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海》水系宝可梦大师

15、第 15 章

　　预约的心理咨询就在今天。
　　程棠一醒来，就发现林书影已经穿戴整齐，灰色的圆领毛衣外表寻常，里面衬着一件白衬衫，领口的线条分外清洁利落。黑色长发垂到腰际，像一帧被风吹乱的墨色山水。浅色直筒裤在她腿上笔直垂落，没有一分褶皱。整个人立在那里，像一幅素描典雅精致却也冷峻干练。她在书架前翻来覆去地收拾东西。
　　“书影，我们得出发了。”程棠轻声提醒。
　　“……再等等吧，”林书影低下头像在急切地寻找，“我突然想起来还有本书没放好。”
　　程棠走过去，替她按住那双慌乱的手，语气温柔而坚定：“书影，我们说好了的。”
　　一路上，林书影不断找理由，天太冷了要换件衣服，手机忘了带耳机。每一次逃避都被程棠笑着接住，轻声安抚：“没关系，我陪你。”“我们只是去聊一聊，不会有事的。”
　　终于到了咨询中心。候诊区的灯光柔和，墙上贴着几句早已泛白的安抚标语。
　　程棠握住林书影冰凉的手，低声说：“别怕，我会陪着你。”
　　林书影僵硬地点点头，步子却沉重得像迈不开。
　　当名字被叫到时，程棠还想跟进去，却被护士拦下：“不好意思，现在只有本人可以进入。”
　　“好。”程棠只好停下朝林书影鼓励地点点头，“我就在门口。你一出来就能看到我。”
　　可诊室的门在身后关上的一刻，林书影就被窒息感包围。
　　医生带着口罩看不清表情，温和但机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好，先别紧张，能和我说说，你来是因为什么吗？”
　　因为什么呢？林书影答不上来。
　　她的心脏在胸口狂乱跳动，掌心湿透。
　　“我”她嗓子像被堵住眼前一片眩晕。最可怕的是她看不见程棠。
　　林书影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我不做了！”
　　医生正要伸手安抚却被她推开。她猛地冲出诊室。
　　走廊里的程棠立刻迎上来：“书影！”
　　可林书影像受惊的野兽，直接甩开她的手，声音在走廊炸开：“你是觉得我有病，对吗？！”
　　“不是的！”程棠急得眼眶通红，“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还是帮你自己？！”林书影的声音颤抖，眼泪从眼角滚落，嘴角却又狰狞的笑，“你不过是把我丢给医生，像丢一个坏掉的东西！你以为这样，就能修好我，好配得上你？！”
　　“书影，别这么想”程棠想去抓她，却被她狠狠甩开。
　　林书影的哭声在走廊回荡，哭泣里夹着无力的声音：“程棠，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你连和我一起沉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你只想把我推出来，自己站在光里。”
　　程棠哽咽道：“我没有丢下你……我只是想要我们好好走下去啊。”
　　林书影死死盯着她，身体颤抖，忽然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离开。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重，像铁锤砸在程棠心口。
　　程棠追了几步，却在门口停下，双腿发软。
　　她靠在冰冷的墙上，泪水一滴滴滑落。
　　那一刻，她忽然在想，自己是不是也会精疲力竭。
　　自从上次诊所不欢而散，林书影开始刻意回避程棠的关心，除了手机上每天最基本的问候之外，两个人都默契的选择彼此冷静来淡化前几日的冲突。
　　临川大学的暮春，总有一场又一场不大不小的活动。
　　院里举行讲座，程棠站在门外签到台前，笑着分发资料。
　　一个外院的女生走过来，手里捧着一束小巧的花，眼神紧张满脸通红。
　　“程棠学姐，”她深吸一口气开口，“我喜欢你很久了。”
　　周围很吵闹的，并没有多少人在意到这边轻轻的告白。
　　程棠这些年对于这样的场面也算是习以为常，刚想拒绝：“不好意思，我”
　　话音未落，手腕骤然被一股力道钳住。
　　林书影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眼神阴沉得仿佛结了冰。她猛地把程棠拉到怀里，当众毫不犹豫地吻上她的唇角，动作激烈得近乎掠夺。
　　“她是我女朋友。”
　　本来喧闹的人群被这边精彩的剧情吸引，有人低声窃笑，有人掩嘴惊呼，还有人带着八卦的神色交头接耳。
　　程棠心脏狂跳，脸颊烧得发烫。她虽然从没避讳过向他人宣告自己和林书影的关系，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方式，林书影像带着宣判般的强硬，把她赤裸裸推到众人视线下。
　　她很不舒服。
　　讲座结束后程棠独自回到宿舍，方韵渠察觉到了程棠状态的异常。
　　“你最近脸色很差。”
　　“我没事。”程棠挤出笑容，却苍白而无力。
　　方韵渠盯着她，眼神带着一些戏谑：“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一只被人拴住的狗，脖子勒得流血了，还在摇尾巴讨好。”
　　程棠脸色骤变：“方韵渠。”
　　“我不是想冒犯你。”方韵渠叹息到“我知道你爱她，可爱一个人不是把自己交出去任她处置。你快要被她的爱耗干了。”
　　程棠没说话。方韵渠的话像一块石头，重重压在她早已裂开的心口。
　　祸不单行，一通陌生的电话响起。
　　“你是程棠？”
　　那声音冷漠不急不缓，带着一种上位者习惯性的掌控气息，每一个字都像从冰冷的大理石上刻出来。
　　程棠全身一僵，下意识应了一声：“是我。”
　　“我是林书影的父亲。”
　　仅仅八个字，就让程棠背脊发凉。
　　“我女儿最近的状态，我已经清楚了。”他没有寒暄，冷漠直接，“我希望你有点自知之明。”
　　程棠慌乱开口，声音带着颤，“我真的很在意书影，我”
　　“在意？”林父截断她，笑声冷淡，毫无温度，“一个普通小镇出身的孩子，凭什么说‘在意’？你以为一腔热情就能陪她走一辈子？程棠，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你能给她什么？”
　　程棠很想说些什么，但突然觉得对方说的虽然残忍却也没错。
　　“钱？你没有。人脉？你没有。未来？你更没有。”林父的语调依旧平静，像在逐条列出账目，“我养她二十多年，供她最好的教育和生活，就是为了让她在这个世界上立于顶端。她是我的女儿，不是你这种人随便能拖下泥潭的。”
　　“我没有想过拖累她！”程棠急切反驳，声音颤抖，“我只是想陪在她身边，让她不再孤单。”
　　“孤单？”林父轻声重复，语气里带着讽刺，“你又知道什么是孤单？她从小就在我的看管下长大，我对她严格的要求和完善的保护才造就了如今这样优秀的林书影。你所谓的陪伴，在她那里只会变成新的执念、新的枷锁。”
　　程棠手足无措只能继续用沉默来回答。
　　林父停顿了一下，口气变得不容商榷：“我不在乎你们现在闹到什么程度，但有一点你必须明白，我不会允许林书影的人生，被你这样的女孩牵连。你们之间的差距，不是靠努力可以弥补的。你要是真在乎她，就该立刻离开她。”
　　“我……”程棠的嗓子发干，连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离开她。”林父最后的声音冷硬决绝，如同审判，“这是你能为她做的，唯一正确的事。”
　　电话挂断，程棠僵在原地，手机仿佛千斤重。
　　林书影的偏执，方韵渠的提醒，林父的命令，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正一点点把她困死在里面。
　　她开始怀疑，动摇终于在程棠心里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