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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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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别情用警察证,借着调查的名义进了学校。保安自然是知道校园案的,保卫处的会都开了好几次,如今连警察都来了,并且声称下一个目标可能是他们学校,不由得都提高警惕。
“去和公司说,这两天再调些人来。”保安队长一边吩咐工作,一边问姬别情:“警察同志,你们也会多派些人手来吗?我们只是保安……这,怕打起来的时候打不过啊。”
“会的,会的。”
见宿舍楼底下围了好多学生,三人也跑过去凑热闹。
学生见李俶来了,大喊着向他招手:“李老师你怎么来了?我是找刘院举报的来着。诶?警察来的这么快?我才报警诶。”
李俶没发现周围有什么问题,疑惑道:“怎么了?”
看来是纯路过,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学生便向他解释道:“就这一周每天都有外卖被偷,今天更过分!外卖小哥刚放下拍照,东西就不见了!”
人群中吵吵嚷嚷地说了起来。
“我亲眼看到的!突然‘咻’的一下就不见了!像变魔术一样的!”
“我靠我的30块的超豪华麻辣烫!这是丢的第三次了!”
刘院闻讯赶到,擦着汗看到李俶和姬别情已经在安抚学生,连忙道谢。
“李老师、警察同志。来这么快啊。”
姬别情摆摆手:“不是,我不是因为外卖被偷来的,社区民警应该还在路上……我是因为校园犯罪来的,你们李老师可能是下一个目标。”
刘院:“啊?”
“好消息,这个偷外卖的和罪犯应该是同一个人。”
“啊啊?”
李俶瞪了姬别情一眼,让他别吓刘院,晚点给人老头把心脏病吓出来了。
“刘院你先别急,事情还没下定论。”
“啊……李老师那您要不要去哪儿躲躲啊。”
李俶看着刘院那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试图转移话题:“刘院,我记得……上学期,好像也有一次类似的外卖失窃举报?闹得挺大,还捅到市里去了?后来……查清楚了吗?”
他隐约记得当时学校论坛闹得沸沸扬扬,说是有惯偷。
刘院一听这个,脸上的愁苦瞬间变成了哭笑不得的崩溃,他长叹一口气:“哎哟别提了!那次查出来了根本不是人偷的!是猫!是猫啊!”
“猫?”李俶一愣,姬别情也挑了挑眉。
“对啊!就是一只不知道从哪儿溜进来的大橘猫!”刘院比划着,唾沫横飞,“精得很!专门蹲在宿舍楼底下,外卖小哥前脚放下东西拍照,它后脚就蹿出来!叼着就跑!就‘咻——’一下!外卖就没了!”
刘院喘了口气,表情更加无语愤:“结果有个学生——家里挺有钱的,迷上了日料,那段时间天天点高级刺身吃,就被猫盯上了,偷来偷去居然偷出一笔巨款!那学生还是学法的,学校一直查不出来,他气不过,觉得学校管理不力,直接一纸诉状告到市里去了。”
刘院一口气说完,脸都憋红了,显然那段经历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李俶:“……”他嘴角抽了抽,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李俶瞥了一眼外卖消失的地方,冬天的阳光正正好洒下来,隐约可见一点细弱的线状反光。
李俶看了一眼姬别情,使了个眼神。姬别情一愣,跟上他的脚步。
姬别情侧头低声问:“怎么了?”
李俶看了看围在这里熙熙攘攘的学生们,边加快脚步边道:“那人就在附近,他的目标是我,应该会跟过来——我们得往人少的地方去,你现在发信息安排一下清场和戒严。”
待到走到校医院的角落里,李俶脚步终于停下了。学校绿化做得好,僻静处也有大片的竹林。
早早收到姬别情消息的同事们早就把这一片都以“警方借场地拍宣传片发布前需要严格保密”为由清空了。
天上飘来了几朵云,原本和煦的冬日阳光被遮得一干二净,显得挂着的西北风都冷了几分。
李俶长叹一口气:“王毛仲,是你吧。”
姬别情眼珠动了一下,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竹叶簌簌响了起来,不多时走出一个身影,正是前段日子洪逸君在路边遇到的乞丐——也是王毛仲,他冷嗤道:“李豫,好久不见。”
李豫?那是谁?姬别情不着声色地瞥了李俶一眼,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干脆不发声。
李俶彬彬有礼一点头:“也没很久,上次抓到你也没多少日子。”
王毛仲面上露出一丝愤恨:“是啊,对你生命的长度来说,确实只是一眨眼的事不是吗?”
“对你也是。”李俶眼都没眨一下,淡淡道。
“我不是啊。”王毛仲咬了咬牙,眼里流出癫狂,但很快又收拾干净,“我不像你羽化登仙,我一睁眼便是陌生的时代,却还知寒暑、知饥饱,这不好笑吗,陛下?”
“什么陛下?”姬别情瞪大了眼睛,“新时代了,咱们不兴这个啊。”
王毛仲吝于分给他一个眼神,只从鼻腔溢出一声不屑的音调:“你倒是没变——还在给他当狗。”
姬别情虽然没听懂前半句,但听懂了后半句,当即大怒,正要反驳却被李俶一手按住肩:“别冲动,让你带来的人都往后退,退远点。”
“不行。”姬别情的怒气转移到李俶身上,“我们是人民警察,面对危险分子,让人民先上我们后退?你想害我!”
见到姬别情怒喷李俶,王毛仲都露出一点惊讶来,李俶倒是依然没什么情绪波动:“我和你们局长说了,你服从命令。”
话音刚落,姬别情就接到了李泌的电话。
“什么叫全交由李俶负责?局长!”姬别情骤然拔高了声音,没多少时候,他愤愤地挂了电话,瞪了李俶一眼,带人退远了几十米。
王毛仲的表情从惊讶转为嘲讽:“怎么,陛下如今学会惜子了?当初宫变,死了多少凌雪阁,这时候你倒舍不得了。”
李俶面上淡淡的,也没反驳什么:“如今用不着他们舍命。”
王毛仲指尖微动,几缕几乎看不见的丝线瞬间缠绕上李俶的手腕和脚踝。李俶被缚,却依然岿然不动:“王毛仲,你执念太深,害人害己。如今李唐早已成了历史里的纸灰,李隆基也得到了其应有的历史评价,你何必还要执着于此。”
王毛仲看着被自己傀儡丝牢牢控制的李俶,脸上露出扭曲的快意:“陛下放心,我不打算大开杀戒。这些蝼蚁的命,我不稀罕。”
他凑近李俶耳边,声音阴冷:“李唐确实没了,但不还剩下你一个‘余孽’吗?所以我只要你的命,很公平,对吧?”
“李俶——!!”一声带着惊怒和急切的呼喊划破紧张的气氛。
两道身影从竹林另一侧疾冲而来,前面是气喘吁吁、脸色铁青的李泌,后面是……李倓。
李俶刚刚八风不动的面色终于变了,他特意让李泌去牵制住李倓,就是怕李倓“重蹈覆辙”又跑来现场,结果李泌被李倓策反了!
李俶算无遗策,但是潜意识里忘了如今的李泌和他一无上下级关系,二无君臣关系,再加上李教授对现代社会的“压力来源”了解不足,实在没想到李倓拿“家属”和“知名企业家”的名头一要挟,李局长轻易妥协了。
“李倓!离开这里!”李俶高声呵斥,面色严肃,“李局长,你怎么能让无关群众靠近现场!”
李倓眉毛一竖:“你说谁是无关的?”
王毛仲没给两个人争执的时间,他看到李倓,瞳孔骤缩,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难以置信:“李倓?又是你!”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不愉快的经历,声音都尖利了几分。
李倓脚步顿住,眉头紧锁:“又?”
他完全不记得见过这个疯子。
王毛仲死死盯着李倓的脸,眼神像是要将他穿透,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古怪、带着怜悯和嘲讽的弧度:“哦……你不是他,你不是那个李倓。”
他顿了顿,目光在李倓和李俶之间来回扫视,看着李俶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担忧,再看看李倓那副恨不得立刻扑过来的样子,瞬间明白了什么,发出一阵带着恶意的笑:“有趣!太有趣了!李倓啊李倓,你知不知道,你身边这个对你千好万好的人……他是为什么对你好?他是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披着人皮的怪物!你怕不怕!”
王毛仲的狂笑声中,李倓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既没有震惊,也没有恐惧。他只是微微歪了歪头,看着状若癫狂的王毛仲,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我知道。”
空气瞬间凝固了。
王毛仲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倓。
李俶的眼神也猛地一颤,面上露出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他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倓无视了王毛仲的呆滞和李俶的震惊,他的目光落在李俶手腕上那几缕几乎看不见的傀儡线上,眉头拧得更紧,一边说一边往前踏了几步:“我管他是活了一千年还是两千年,总之你‘上次’动不了他,这次也动不了。”
这下好了,王毛仲还没说什么,李俶的心理阴影彻底被激发出来了,登时眼眶就红了:“李倓!离开这里!”
王毛仲也被李倓这不要命的举动惊了一下,随即眼中凶光大盛:“你如今不过一个没有武功的凡人,当真找死!李唐的遗族,今日便都要折在我手里。”
他手腕一翻,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不知从何处滑入掌心,带着细微的破空声,直直刺向李倓的心口。
李俶目眦欲裂,也不敢再藏后手,使出内力,不惜崩断经脉般,猛地向前一挣。空气中传来令人牙酸的、丝线崩裂的声音,缠绕在他手腕、脚踝、甚至脖颈上的傀儡丝瞬间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硬生生震碎。断裂的细线纷纷弹开,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留下数道血痕。
李泌也吓了一跳,但他此世也是刑警出身,虽然坐了多年办公室但反应速度还在,立刻伸手一拽,把李倓拽得往后一仰,脚下却没动。
李俶的身影直直跌落在李倓怀里。
李倓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自己的脸上,他僵硬地低头,看到的是李俶宽阔却在微微颤抖的背影。那把锋利的刀,正插在李俶的肩胛下方,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他大半个后背。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这是今年的初雪。
冰凉的触感落在李倓的脸颊,他茫然地转了转眼珠,下意识揽住了怀里的人,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终于在他的脑中汇聚成形。
记忆中残阳如血下的巍峨宫阙,最终定格在一双盛满温柔与悲悯的眼睛上。李倓颤抖着手低下头,对上那双眼。
他乍然理解了这半年来所有的一切,却感到了一点恐惧。他想到“初遇”时李俶的眼神,想到他背后的伤,他实在不敢去想李俶是如何面对一个全无记忆、甚至还准备“包养”他的弟弟与爱人的。
这是一场漫长的、李俶单方面的重逢。
而他却在这场重逢里一无所知。
李倓看到李俶努力抬起手,试着捂住他的眼睛——不想让他到看满目的血色,却又仿佛没力气了一样中途垂了下去。
李俶已经了无血色的唇边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次我来得及救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