳,即便他是裴景和,李拓云坚决不让步。
想到人,这便来了。裴景和和他身后的两人各自拎着两个食盒。
殿内没有桌子,裴景和从墙上扯了块布垫在地上,拿出食盒里的食物摆上,退到一边站着,不停朝李拓云抛媚眼。
李拓云知道他想干什么,刚入城,还有很多事要做,她没空陪裴景和玩,“夫君还没来,裴爱将替我去看看,夫君到哪儿了。”
裴景和套拉着脸,在外人面前,他还是要给足面子,心不甘情不愿的说,“臣立即带人去看驸马走到哪儿了。”
裴景和带着人离开,李拓云喊来姞如厌,让她坐在身侧一起吃饭。姞如厌不做推脱,直接坐过来,等着李拓云动筷,拿起筷子开吃。
看她吃得开心,李拓云放慢速度。
姞如厌似乎感觉到李拓云在看她,放下筷子,“公主赎罪,臣实在太饿了。”
李拓云收回目光:“吃饱才有力气帮我办事,你想吃就吃,不用顾及我。”
“是。”姞如厌重新拿起筷子,夹菜的速度更快。
天热,李拓云食欲不高,她放下筷子,让姜又春陪着姞如厌,领着姞如烈游历南燕王宫。南燕国只有一州之大,王宫却可比拟大虞王宫,可惜里面值钱的东西都被搬走了,寝殿百来间,每间寝殿看残留的装修,也知其先前奢华。现在急需用钱,李拓云让金舟带人把寝殿内能找到的金石玉器全部收进一间屋子,她继续往北面宫殿走。
一股难闻的臭味从砖缝里钻出来,凄厉的哭喊声透过墙后传来,春刀拦住去路,李拓云已经猜到这面墙后是什么地方,她执意要去看看里面的人。
春刀快步走到宫门口,用刀挑开生锈的门锁,臭味扑面而来,春刀被门口的景象吓得后退。姞如烈摸出一块手帕递上,李拓云接过去捂住鼻子。
大门口悬着一具朽成枯骨的女尸,门后探出一颗乱糟糟的头,其下的双眼泪水充盈,好奇的盯着门口的新面孔,露出短暂的微笑又抽泣痛哭,“我真的不知道宝库在什么地方。你们别打我,别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她们没跟我说宝库在哪儿,我什么也不知道。”
女人胡言乱语,捂着头跑走。
姞如烈看着她腿上的铁链,想起她是谁,“公主,奴认得她,她是仇由国的王储,南燕吞并仇由,只剩下她一个,一直被囚禁在这里。奴幼时听长辈说,仇由国和四申国一样,是在金矿上建起来的国家,可仇由灭国后,南燕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仇由国的财宝,她是仇由国唯一活着的人。”
仇由国灭国太早,李拓云幼时就听说仇由国被灭,按年龄,仇由国距现在也过去了八十余年,可刚刚看见的女人不过二十出头,按理来说,仇由人至少是七八十岁的老者,“你确定她是仇由人?”
姞如烈解释:“幼时家中长辈说仇由国唯一的公主腿上栓着铁链,脸上烙着青色印记,刚刚的女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褪色,看服饰剪裁,不是南燕的手艺,她的腿上套着铁链,脸上刻有印记,奴确认,她是仇由国遗孤。”
若她真是仇由国遗孤,她可能真的知道仇由国的遗产在哪儿,李拓云急需用钱,她说,“进去看看。”
姞如烈望着门口的女尸犹豫:“公主……”
“谁都会死。她只是没有入土为安而已。”李拓云抽走春刀腰间的刀,割下女尸颈上的麻绳,春刀抢先一步揽住女尸,把人放在地上,割下衣袍,遮住她的遗容。
殿内荒凉,枯树上、墙头上还挂着几具女尸,野草丛也藏着几具女尸,她们身上穿着南燕服饰,李拓云猜想,这些女尸生前应是宫中妃嫔和,犯了错才被丢在这里,不过,人都死了,为何还没腐烂。
现在正是盛夏,人死两天就开始发烂发臭,这里的尸体除了干瘪了一些,却一点儿没烂。
刚刚看见的女人有问题。
走过满是尸体的庭院,停在一间屋子前,左侧的窗口下坐着一具女尸,脖子上的布绳挂在窗户里,她的身体上结满蜘蛛网,人已经死了很久了。屋内传出刚刚那个女人的声音,“别打我,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拓云浮想联翩,若皇帝奶奶死后,她无权无势,结局比仇由公主还不到哪儿去。
跟着喊声走进屋,仇由公主躲在柱子后面,嘴里重复那句话,李拓云走近,对上她泪眼汪汪的双眼,心弦放软,用有史以来最温柔的语气说话,“南燕没了…”
话还没说完,仇由公主尖叫大喊蜷缩着身体发抖。
李拓云把手里的刀还给春刀,摸出袖袋里的油纸拆开,露出一颗糖果,她手往前伸,“糖很甜,给你吃。”
“不吃不吃。”仇由公主一掌打开李拓云的手,“糖有毒,你要毒死我。我不吃。”
仇由公主太过无礼,姞如烈上前一步,想要教训她,被李拓云抬手拦下。李拓云撕开一颗糖果放进嘴里,拿出袖袋里所有糖果放在地上,“我走了,明天我来看你,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仇由公主蜷缩身体,不说话。
“你不说话,那我明天就随便带点东西来了。”李拓云看向门外,“明天这个时候,我还是来这里找你。”
仇由公主依旧不说话,李拓云起身,往门外走,再次扫过院中的尸体,大步走出庭院,走到门口时,春刀想要关上门,李拓云拦住她,“这里是她的地盘,我们不要管,这些尸体她会处理。”
满院尸体,只有仇由公主活下来,即便她是疯子,也有些本事。
春刀松开手,好奇问,“公主既然要给食物,为何不今日给,要明日给。”
金舟替李拓云回答:“满院看去,没有能吃的东西,只有仇由公主活下来,她一定有办法撑到明天。”
“公主怀疑她是在装疯。”姞如烈推测。
“现在是盛夏,此前疫病,你们都见过尸体,早上刚死的人,晚上就发臭,她的庭院全是尸首,却没腐烂,院子里的臭味也不是尸臭,她也许疯了,也许没疯,也许半疯半醒。”李拓云也不知道仇由公主疯没疯,完全是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