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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将军五罪:大意轻敌(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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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和把李拓云放在车内,唤来女医。
女医为她把脉,开具药方煎药,药汤熬药,姜又春扶着李拓云,姞如烈喂药。
李拓昏迷,药汤喂不进去,姜又春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姞如烈喂进去,药汤和着血丝溢出来,“药喂不进去。”
裴景和脸色铁青,抢过药汤,仰头含在嘴里,一点点喂给她。
刚喂完药汤,前线传来消息,裴景和放下药碗,留下一队人守着车驾,带兵打仗,攻下一城。次日傍晚跑回来,李拓云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被姜又春等人搬进了营帐里。
裴景和松开李拓云,抚摸李拓云额头,“她睡了一天一夜,一点不见苏醒的迹象。”
熬好药的女医站在门口:“公主是气急攻心,至少要昏睡个三五天,难的是公主喝不下药。”
裴景和伸手,女医把药汤递给他,退出营帐,裴景和看着黑漆漆的药汤,犹豫片刻,放下药汤,拿出怀里的药瓶,倒出一粒药丸,放在嘴里嚼碎,一点点喂给李拓云,他等在旁边,前线的消息传来几次,天马上就要亮了,李拓云依旧不见苏醒的迹象,他必须得走了。
他再次倒出一粒药丸,嚼碎后喂给李拓云,临走时把药汤倒进夜壶里。
战事吃紧,三天后裴景和骑马赶了一夜的路跑回来,本以为可以看到一个生气的李拓云,结果只看见一个满身扎满银针像刺猬一样躺在床上、逐渐消瘦的人,他质问,“不是说三五天就醒吗?”
女医跪在地上:“下官什么方法都用过了,公主始终不见醒。”
“什么方式都用过了,为何人还不醒?”裴景和气急,一刀劈了药汤,桌子遭殃,被劈成两半。
姜又春为女医求情:“仁德这几日都在竭力为公主看病,请将军宽恕她。”
随行的人中除了女医没人懂医术,裴景和也不懂医,更不懂药,女医救了几日人还不醒,他让女医拔掉银针,把人抱进车驾内,让剩下的人跟着车驾走。每日喂给李拓云两粒随身携带的药丸,让伙夫把做肉靡汤,一点点喂给李拓云,每天如此。
姜又春好奇:“将军喂给公主的是什么药?”
“续命丸,一粒十两黄金。”前来送肉靡汤的袁不离解释,“这药我们将军都舍不得吃。”
裴景和暗想,多说几句,一定要让她知道。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李拓云还不醒来,女医被裴景和禁止出现在营帐,军医也没好药方,姜又春暂且信裴景和一次。
裴景和喂完药,怀里的人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裴景和松开她,“吾妻终于醒了。”
姜又春、袁不离听着他对李拓云的称呼惊诧,“吾妻?”万万不能让皇城里的人知道。
嘴里一股药味,李拓云记得上次中毒也是这种药味,是裴景和喂的药,“裴三罪。”
“我在。”裴景和抓起李拓云的手放在左脸上,“饿了吧,我让伙夫做了肉汤,喝完再休息。”
姜又春端着肉汤递过去,李拓云见到肉汤想到宴席上的人肉汤,没忍住,推开裴景和趴在榻边,连着刚吞下的药一起吐出来。
秽物溅到裴景和衣服上,裴景和腾手给她拍背,让袁不离打来清水,等李拓云吐完,喂她清水漱口。
李拓云眼里蓄满眼泪,推开肉汤,“我不吃肉。”
裴景和心软,喂她喝水:“好,不吃就不吃。”
谢苦去匆匆跑进营帐,支吾半天不说话,裴景和领会,放下水杯,带着袁不离离开。
自这天后,李拓云便很少见到裴景和,每次都是匆匆一眼,裴景和又匆匆离开。
前线传来捷报,大虞军队一个月内连破南燕十三城,直逼南燕王城,打到半泊城被迫停战,李拓云坐在榻上,听着姜又春给她过去发生的事,听完后问,“为何不继续打了?”
天热,营帐里又没法沐浴,姜又春打来一盆水,替李拓云擦身体,“姞如英屠了整个半泊城,天气热,尸体腐烂在城里,老鼠乱爬,第一批进城的士兵感染了瘟疫。要去南燕王城,就必须跨过半泊城,否则得绕行,得多花上两个月的时间,我们进军太快,粮食又得从镇北州调,顶着烈日绕行两个月,若是敌军设伏,得不偿失。”
姞如英连自己子民也杀,狠毒程度完全是李拓云预想不到的,她想起平瑶就止不住流泪,“平瑶她们的尸首呢?”
李拓云气急,昏迷半个月,女医再三嘱咐,不能动气,可是想起平瑶,还是控制不住情绪。
“裴大人让人烧了,等我们回家,就把她们带回去。”姜又春捏紧袖口擦掉李拓云的泪水。
姞如烈端着菜肴进来,跪坐在榻边。
菜肴是药膳,绿叶菜,不见一点荤腥。李拓云刚醒来时,裴景和让伙房做了肉粥送来,李拓云看见肉吐出血丝,就把肉撤了,每日不是喝药膳就是白粥。
李拓云侧身洗手,看着水盆里的人影,快要认不出自己。
水中的人影两颊凹陷,连眼眶也凹进去,南燕还没拿下来,她就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模样,不能再伤心下去了,“今天没有肉吗?”
姜又春、姞如烈惊愕的看着她。
她说:“我想吃肉,去拿点肉过来吧。”
“是,”姞如烈放下菜肴,跑出营帐,去到伙房。
伙房刚把饭食分给各个营帐,锅里只剩下洗锅水,姞如烈追着伙夫问,“真的没有肉了吗?公主想吃肉,你们重新开火做点肉。”
每日的饮食都有定量,分完就没有了,再说,行军打仗,哪里来的肉,能有点猪油渣蘸锅底就不错了,伙夫摇头,“没有肉。”
姬如烈:“骨头也没有了吗?”
伙夫:“没有了。”
“好吧。”姞如烈失望的往回走,撞见刚回军营的裴景和,他说,“让李百杖等一会儿,我等会给她送肉过去。”
姞如烈点头,转身往回走,如实把裴景和说的话转达给李拓云。
李拓云这才想起,算上昏迷的时间,她已经一个月没有见裴景和了。两境开战,士兵能吃饱就已经是奢侈,伙夫没有撒谎,肉的确难找,裴三罪能去哪里找肉。
姜又春递来药膳,打断李拓云的思绪。
药膳不好吃,吃了半个时辰才吃到一半,营帐外飘起肉香,姞如烈赞叹,“裴将军真的找到了肉。”
熟悉的人影掀开帘子,走进来,裴景和手里拿着烤肉,看形状,像是兔子。
一个月没见,裴景和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皮肤比之前黑上一个度,他走到榻边坐下,姜又春、姞如烈朝他行礼后,退出营帐。
裴景和掏出小刀割下一点肉喂到李拓云嘴边。
肉味冲进鼻息,李拓云想到宴席那日闻到的肉香,止不住干呕。
裴景和手往后退:“还是不要吃了。”
“我要吃。”李拓云抓住他的手,夺走刀上的肉塞进嘴里,肉刚入嘴,幻视那日吃下的人皮冻,她强行忍住胃里的翻滚,嚼了三两口吞下去,抢走裴景和手里的刀割肉,边吃边干呕。
裴景和看得难受,移开手,“我会替你灭了南燕,你不必折磨自己。”
李拓云与他对视:“南燕我一定会灭,我没有折磨自己。”
一个月没见,裴景和终于体会到“小别胜新婚”五个字,他把李拓云搂进怀里,“吾妻瘦了。”
李拓云猜到他想干什么,赶紧错开话题,“疫病如何?”
提起疫病这事,裴景和就头疼。
进入半泊城的第一批人感染疫病,汇报不及时,回到营中,导致疫病扩散,裴景和新扎营帐,快速把染病的人分开,天太热,病人高热不退,近一半的人失去意识,军医无暇顾及所有人,他已经派人去往镇北州请军医,老师父在赶来的路上。
“我要去看他们。”这种时候是最得人心的时候,不能一直窝在帐内,李拓云推开他,抓来榻上的外衣披上,穿上鞋子就往外走。
裴景和愠怒,她的身体还没恢复,去看望病人,最容易染病,伸手拽回她,“这事不用你操心,在帐中好好休息。”
李拓云踮脚,亲吻他脸颊,裴景和双眼放光,刚想回吻,却被推开,他愠怒,“李百杖!”
李拓云不听他的,快步跑出帐外,喊上门口的姜又春、姞如烈赶去病营,裴景和追在身后,递去面纱、手套。
病营里接连抬出两人,李拓云喊住人,掀开白布,底下的人面色苍白,脸颊凹陷,皮肤紧贴在骨头上,像一具活骷髅,裴景和解释,军医给的方子作用不大,只能减缓病情,无法根治,加上军营里的药物不多,短短两日,军营里已经死了十九人,尸首只能全部烧掉。
各个营帐的门开着,一眼看过,地上、榻上躺满人,军医、小兵带着面纱、手套挨个喂药汤,哑乐也在病营里帮忙,李拓云看着他腰间的笛子,想起他在牢中活下来的场景,“哑乐在牢中吃了百只老鼠,他却没感染疫病,这是为何?”
裴景和不懂药理,他也不知道为何,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他没空想思考这个问题,“待会我让军医看看。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要回你自己回。”李拓云躲开裴景和抓来的手,走进营帐,从药桶里盛起一碗药汤,喂给地上的病人。
病人看见她,要起身行礼,被她拦住,她勺起药汤,放在嘴边吹凉,喂给病人。
裴景和看见,心中不停埋怨,对待外人温温柔柔,对待我就是爱答不理,眼下还给别人喂药,真是我的好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