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心之界中界》羡百杨

3、徐家剧变（二）

　　林莳谨慎地踏进了徐家的大门。她先踏入了前厅，天井，然后静悄悄地沿着游廊去后院，各个厢房和小院子。她谨慎地用长剑去推开所有虚掩着的房门。

　　但什么都没有。前厅后院，各个厢房都是空荡荡的。黑气和血腥味都消失了。连风也没有，声音也没有。往日聒噪的夏日蝉鸣，都没有了。树上也没有蝉的身影。

　　林莳站在最为宽敞的花园中，她环视着四周，倾听着所有细微的动静，但什么都没有。

　　林莳往天上看去，是难得的晴天傍晚。晚霞开始慢慢爬上了天空，蔓延到了白云和蓝天的身边，然后把它们都驱赶到了角落，直到整个天空都被瑰丽的晚霞遮住。

　　林莳收回了天空方向的视线，又转回了院子。她又环视了一周，还是什么都没有。

　　林莳深吸了口气，闻到的是雨后清新的空气，混杂着泥土的腥味。她尝试着闭了眼，完全用耳朵去感受四周的动静。

　　毛骨悚然！林莳感受到了某些东西在迅速地靠近她。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快跑，危险！”但她的身体却完全僵住了，双脚好像灌了铅一样，一丝一毫都动不了。

　　林莳瞬间睁开了眼睛，却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张仍然少年气满满的俊脸。狭长又美丽的大丹凤眼，深棕色的瞳仁，还带着轻微婴儿肥的窄长脸，倒映着林莳苍白中带着铁青的俏丽鹅蛋脸。林莳的瞳孔微缩了一下，然后她的眼睛才又变回了水汪汪的正常模样。

　　“小少爷！”林莳唤道。她闻到了面前的少年身上传来了一股腥臭的刺鼻味道，让她美丽的桃花眼中瞬间涌上了水汽。她眨了眨眼，然后才把水汽从眼睛中眨了去。

　　“小少爷，府中的其他人去哪了？我怎么都没有看到他们呢？”林莳柔声问道。她的眼睛好像星空般闪耀着星光。

　　“真是漂亮的一双眼睛！”少年着迷地看着林莳的双眼，却不直接回答林莳的问题。他绕着林莳转了一圈，然后抬手扯掉了林莳围住口鼻的手绢，露出了她那张花容月貌的脸蛋。

　　“真是美丽的一张脸，真是可惜了！”少年继续说道。

　　林莳看着他，却没有说话。她定定地看着他，直到他欣赏够了。林莳又问了一遍：“少爷，府中其他人哪去了？您有看到吗？”

　　“他们就在这个院子里啊！”少年笑了笑，说道。明明是阳光灿烂的笑容，却再也不能带来温暖的感觉。

　　林莳有点失望地看着他。

　　少年见状，愣了愣，然后嘴角便扬起了更大的弧度，笑了，但笑意却没有到达他的眼底。

　　片刻后，整个院子的景色却是如同镜子碎裂般，瞬间从林莳眼前消失了去。血腥味和尸臭味又迫不及待地涌入了林莳的鼻子，让她的眼睛被熏到多了更多的水雾。

　　林莳定睛再一看，却发现院子大变样了。原先干净整洁、铺着鹅卵石的地面，被鲜血几乎染完了一遍。横七竖八、胡乱堆着的尸体，映入了林莳的眼睛。臭味从各个方向更加浓郁地传来。林莳的脸色和唇色完全失去了血色。她看着站在面前，长着徐家小少爷徐星昊样貌的生物，抿紧了唇，蹙眉不满地看着它。

　　“你第一眼就发现了我不是你的情郎徐家小少爷徐星昊了，对吧？”

　　幻化成徐家小少爷徐星昊样貌的不知名生物大笑着，口中却斩钉截铁地对林莳说着话。在它的哈哈大笑中，它的面容渐渐扭曲变化着。它的身躯渐渐长高变宽，然后没一会就变成了一个身高腿长、容颜绝世的绝色美男模样。当然，若是要认它为大美男，首先需要忽视的是它左右两肩上边耸立着的另外两颗只有普通人拳头大小的两个迷你人头。迷你人头，跟它的本体英俊面容相比，丑陋得令人不忍看第二眼。左边的迷你人头好像是有人拿锤子砸扁了再扭曲了一遍，右边的迷你人头像是水滴鱼，或者又像是即将融化的恶心黏稠肉块。

　　“对。”林莳诚实地认了。她的眼神视死如归。“要杀要剐，现在也由不得我。我即便求你放我一命，你也不见得愿意。”

　　“可惜，徐星昊已经死了，五天前就死了。你再也没有可能跟他再续前缘了。哈哈哈！”三头生物恶劣地大笑着。他用修长的手指抬起了林莳纤细洁白的下巴。

　　林莳此时除了眼睛和嘴巴能动，其他地方都没法动。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恶心湿冷的手指托住了她的下巴，然后便被迫抬眼跟那张英俊异常、邪气异常的陌生成年男性面孔对视。带着腥臭味道的男性气息几乎吹到了林莳的脸上，令她的肠胃一阵翻滚闹腾。

　　“我们徐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血洗我们徐家村，杀了我们村所有的人？”林莳紧紧盯着三头生物中间那个英俊头的眼神，问道。

　　三头生物恶劣地挑了挑眉，歪了歪嘴角，然后轻蔑地笑着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林莳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想死个明白。”

　　“我凭什么让你如意？”

　　“你怕我报仇？”

　　“哈哈，笑话。你怎么会有机会报仇，你不过是毫无修为的凡间女子，我一只手指就可以弄死你。我可是修士。要不是你这副好皮囊，你以为我会屈尊跟你说话？”

　　“什么是修士？”

　　“修士都没有听过，土包子！修士就是修仙的修士，修真界的修士。”三头生物暴怒起来，捏着林莳下巴的手劲大到几乎把她的下巴骨头捏碎。

　　林莳痛到抽气。美丽的面容因为痛苦，五官紧皱在了一块，倒是取悦了面前的三头生物。

　　林莳看着它因为她的痛苦而笑得越发开怀，硬是忍着疼痛，问道：“你告诉我，我便知道了。你这么厉害，不报出名号，我这个土包子又怎么得知你的事迹？”

　　三头生物闻言便笑了，傲慢地抬着下巴说道：“听好了，我叫龙天。我左肩这位是我的兄弟，叫龙勤，右肩这位叫龙勉。”

　　林莳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你的姓氏倒是好听！”

　　龙天骄傲地仰起了头，鼻孔对着林莳，说道：“那肯定。”

　　林莳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龙天，又问道：“那你刚刚还没说，为什么要灭门徐家村？”

　　龙天冷笑了一声，说道：“因为徐星燃得罪了我？”

　　林莳满脸疑惑，不解地问道：“徐家大少爷徐星燃，不是在外游历吗？他怎么得罪了你？他抢了你的女人或者抢了你的钱吗？”

　　龙天嗤笑了一声：“我才没有那么庸俗。他身为七峰派的内门修士弟子，偏偏还不要脸地偷袭我，抢了我的机缘。此等深仇大恨，我不报仇便咽不下这口气。我偏要灭他宗族满门，还要等他回来，直接杀了他。”

　　林莳压抑住心底层层涌上来的怒气，带着蛊惑意味地低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为何不直接找他报仇，偏要报复他的亲人和宗族？”

　　龙天一听，便破口大骂道：“徐星燃那个龟孙，龟缩在七峰山上。我不杀他宗族，难不成还能攻上他宗门不成？”

　　林莳眨了眨眼，佯装天真又好奇地问道：“你这么厉害，还打不过他的宗门吗？你不应该拳打脚踢，将他的宗门一网打尽吗？”

　　龙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却是气到跳脚，大怒道：“……你竟敢嘲讽我？”

　　林莳一脸无辜的模样，大声喊冤道：“我没有，我以为你很厉害，可以抗衡大少爷的宗门！”

　　龙天认真看了林莳的面容，看她不似作假的模样。林莳此时也还年幼，才不过13岁，纵然长得美貌无双，但脸上犹带稚气。龙天想到普通的凡间少女，不可能有脑子故意激怒他，便冷静了下来。他恶狠狠地威胁道：“小丫头，若是发现你敢嘲讽我，我定然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林莳便转动了一下眼珠，问道：“那你想怎么处置我？现在杀了我？”

　　龙天翻了个白眼，只冷笑连连，嘲讽道：“你想得美，在我考虑清楚将你这副好皮囊直接炼成傀儡或者改造成炉鼎卖掉之前，你想死也难。……”

　　长得像水滴鱼的迷你头颅主人龙勉却烦透了龙天啰哩吧嗦跟一个凡间女子说话，忍不住打断道：“跟她废话那么多做什么？直接搜魂。死了或者傻了，再来考虑炼成傀儡或者改造成炉鼎。快点做！”他的嗓门是破锣嗓子，声音粗粝沙哑又难听，偏偏音量大到整个院子都在回响，声波几乎把林莳震昏了过去。

　　像是被锤子锤扁了的迷你头颅主人龙勤听到龙勉的话语，也嘻嘻哈哈地大笑起来。他的嗓子就跟龙勉反过来，又尖又细，听到别人的耳朵里，好像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林莳若不是身体动弹不得，早就恨不得捂住脑袋喊痛。她姣好的面容上，冷汗如雨滴一般，大颗大颗地滚动下来。她的脸色和唇色苍白至极。

　　龙天不再跟林莳说些有的没的。他英俊的脸庞变得阴沉了起来，面相瞬间凶恶到了极点，将他的英俊面孔衬托得像个罗刹。他刚好比林莳高了一个头，右手掌抬了起来，然后五指疯长成类似变异的鸡爪子形状，然后整个罩在林莳的头顶。

　　“啊啊啊！”林莳忍不住尖叫起来！她惨叫的高亢声音传到了很远，把城镇里边的居民都吓到了躲在屋子角落或者地下室里边瑟瑟发抖。

　　搜魂的痛苦，比全身骨头都被打断，还要来得痛苦。林莳哀嚎着，却发现巨大的痛苦一重又一重地涌了上来。每次她以为快要结束了，新的痛苦又涌了上来。她好几次颤抖着想要咬舌自尽，却又忍了回去。她忍着巨大的痛苦，只徒劳无力地努力睁大着眼睛，仇恨地看着龙天、龙勤和龙勉，似乎要将他们的模样记到神魂里边去。她内心深处的仇恨疯狂增长的同时，她从小到大的记忆和往事如动画般，一点一滴地迅速掠过，然后被龙天、龙勤、龙勉三人都及时摄取到了。

　　女子的哀嚎尖叫声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才停了下来。林莳此时全身跟水里捞起来一样，汗液跟水一样从她身体渗透了出来，在她身周形成了小小的水泊。

　　龙天搜了一遍林莳的神魂，有点失望地发现她竟然从没有见过徐星燃，更加没有关于他的影像，只是记忆里有不少旁人关于徐星燃的议论和评价。不过徐星燃毕竟离家都超过12年了，而林莳才不过13岁，没有见过徐星燃倒也合理。

　　龙天看到林莳委顿在地、奄奄一息的模样，却又是眼睛一亮。他倒是没有想到，一个年仅13岁的凡人少女，居然能够经历搜魂的痛苦而不疯不傻，也没死。心志坚定，并不能解释这种情况，除非她有灵根和修炼资质。

　　龙天蹲在了地上，去把林莳的脉。他的灵力借此进入了林莳的体内，让她又战栗且惊惧地抖了一下。

　　竟然是五行灵根俱全，资质顶尖！龙天一边惊叹于林莳的顶尖资质，一边又忍不住再次细细去端详林莳的面容。天生可媲美仙子的美貌，居然出现在这么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城镇的小村落，还只是一个家生子出身的丫鬟身上！真是可气又可笑！

　　龙天原本还想着直接杀了林莳，这下却是有了别的考虑。修仙之路，既看天资和修炼资源，也看努力和机缘。普通修士，想要跨越一级，几乎难比登天。但若是同资质顶天的修士双修或者把对方当成炉鼎攫取对方的修为为己用，则可能获得飞速提升的修为，提高飞升上界，进而飞升到中天界的可能。

　　这个小丫头，可以先养着！龙天当即在内心跟龙勤和龙勉两人进行了沟通。三人达成了一致意见。但考虑到林莳的资质好，可能哪天等她修为高了，反杀也说不定，还是要提前做好预防。

　　龙天想到了先把林莳生炼为傀儡的十分之一进度，这样她既可以保持自主意识，又没法完全脱离他的控制。之后，再给她寻找合适的修炼法决，助她尽快提升修为，再行双修或者作为炉鼎使用。

　　龙天做好了决定，龙勤和龙勉也没有意见，他便变得神情温柔了起来。他先是解除了禁锢林莳的法术，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施了法术给她清洁了身体和服饰。接着，龙天便用法术将院子里的全部尸体都排好放在了游廊上，准备晚点再进行妥善处理，不至于惹怒小丫头到记仇。院子里各个角落的血迹和臭味等，都被龙天施展了清洁法术，瞬间冲洗得干干净净。他还额外加了一点香料点燃，让整个院子变得香气宜人。

　　林莳一脸不解地看着龙天做着不符合逻辑的奇怪事情。

　　龙天弄好他想做的事情后，便又将林莳控制住了躯体，不让她动弹。他跟凡间的男子一般，佯装温情款款地将额头抵在林莳的额头上，然后温柔地摸了摸林莳光滑白净的脸蛋。

　　林莳被恶心得差点吐出来，但因为搞不清龙天想要做些什么，只硬生生忍了，将反感压了下去。

　　下一刻，龙天的手又变成了鸡爪子般，整个罩在林莳的头顶。

　　林莳一看龙天的动作，便忍不住一阵惊颤。没一会，她便只能硬生生咬牙坚持抵抗着那冲击神魂的巨大痛苦。林莳感觉这一次的痛苦，就好像有引力将她的神魂从躯体中拉出去，硬是让她又忍不住痛苦地高声尖叫并哀嚎起来。

　　感觉这次真的凶多吉少了！林莳一边哀嚎着，一边大声诅咒辱骂龙天。要多脏有多脏的乡野脏话便连绵不绝地从林莳的嘴巴里吐露出来，硬是将龙天、龙勤、龙勉气到七窍生烟，失去了该有的警惕。

　　“砰！”从远处急速飞来的光剑从龙天的头盖骨贯穿到了他的脚底，然后金红色火焰将他整个身体包住，瞬间将他烧了个干净，让他连声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连同神魂都烧完了。

　　林莳眼睁睁地看着龙天、龙勤和龙勉在她眼前化为了灰烬，然后她便仰面朝后倒了下去。昏迷之前，她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了很多飞来的穿着青白色衣衫的身影，然后便陷入了黑暗中，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