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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岩泉一】A Bright Day,a Blue Day(上) ...

  •   爬上围墙时我有了返回的想法,惊叹于岩泉长了张优等生的脸却如此擅长翻墙,看着他在下面对我招手,保证我不会有事,我感觉世界摇摇欲坠。

      没有变的。我想。距离毕业20天,我拉岩泉一出来逃课,结果我先打了退堂鼓。从小到大,我习惯于生活在两种性格的边界上,所谓叛逆有余,勇气不足。

      三月,天空是悠远的青色,白昼逐渐漫长,我的时间齿轮仿佛停止转动,时而揉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我成功跳下围墙,对岩泉一说要去看海。

      大海离这里很远,要一直走一直走,到达仙台的最东边。

      我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但是我已经决定花完所有的零用钱。

      他认真看向我,回答了“好”。我们并肩走在街上,连续的阴天后,今天难得出现了阳光,我不禁打了个哈欠,想着如果能像猫咪一样在太阳下睡一觉就好了。

      猫咪有考虑过自己的未来吗?

      “世吹,你毕业后准备去哪里呢?”

      最近时常有人这样问我。

      “诶?没想好。”我懒洋洋地从座位上抬起头,大梦初醒般睁开眼。

      “总之,听天由命了,反正无论如何都能活下去。”我说。

      “不愧是你啊,事到如今还能说出这么轻松的话,真洒脱。”

      我没有再回答,毕竟话里可不是对我的褒奖。

      事实上,我从小和岩泉一还有及川彻一起玩,干的最多的事就是和他们一起在各种排球俱乐部跑来跑去,帮他们练习,看他们比赛。习惯了三个人一起的日子,我倒很少思考自己能做什么。

      “你们说,我以后当魔法使怎样?”

      “哪种类型的呢?水兵月还是小樱,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火星~”及川彻非常积极地回答。

      我很感动及川彻如此捧场,然后我热切地看向岩泉:“你觉得呢?”

      “虽然说这个想法超前了些,但是可以试试。还有,你不需要成为任何类型,你就是你自己。”岩泉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不愧是岩泉一,瞬间将及川彻衬托得如此敷衍。

      距离毕业还有20天,我信心十足地做好了人生规划:成为一个魔法使,史无前例的类型。

      此刻,我和骑士岩泉一登上了开往仙台尽头的列车,使者从海的方向放出green grits,包裹着光斑的叶的影子聚集在我的身边,此刻我将集春日之灵气,迎来魔法使修炼的第一步——

      花的姿态·绽放!

      电车摇摇晃晃,工作日这里显得十分寂寞,车厢里只有我们两人,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我看见岩泉脸上电线杆的影子和跳动的光斑,柔软的日光逐渐弱化了他的轮廓。

      那脸庞越来越模糊,我好像看见他转过头对我浅笑,我们没有说一句话。

      一只折翅的蝴蝶栖息在叶子上,翅膀上的黑色如同叶脉,周围闪耀着鲜艳的橙色。我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前,想让它栖息在我的手上。

      “不要碰!”

      我转过头,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男孩奔向我,黑色的背心和肩上的捕虫网,眼神凌厉,让我产生“百兽之王”的错觉。

      他轻轻地用网罩住那只蝴蝶,动作行云流水,然后对我说:“帝王蝶,有毒的。”

      我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感,但我脑海里下意识出现了帮派老大的样子,是那种在一群混混堆里长的最正派的一个,闪耀着理想主义的光辉,总而言之,坏的很正派。

      不要问小时候的我为什么能想出这样的形容,毕竟我从小是在碟片店里长大的,阅片无数罢了。

      七岁的七月我初见岩泉一,除了“帅”想不出别的形容词,在一个幼稚过头的年纪,他就对昆虫这么了解,显现出超越同龄人的淡定和游刃有余,我想一定不是我花痴,换成任何一个人都很难不被吸引。

      “以后,你和我一起玩好不好!?”我急切站起身。

      “诶?啊……”岩泉显现出七岁小孩子该有的稚嫩表情,手足无措地摸摸头,“可以吗?”

      我狠狠点了点头:“你刚才非常非常非常帅!”

      岩泉的表情非常不自在,脸上淡淡的红晕,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非常坚定地开口:“好啊。但是,我还有一个朋友,他有点不太好相处,如果你愿意的话……”

      作为我命定之人的岩泉一,他的朋友怎么会差呢!

      “我愿意!”还没等他说完,我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那走吧,他就在前面!”他飞快转过身,圆圆的后脑勺很可爱。跑了几步后转过身:“那个……刚才吼你了,对不起。”

      这明明是救我啊怎么好意思道歉呢!岩泉的形象在我心里更加高大了。

      及川彻后来常常用这段经历笑话我,说什么“我愿意”,搞得我和岩泉在求婚一样。当然他最不理解的是岩泉说自己去捉虫,结果带回一个活泼过头的女生,把崇拜岩泉写在脸上。

      ——小岩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我还没有呢!

      ——在这方面木头一样的小岩为什么会有女朋友!?

      当然每次及川彻说起这件事时都是以岩拳作罢。

      我常常怀疑这是我史前的经历,岩泉一后来告诉我那时他以为我是个活泼开朗的女生,看向他的时候眼里好像有星星,让从未近距离接触女生的他一时间措手不及。但就像不可抗力,他没有来得及思考就同意了我的请求。

      而在这之后我就像打开了人格开关,成为从前那个沉默寡言、忠于幻想的我。

      但是有一件事是从来没有改变的,就是我对他的夸奖一向很直白。

      岩泉后来说要谢谢我,多亏我毫不吝啬对他的夸奖,让他从最开始的不自在到现在听到别人说什么样的话都能处变不惊。

      怎么说,这种锻炼也让他在球场上能从容应对突发状况,心态一直非常稳定。

      所以,岩泉能成为球队ACE,是不是有我一份功劳?

      “不,那是你本来就很优秀,我对你的夸奖不过是阐述事实。”我郑重地对岩泉说。

      “多谢,那么,你也很可爱,性格很好,我也是在阐述事实。”岩泉一同样郑重地看向我。

      一瞬间,我的世界凝固了。

      这就是岩泉一第一次听到我说他帅时的心情吗?

      真是不得了,我感觉要窒息了。

      于是我非常抱歉地搭上他的肩:“岩泉,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都说恋爱使人盲目,后来我仔细思索了一下及川彻的视角,觉得但凡是一个正常人,都会觉得当时的我不太聪明。

      这么一想,在那种情况下还能答应我的岩泉简直更善良了!

      善良还帅气的帮派老大,流淌着与黑暗周遭不同的纯白血液,在夏日的蝉鸣声里,一步一步走上我心中的电影男主宝座。

      我接受了这个神圣的使命,绝对不要给他一个美强惨剧本,要看他所向披靡,一步一步向着大海的方向。

      我艰难地睁开眼,确认自己刚刚非常舒适地睡了一觉,伸了个懒腰,用脑袋蹭了蹭靠枕。

      靠枕?

      靠枕!

      我猛地清醒,意识到自己枕在岩泉肩上睡了一觉。

      我连连后退,回到间隔一人的距离,双手合十,表情虔诚:“多谢。”

      岩泉反而显得淡定许多,站起身对我说:“下车了。”

      其实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对他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小时候坐在冷饮店的台阶前,我在太阳下沉沉睡去,每次醒来都发现身边是岩泉。

      要说我为什么这次反应如此过激,都是因为——

      “你知不知道你最近很受欢迎啊?”

      不对,从上初中开始,岩泉偶尔会收到女生的表白。

      这么说,他应该是一直都很受欢迎吧,只不过是在及川不科学的高人气衬托下才让我忽略了这一点。

      临近毕业,表白的人越来越多,据及川彻说,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样想把收到的太多情书塞到岩泉的柜子里,结果发现岩泉的柜子里有大概5、6封情书。

      “小岩现在这么了不起吗?!”

      然而聪明的及川下意识警觉,他非常骄傲地告诉我他仔细查看了一下署名和字体,确认不是我写的后才得出了上述结论。

      更不得了的是,其中有一个喜欢岩泉的女生可是三班的佐仓,青城广为人知的女神,常常被人拉来和及川彻配对。

      “小岩现在这么了不起吗?!”及川彻再次发出上述感叹。

      “我赞同你的观点,但是,你竟然怀疑是我写的,我现在还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吗?”我非常不满地对及川彻说。

      “当然是合理的,毕竟,一切都是为了平衡宇宙的秩序。”及川彻装作小时候我人小鬼大的样子,掐着嗓子说。

      这是谁?我不认识。

      留意到我逐渐冷酷的眼神,及川彻连连摆手说对不起对不起,然后勾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我深感不妙——

      “可是,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哦,万一你真的喜欢小岩呢。”

      及川所说的事发生在小学四年级。从那时起及川彻频繁收到情书,当时的我对此深表疑惑: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岩泉呢?明明岩泉看起来更帅啊,虽然及川也不丑,但是站在岩泉身边我总觉得少了几分气势。再加上及川嘴欠,我更是不能理解。

      什么啊,都喜欢这种类型的。

      这简直是太不合理了。

      为了改变这个不合理的局面,我买了可爱的信封,仿照给及川写情书的女孩子的笔法,给岩泉写了一封情书,然后偷偷放在他柜子里。

      太好了,这个世界恢复正常了。

      这才对嘛,帅气的人才能收到情书。

      由于字迹模仿得很拙劣,我的伎俩很快就被发现了。

      “你、你居然喜欢小岩!”

      及川彻一脸浮夸地看着我,然后拍了拍岩泉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太好了小岩,终于有女孩子喜欢你了,虽然,哈哈,这个人、这个人我完全没想到呢!”

      “可是啊,”及川一脸正经,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你喜欢的为什么不是及川大人呢?”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岩泉便踹了及川一脚,然后对我说:“非常谢谢你。”

      “你们不要误会,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平衡宇宙的秩序。”

      现在想来,我当时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是好笑。

      “我没有喜欢岩泉的意思,但是没有岩泉帅的及川却收到了那么多情书,但是岩泉一封都没有,这个世界简直要失控了!”

      “所以,你知不知道自己最近很受欢迎?”下车后,我问岩泉。

      “你是说,情书?肯定又是及川告诉你的,我拒绝她们了。”岩泉依然非常淡定。

      “可是佐仓也喜欢你哦,你不考虑一下的吗?”

      “啊,这个你不用担心,她喜欢我这件事现在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所以不用担心她被谣言伤害什么的,而且我的处理方式也很委婉。”

      怎么像是给老板汇报工作情况一样?我想岩泉大概是没听清我的问题,于是我继续问:“我是说,那可是佐仓,你就没有一点点心动吗?”

      岩泉承认说,佐仓确实长得很好看,待人也很得体,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但是,觉得她长得好看和喜欢她是两件事吧?”岩泉说。

      我表示赞同,不愧是我钦定的男主角。

      “所以刚刚靠着你睡觉我感到很失礼,毕竟是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如果因为这种原因让喜欢你的女生敬而远之,那我就是罪人了!”

      岩泉对我的话表示赞同,然后说让我不要在意,他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好心,如果在电车上看到身旁的女孩子脑袋一直磕来磕去,他肯定会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你该不能让女孩子靠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肩膀上吧,被当成变态就糟糕了!”

      岩泉一一时语塞,说他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该如何处理女孩子睡着这件事。

      我觉得自己的问题太过刁钻,对于恋爱经验为0的我们两个来说,这个问题还是丢给及川彻比较合适,于是我非常大度地对岩泉说:“下次我睡着了你直接叫醒我就好了,也体贴一下你的肩膀吧!”

      就算岩泉没有被那么多女生喜欢,我依然觉得这个举动过于亲密,毕竟大家都18岁了,早就到了青春期。

      这么一想还真不得了,我突然发现自己和岩泉之间很难定义“分寸感”这个词。

      想到两人之前的种种举动,我心中涌上莫名的羞耻感,然后翻了翻白眼,烦躁地用手揉了揉头发。

      身边的岩泉突然“噗”地笑了出来。

      “笑什么?!”

      “想到一些事情,你刚刚提到的,关于、情书什么的。”

      “啊啊啊啊啊啊,停止吧,到此为止了!你也觉得我很傻对吧!”

      “没有。”

      然后岩泉抬起头望向飞过的几只鸟。

      “其实、还挺可爱的。”

      什么?!

      我脑子一热:“你意思是我现在不可爱吗?”

      他有点愣住,然后又笑了:“现在也很可爱。”声音逐渐变小,然后他抓了抓头。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就默默走着。

      3月的天仿佛没什么感情,一望无际的、灰蒙蒙的蓝。

      马上要下雨了。

      “以后你去美国,不要随便对女生说’可爱’这个词。”

      “幸好你形容的对象是我,如果你滥用这个词,导致许多美国妹妹喜欢你,那可就麻烦了。”

      岩泉一有点不满地说:“我没有滥用,而且你不要把我形容得和及川彻一样。”

      情书事件的那一天,好像很晴朗呢。

      那天的岩泉也是。

      我们乘上下一班电车,岩泉问我晚上回来要不要去他捕虫子的树林。

      我的记忆一下被带到小时候,那片树林,我初见岩泉的那一天,从那时起,我们三人就没有分开过,我们奔跑着想要抓住每个季节的尾巴,打破白昼与黑夜的界限。岩泉和及川小时候天天说要成为日本第一,于是我陪球场上的他们一起欢呼和失落,记忆中的每个季节都成了灼热的夏天,甚至产生了自己是主角的错觉。那时我觉得时间好长好长,我可以自由地挥霍,把一切烦恼抛之脑后,就像他们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要成为日本第一的时候,我也坚定地说自己要成为太阳捕手。于是我们18岁了,不久后,岩泉一会去美国,及川彻会去阿根廷,只有我还在强颜欢笑地说要成为魔法使。

      一直以来,在挥霍的,只有我一个人。

      这么说,从日本第一到出国深造,从太阳捕手到魔法使,其实他们和我都没有改变,只不过是他们里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而我依然活在幻想的世界里,妄图用乌托邦防御一切抽丝剥茧的现实。

      所以说,现在,我要进入修炼的第二阶段了吗——

      花的姿态·腐朽

      现在是三月份呢,是我认识他们之后,感受到的第一个春天。

      “好啊,”我仰起头看向天空,车窗外流动着陌生的景物,“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

      我不知道还要多久,阴暗的天色让我难以分辨是上午还是下午,电车停靠在终点站时,好巧不巧下起滂沱大雨,我和岩泉就这样被困在了车站。

      离大海还有一段距离,只可以用步行跨越。

      此时突然掀起一阵狂风,伴随雷鸣的声音,恍若世界末日的到来。雨点袭入站台,我不由得靠近岩泉身边,他顺势拉起我的胳膊,将我藏进身后。

      终究谁都没能逃离落汤鸡的命运。

      “好像暂时不会停了!”我在风里大声对他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莫名的喜悦。

      距离毕业20天,世界末日突然降临,如果对未来做好规划的人们为此恐慌,那么对于漫无目的的我而言,往后将是无尽的自由。

      岩泉挡在我身前,和往常没什么不同,这时我很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表情,我抓住他的胳膊,走到他的身边,雨点遮蔽了我的视线,肆虐的狂风仿佛要吞掉车站仅有的两人。

      岩泉抓住我的那只手稍稍用力了些,出乎我的意料,他问道:“在这里等还是跑过去?”

      无论怎样都是被雨淋,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跑!”

      岩泉如释重负般地笑起来,然后牵起我的手向雨中奔去,那一瞬间,我宛若逃离了痛苦漩涡,然后抓住他的手笑起来。

      一直这样往前跑的话,就可以到达仙台的尽头,大海。

      我想只要是和岩泉在一起,我恐怕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是“分寸感”,如同我们牵着手在雨里奔跑的时候,要让我定义我们到底是不是情侣,我是真的很难回答。

      我喜欢岩泉一吗?我问自己。

      该怎么说呢,小时候对他是崇拜吗?是信赖吗?我可以向他说出自己的任何秘密,那是及川彻都不知道的事,在12人的球场上,我一直觉得他无疑是最耀眼的那个。

      及川彻总说我太偏心岩泉,比如每次他们赢得比赛时,虽然我在对他们两个说“恭喜”,但我总是先看向岩泉,和他们在外面玩太晚时,我只会让岩泉送我回家等等。

      “还有!”及川彻非常不满且一脸委屈地说,“为什么你从来不对小岩生气,小岩也是!为什么你们两个都欺负我!”

      我想了想这根本不是我的问题,明明是及川彻自找的。

      于是一切都有了合理化的解释,我们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毕竟作为青梅竹马关系好很正常,只不过是在及川彻的衬托下,我和岩泉一的关系显得更好了。

      由于及川彻是引人注目的存在,在北一上学时,我经常因为和及川彻走得近被人们造谣我和他的关系,对此我和及川花了好大的工夫处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在学校里我减少了和及川的交流,上高中后,为了避免让人误解我和岩泉的关系,我和他也减少了往来。

      因此,我今天早上突然找岩泉逃课实在是莫名其妙,但是他答应的十分干脆,实在是和他品学兼优的形象不符。

      我稍稍自恋地在心里做了一个假设:岩泉对我是不是也很偏心呢?

      小时候的我,是如何定义“喜欢”的呢?

      那时的我能毫无顾忌地说出“喜欢岩泉”。

      记得有一次练球时,及川一脸兴奋地问我:“你喜欢小岩吗?”

      不讨厌的话,就是喜欢了吧。

      而且出场时那么帅气,又是我钦定的男主角。

      “当然!喜欢岩泉!”我的目光越过及川,笑着看向坐在草地上休息的岩泉。

      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我,然后大声地说:“好,我知道了!”

      我想小时候的我真的不懂什么是“喜欢”。

      就算是现在的我,应该也难以理解。

      这实在不像是春日的雨,一瞬间有了夏天的错觉。无数个夏日的回忆涌上心头,我和岩泉的那层壁障仿佛打破,身侧的他的温度让打落在我身上的雨滴提早绽放,这一刻我恨透了我们都已长大,如果此刻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多想像小时候一样大声地在雨里喊出“我喜欢岩泉!”

      我们认识对方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不认识对方的时间,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里,我很开心,谢谢你。

      “会寄明信片吗?每个月?每周?”我对他喊道,毕竟雨滴迟早会吃掉我的声音。

      “写信可以吗?”他说。

      “怎么搞得像《越洋情书》一样?”我说着便笑了。

      他笑着回答道:“对啊。”

      “毕竟,小时候的那些情书,我还没有给你写过回信。”

      最近我常常感到自己在做梦,需要揉揉眼睛,确认自己还清醒着,然而此刻我的右手被岩泉牵着,另一只手用来撑着校服挡雨,那么我就假装自己清醒着好了。

      倘若现实能延续,就可以一直一直牵起手向前跑。

      到海边的时候,雨正巧停下,好像让我意识到刚刚是梦,现在开始才是现实。

      我们来不及拧干校服外套,刚好赶上了落日的最后一帧,壮美又未知的红在顷刻间消失。

      世界再度陷入灰暗寂静的青色。

      我想如果可以的话,就把这里当做世界尽头吧?什么时候回去呢?我不知道。今天,就把明天什么的都抛下吧。我整个人倾倒在地上,天空里是海洋的影子。

      “岩泉,我一直很羡慕你。”

      “无论做什么事都很干脆,只要认准了一个方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前行。”

      “连翻墙这种事都可以这么干脆。”

      “而我站在围墙上的时候,一直左顾右盼。”

      “甚至出来的时候,还想着如果能回去就好了。”

      所谓叛逆有余,勇气不足。

      我家在青森,因为父母离婚搬来宫城。13岁时我和妈妈吵架,于是我买好去往青森的车票,想着如果逃走了会不会不一样。然而事实是,那天晚上岩泉一在车站找到我时,发现我一个人蹲在站台上,将头埋进双腿,手里紧紧攥着车票。

      我没有勇气踏上去往青森的列车。

      在青森的时候,父亲经营着一家碟片店,让我从小有机会看各种影片,同时让我常常沉迷于幻想。搬去宫城后,由于难以融入新环境,这种幻想甚至成了自我保护的机制,就算交不到新朋友我也不会寂寞,脑袋里的各种剧场能让我的生活五彩斑斓,生动的场面常常让我行走着的脚步逐渐奔跑起来,回过神来已是满脸通红,仿佛经历一场新生。

      一种一个人战胜全世界的心情。

      直到我遇见岩泉一。

      脑内的场景有了现实的化身,这很难不让我激动。

      于是我非常非常非常想要和他做朋友,为了能有更多的相处时间,我恳请他放学后来我学校门口,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家。

      我忘不了每次走出校门都能看到日光里的他远远地朝我招手,我的心中是说不出的欢喜,于是我决定跑着去见他。

      正如那天我跟着他跑出树林时,耀眼的太阳灼烧我的全身,我坚信这是通往新世界的入口。

      我从海滩上站起来,被雨打湿的发丝凌乱地散开在我脸上,我想自己看起来一定狼狈极了,我说:“走吧,哪里也去不了的。”

      岩泉一将我叫住。

      “上高中后,我们就很少说话了。”

      “所以今天你来找我,我很开心。”

      “从小到大,你都没有变过,一直都很好,这很难得。”

      “没有思考过以后,却总能处理好意料之外的事情,创造出名为‘奇迹’的事,我觉得,这很厉害。”

      “见过很多事后还能保持最原始纯真的想法,说话一直很有趣,这一点,无论别人怎么认为,至少我很喜欢。”

      他看向我,海浪倒映在眼底,瞳孔里好像残留着刚刚的日光,浅浅的笑意:“所以,不要怀疑自己,你一直都很好,不需要执着于选择的对错。因为只要是你选择去做的事,一定也只有你才能做到。”

      小时候的岩泉一,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他只记得七岁的那个盛夏,那个女孩的眼睛让他想起了奶奶家后院的山上才可以看得到的夜空。

      数不清有多少星星,但是看到它们的时候,岩泉一觉得自己的任何愿望似乎都能实现。

      就像看到这个女孩的时候,那天,她跟在自己的身后跑出这片树林,日光如此耀眼而炽热,他想,此后的人生会有什么不同吗?

      她的出现就是个奇迹,如同她本人一样。时而说些什么“太阳捕手”“宇宙秩序”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但是真的很有趣。她有一套自己的语言,比如“冰棍”是“凉凉的”,“天空”是“蓝蓝的”,“大海”是“远远的”,配上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表情,岩泉一觉得很可爱。

      所以,他不理解为什么这样的女孩在学校里没有朋友。

      自己和及川的小学要比她早五分钟放学,如果用跑的,还是赶不上,为了能够准时在她的校门口出现,小学的岩泉做了迄今为止最叛逆的一件事:逃课。

      每天逃掉最后一节课,就可以准时去见她。翻墙这件事对小学生来说是有点难度,但是也难不倒从小驰骋山林的岩泉一,失败了几次后他已能熟练地翻墙。唯一一次被发现是及川彻硬要跟过来拖了自己后腿。

      家中的书柜上曾经掉下来一本书,翻开的那一页刚好写着:我渴望能见你一面,但请你记得,我不会开口要求见你。这不是因为骄傲,你知道我在你面前毫无骄傲可言,而是因为,唯有你也想见我的时候,我们见面才有意义。

      小时候的岩泉一看不懂文学作品,长大后他看见窗外的日光照在书桌上,他突然想起女孩在校园里迎着日光向他跑来的情形,他更开心地挥了挥手,说不出的喜悦。

      是什么样的心情呢?看向教室的窗外,他想起了那段话。

      我们拧干了校服,坐在海滩上等待衣服晾干,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和电车上一样,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没有说一句话。

      很晚了,我不知道。忘了是谁先起身,我们离开了大海。

      回去的时候已经没有电车,我的身上也没有钱,岩泉一向便利店借走了一辆自行车,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晚风轻轻地跟随在我的身后,我感到很安心。

      我随岩泉进入片树林,他说不确定现在还有没有萤火虫,而就在草丛中,我看见点点的微光逐渐升起。

      “闪闪的!”我指向草丛激动地喊。

      岩泉一先是看向我,然后顺着我指向的方向望去,笑着说:“你怎么变成小时候?”

      我思索半晌,然后十分认真地得出结论:“那一定是因为,修炼的最终章都是返璞归真,就像许多武士最后都回去种田一样。”

      所谓花的姿态·重生!

      我想现在一定是深夜了,回去该如何向妈妈解释呢?算了不管了,把明天什么的都抛之脑后吧,这不就是我的一贯作风吗?反正只要不会死掉就没什么好怕的,未知的部分更多是精彩的部分。

      只是,我在心里对岩泉说了声抱歉,让他陪我做这么不负责任的事实在是感到愧疚,但是一想,从小到大好像都这样,我负责冒险,岩泉负责善后。

      嗯,这么一想,我的道德感甚至不如及川彻。

      乘着晚风,我们骑着自行车,如同下午在雨里奔跑时,只管向前,道路会无限延伸。兴许是淋了雨,我感到有些昏阙,头不受控制地靠在岩泉背上。

      “去哪里呢?”迷迷糊糊中,我喃喃道。

      “回家了。”

      黑暗中,我听到头顶传来的温柔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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