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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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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夜,西流魂街,山脚下,泉水边。
歌匡一身素衣安静的躺在白色花瓣铺满的方寸之间,一如她出嫁时的那般无垢纯白,只是脸边没有红梅花,露出原本的伤疤。
只此数月,她就从那样鲜活的一个开朗少女变做了皮包骨的一具尸体,东仙双膝跪在地上,双手搭在棺材盖上久久不能闭合。
来送歌匡最后一程的除了东仙外就只有月华,浮竹自昨夜起就高烧不退,身体状况不方便来回折腾,所以就让月华代为相送,临走之前特意嘱咐一番月华不可意气用事。
“月华副队长!请您带我进入瀞灵廷,我要去见四十六室的大人们!我不相信歌匡会抑郁自杀!”东仙突然调转了方向,对着月华跪拜,“求您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震惊、愤怒、不甘和质疑等各种情绪都被杂糅进他的喉咙深处,引发出呜呜咽咽的回响。
月华想起浮竹的嘱托,本想开口婉拒,眼看东仙又连续给自己磕了两个响头,嘴上还重复着“求您了”。
月华被他的悲痛和执着所打动,最终还是领着他跨过瀞灵廷的西大门。
天光破晓,四十六室全方位戒严,不允许任何人私自靠近。
东仙刚踏进四十六室最外层的范围,就被守卫高举着棍棒武器拦截。
“请让我见一见四十六室的贤者们!请让我见一见审判官们!我有冤屈在身!我的的朋友死因蹊跷,请让我进去申冤!”
守卫们没拿正眼看东仙,毫不客气的将他用大棒推出去老远,东仙被推出去数次又从地上爬起来,坚持在四十六室外围高声呼喊着。
月华在旁边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死神队长副队长是没有权限要求四十六室开门的,顶多只能通过文书上报,且不说他们最终会不会审理。
东仙的叫喊声引来人群围观,守卫们失去耐心,厉声怒斥,一顿棍棒劈头盖脸的砸下来,月华赶紧瞬步救下东仙,狠狠地瞪了几眼狗仗人势的蒙面守卫者,压下心中怒火,准备先带东仙离开再做打算。
东仙刚死了挚友,性子倔强偏执也可以理解,他停在原地不愿就这么回流魂街。
正在和守卫们僵持之际,一个身披贵族阶层特制大氅的男人,缓缓走到月华身侧,带着调侃的鼻音,笑道:“哟,这不是十三番队的月华副队长嘛。”
月华回视其人,生得一副阴险的嘴脸,不屑与之接话。
“久闻月华副队长倾城之姿,今日得见真容果然实至名归。只是可惜与蓝染副队长婚配过早,不然……”
“不然凭月华小姐这般姝色高嫁大贵族也不失为一段佳话。”男人进一步靠近月华,大庭广众之下就要伸手触及月华的脸,月华嫌恶的闪身避开。
“呵,你的直属队长只是个常年卧床的病秧子,你的夫君只是个舞文弄墨的花架子,不如月华小姐择良木而栖,我身为大贵族纲弥代分家的末席,刚好我的妻子去世,你改嫁给我做填房,我俩甚为般配。”
月华和东仙同时震怒,此人就是时滩无疑。这家伙一上来就极其不要脸,刷新了整个瀞灵廷的下限。
歌匡尸骨未寒,他竟然能公开说出这种毫无心肝的言论,他把歌匡当什么了?当个随意摆弄就可丢弃的物件了吗?东仙瞪着一双没有瞳仁的眼白甚是吓人,如果此时有武器在手,必将一刀|捅|死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这肮脏的贱民竟敢瞪我!来人,给我打死他!”时滩大手一挥,左右侍从和守卫们一起围上来,把东仙踹翻在地,对他狠狠地一通拳脚招呼。
东仙被两个壮汉死死地摁在地上,头脸和身上都被打的一片脏污,血染地面。
月华走的匆忙从队舍出来没有拿刀,面对围殴东仙的众人,顾不上这些家伙粗鄙恶臭,冲进人堆里面飞起几脚踹散这些杂鱼,担忧的扶起东仙,他的腿被打的站不起来,只好有气无力的靠在月华肩头,好在月华个子高有力气,稳稳的扶着他。
“抱歉,月华副队长,我弄脏了您的衣服,给您添麻烦了。”东仙自嘲的笑笑,无可奈何。时滩说的没错,自己只是个贱民罢了,又能拿他怎样。
“啧,月华小姐,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正义感的嘛。真的是跟我那死去的妻子很像呢。”时滩拍手称好。
“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月华一手扶东仙一手操控灵压,咏唱破弃的火系鬼道并非自己所长,毕竟自己的本源是水,不过用来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时滩也够了。
时滩没想到月华竟敢出手打自己,猝不及防被赤色火球打中,身上华贵的大氅被烧得破烂,内衬的衣服也被烧毁,露出大块灼烧发红的皮肤,时滩痛的大叫,拔出腰间斩魄刀。
“你最好别动,否则我叫你尝尝六十三号雷吼炮的厉害,我不介意再引来几道天雷给你上上强度。”
月华冷声警告,但时滩急于找补面子,举刀冲了过来。
月华携东仙闪避时滩刀剑攻击的同时,天空感应到月华的灵压支配,霎时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随着舍弃吟咏的六十三号破道一起,数道天雷同时劈向时滩。
时滩大惊失色,原以为她是在逞能没想到是真的,她是怎么做到雷电都为她所用的?真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眼看雷吼炮和天雷势不可挡,时滩在劫难逃。
爆炸声在时滩耳朵里嗡嗡扩散,奇怪自己并没有受到致命伤,抬头一看,是蓝染替自己接下了这一击,他用自己的斩魄刀引开雷电,雷电悉数劈向了不远处的群山,山头崩裂,山体滑坡,浓烟四起,碰撞摩擦升起的火焰眼看就要焚毁山林,好在天空下起了及时雨。
战斗的氛围被这场雨冲淡,蓝染立于两方中间。
“惣右介,雨神附体就是猛啊。”
浦原赶来现场,还不忘调侃蓝染一番。
“月华,把这位东仙先生交给我,我带他去我队中治疗。”蓝染没有看时滩也没有瞧浦原,接过受伤的东仙转身就走。
时滩虽被侥幸救下一命,但并不领情,看到月华和蓝染都有这般实力领先于自己之上,心底不平衡起来,遂动用嘴皮子揭人短处极尽挖苦:
“我说蓝染副队长,你老婆和浮竹不清不楚人尽皆知,想来很是头疼吧,要不你叫她嫁给我得了,彻底和护廷十三队你们这些卑贱的死神断干净。”
月华早就满脸怒气,在蓝染刚才击落雷电的时候就开始生气了,正要闪身过去给时滩吃大耳刮子,却被蓝染挡在身前,用眼神劝退月华,随即朝浦原那边喊一声:
“喜助,我不擅长吵架,你来应付他。”
“好嘞!”
浦原见蓝染带东仙瞬步而去,自己立刻站在月华身前,一脸鄙视的看向时滩,仿佛在看一件垃圾。
“我说这位时滩阁下,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作‘丑人多作怪’。您在四十六室门口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就不怕惹到贤者们清修嘛?”
“哼,我会怕他们?我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亏你也敢在这里大言不惭的教训我,你们不过护廷十三队的一群杂碎罢了。”
“您说的对,我们也许都是杂碎,但若是杂碎联合在一起,您这样的高贵之人怕是也得被拉下泥潭吧?我奉劝阁下不要太高调,容易摔死。”
时滩刚想骂出声来,但见月华在后面随时准备起手攻击,若是再动起手来,自己肯定抵挡不住,跟着自己的那群饭桶早就被踹趴下了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时滩只好压下怒火,并不敢贸然发动攻击。再说浦原身后有四枫院的当家撑腰,没必要为了他的几句嘴皮子功夫继续跟他耗下去。
“你们别嚣张,总有一天我要你们为今日的行为付出代价。”时滩整理一番自己破烂的衣衫,信步离去。
离开他们数百米远,时滩回望月华,嘴角勾起阴邪的笑意,心里暗自谋划,“这个女人,迟早都是自己囊中之物。”
五番队的副队长办公楼,一间密室之内。
蓝染已经为东仙包扎好了身上的所有伤痕,询问了一些基本情况,对东仙有了一定的了解。
“东仙,你觉得我的妻子,如何?”
东仙被这奇怪的问法问的摸不着头脑,月华副队长确实人很好,不然就不会带自己进入瀞灵廷了,更别说替自己出气教训那群守卫和时滩了。
月华一边扶着东仙一边用鬼道攻击时滩,虽然东仙眼睛看不见,但能感受到月华的英姿飒爽,力量蓬勃。
“对不起,蓝染副队长,都是因为小人一己之私,连累了月华副队长。”东仙不敢妄自评价月华,只好道歉。
“月华到底只是妇人之仁,她帮不到你什么忙。如果你真心想为枉死之人复仇,那么请你入我麾下,你我携手,便可以摧毁世界。”
蓝染的声音低沉而诱惑,一语穿透东仙心底最深处的阴暗。这位蓝染副队长,东仙依靠视觉外的其他感官所感受到的震撼,甚至要高于月华带来的冲击力,蓝染仅凭一击斩落天雷,这是何等不俗的力量。
“是!我愿誓死追随于您,蓝染大人!”
东仙不顾满身的伤,庄重的给蓝染行双膝跪拜大礼。头重重的磕在地板上,决心已定。
数日后,浮竹病情初愈,奔走于二番队和八番队之间,凭着不错的交情获取了浦原喜助和京乐队长的大力支持。
有了大贵族四枫院家的首肯,和上级贵族京乐家的推动,从大量人手暗中调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来看,可疑处都指向时滩。京乐浮竹浦原三家联名向中央四十六室举报时滩杀害死神同僚以及妻子的罪恶行径。
迫于各方势力的审视,纲弥代高层不得不配合四十六室彻查时滩,所有罪证确凿罪名成立,为了家族的前程,大贵族的荣耀,只好选择牺牲这位分家末裔,遂将时滩交给中央四十六室处置。
由尸魂界各处所组成的四十位贤者以及六位审判官,最终拍板决定将纲弥代时滩关押至一番队地下的第六层监狱,刑期200年。
对于此种判决结果,浮竹等人自是不服。但不服也不能再对其结果做出干涉。
四十六室表面上选贤举能,汇集八方贤能人才,实则与各大贵族阶层盘根错节,普通流魂街出身的民众压根就进不了体|制|内,就连死神也无法晋升到四十六室。时滩刑期只此短短200年就可窥见其内部的腐朽,不乏狼心狗行之辈和奴颜婢膝之徒,为了利益的交换权力的追逐,避重就轻胡乱判决之事不在少数。
东仙早已预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即便是这样不痛不痒的判决,也是集齐了三四家之力才勉强达成,不敢想象纲弥代家族渗入权力的中心已经有多么的根深蒂固。想要真正意义上将凶手绳之以法,唯有革除现有一切。
东仙加紧了在灵术院的修习,昼夜交替,四季轮转,不敢倦怠丝毫。
月华出于对歌匡之死的愧疚,经常去灵术院看望东仙,知道他在流魂街时条件不好,给他捎来许多日常用品,以及各式各样的糕点零食。当然月华手笨自己不会做,这都是平时在曳舟队长那里混吃混喝打包带走的,除了分一点给手下的可城丸秀朝之外,其余全部都给了东仙。
东仙得了月华照拂,很是感激。
三年后,东仙顺利从灵术院毕业,普通学生六年完成的课业,东仙仅用时一半,虽比不上月华当初一年时间毕业,但也算是中上水平,蓝染遂将其引荐进了九番队,静待他的表现。
东仙成为九番队的队士以来,每日勤恳劳作,脏活累活毫不埋怨,外派任务也是不怕危险第一个冲在前头,很快就在队员里面脱颖而出,被六车队长破格提拔为第五席。
时值夏夜如水洗般空明澄净。
蓝染和东仙一前一后立于流魂街某处山崖边。
“东仙,让我再问一遍,你觉得我的妻子,如何?”
蓝染负手而立,站姿儒雅,谦谦君子,内心平和。蓝染抬眼向前,一片苍茫交汇天与地的界限。
“蓝染大人,月华副队长对我极好,我在灵术院的三年,全靠月华副队长接济和照顾。”东仙如实回答。
“原来如此。”蓝染点头,侧身回视东仙,他比自己要矮大半个头,进了九番队之后开始佩戴护目风镜,平时作风严谨。
“你虽然目不能视,但盲人的感觉要比普通人更为灵敏。有些事情,并不像我们表面上看到的这般。”
“蓝染大人,这是何意?”
山崖的夜风拂面而来,蓝染接下来的话语随着风声落入东仙耳畔。两人黑色的裙裤被风吹起很高,东仙听的微微一怔,随即低下头去,思索着什么。
“要,我说这些,并不是想打击你好不容易才对他人建立起来的一点信任感,只是,我想让你明白,任何人都有他的目的,不可盲从。包括我。”蓝染对他的称呼亲近起来,开始只唤名字不称姓氏。
“我懂的,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的余生,只愿跟随您一人。”
“那么,我跟你交代一下,后面要做的事情。”
“是,蓝染大人。”
两人的对话内容又只剩山崖和风知道。
良久,蓝染像是站累了,坐下来,双脚垂落悬崖边,并不在意东仙就在自己身后。
“要,表象动摇人心。月华是作为我的刀刃去培养的,你不可以对她产生任何心思。”蓝染回眸审视东仙黝黑的面庞,沉声道:“如果都这样了,你对她还是起了恻隐之心,那我就不能饶恕你了。”
“蓝染大人,我的身心只为大计而存在,绝对没有任何私人的情感牵绊。如果有一天我背离大计,脱离正道,请您一定要亲手杀了我!”
东仙诚惶诚恐,对着蓝染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此时此刻的瀞灵廷,并没有人察觉五番队的蓝染副队长暗地里牵引九番队的第五席,毕竟,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罢了。
自时滩事件过去三年多,护廷十三队趋于宁静平和,即便当初在四十六室外头闹得天雷滚滚也被瀞灵廷高层所压制下来,无人再提。
任何不够光彩的事情终将要被湮灭于黑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