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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寒夜逃 ...

  •   换班的婆子脚步声渐远,柴房外只剩下风雪呼啸。沈玉微屏住呼吸,将细木枝插进锁孔,指尖因寒冷而僵硬,试了几次才找到锁芯的位置。

      这手艺是小时候跟着府里的老锁匠学的。那时她总爱追着老锁匠问东问西,老锁匠被缠得没办法,便教了她几招基础的□□,说“女孩子家,多学点本事总没错”。没想到时隔多年,竟要靠这旁门左道救命。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沈玉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轻轻推开门缝,见院外空无一人,才闪身溜了出去。后院本就偏僻,此刻大雪覆盖了脚印,倒给她添了层掩护。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她裹紧破袄,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母亲从前的卧房走。路过月亮门时,隐约听见守夜的家丁在廊下打盹,鼾声混着风雪声,倒也掩护了她的动静。

      母亲的卧房被柳氏占了后,重新换了装潢,原本清雅的陈设被换成了俗艳的红紫,连窗棂上的雕花也被磨平了。沈玉微站在窗外,借着雪光往里看,柳氏和沈玉柔都不在,只有两个丫鬟在收拾东西,嘴里还念叨着“明天就把那幅破画烧了”。

      她心一紧,绕到卧房后窗。这里的窗闩年久失修,她用木枝轻轻一挑就开了。翻进屋里时,带起的寒风让烛火猛地跳了跳,她慌忙捂住嘴,躲在博古架后。

      屋里暖炉烧得正旺,弥漫着柳氏惯用的熏香,甜腻得让人作呕。沈玉微定了定神,目光落在东墙——那幅《莲塘清趣图》还挂在原处,只是画轴上积了层薄灰,显然是被刻意冷落了。

      画下的紫檀花架果然空了。

      “莲下……”沈玉微喃喃自语,目光扫过地面。花架原本的位置留下一个浅痕,痕印中央有块地砖的颜色比周围略深,边缘还能看见细微的拼接缝。

      她心跳加速,悄悄走过去,蹲下身用指尖敲了敲地砖。“空的。”她心里一喜,摸索着找到地砖边缘的凹槽,用力一掀——

      地砖应手而开,露出下面一个黑黢黢的暗格,大小正好能容下一个锦盒。

      沈玉微正要伸手去拿,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伴随着沈玉柔的声音:“母亲,您看我找着什么了?”

      她吓得赶紧将地砖盖好,顺势躲进博古架旁的落地帘后,屏住呼吸。

      柳氏和沈玉柔推门进来,柳氏手里拿着个账本,脸色阴沉:“你确定沈明远把那笔银子藏在这里?”

      “肯定是!”沈玉柔献宝似的递过一个小匣子,“我刚才在父亲书房的暗格里找到的,里面还有张字条,说‘柳氏贪婪,不可信’——娘,您看父亲居然防着您!”

      柳氏接过匣子,狠狠摔在桌上,匣子里的银锭滚出来,发出清脆的响声。“老东西!”她咬牙骂道,“当年若不是我帮他打通关节,他哪能坐稳这尚书之位?现在倒好,敢藏私房钱了!”

      沈玉柔凑近柳氏耳边,压低声音:“娘,不如我们……”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柳氏眼睛一亮,随即又摇摇头:“不妥,现在动手太惹眼。等过了年,把沈玉微那丫头送走,再找个由头……”

      躲在帘后的沈玉微浑身冰凉,指尖死死掐着掌心。原来父亲不止是偏心,他和柳氏之间还有这样的龌龊!母亲的死……会不会也和他们有关?

      正思忖间,沈玉柔突然看向东墙的画:“娘,这画真要烧了?我总觉得沈玉微那丫头盯着它看了好几回,说不定藏了什么东西。”

      柳氏瞥了眼画,不屑道:“一个死了的人能藏什么?烧了干净,省得看着碍眼。”

      沈玉柔立刻让丫鬟抱来柴火,堆在画前,就要点火。

      沈玉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暗格里的东西还没拿到,绝不能让她们烧画!她急中生智,悄悄将博古架上的一个青瓷瓶推了下去。

      “哐当”一声,瓷瓶摔得粉碎。

      柳氏和沈玉柔吓了一跳,柳氏厉声喝问:“谁?”

      沈玉微趁她们分神,猛地从帘后冲出,掀开通往花园的角门就跑。沈玉柔反应过来,尖叫道:“是沈玉微!抓住她!”

      丫鬟们追了出来,柳氏却盯着地上的碎瓷,突然看向东墙的画,眼神阴鸷:“不对,她刚才肯定在这附近……去看看地砖!”

      沈玉微跑出角门,身后传来柳氏的尖叫:“快追!她拿到东西了!”

      她不敢回头,拼尽全力往花园深处跑。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膝盖的旧伤被震得生疼,好几次差点摔倒。她知道不能往正门跑,那里有家丁看守,只能往西边的假山跑——那里有个废弃的狗洞,是她小时候和府里的小厮们玩捉迷藏时发现的。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影子。沈玉微看见假山了,她咬着牙,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尖利的石头划破了手掌,渗出血来,滴在雪地上,像一朵朵凄艳的梅。

      “在那儿!”沈玉柔的声音近在咫尺。

      沈玉微摸到狗洞的位置,用冻僵的手扒开堵在洞口的杂草,钻了进去。洞口狭窄,刮得她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她像条泥鳅一样往前挪,终于在被抓住前滚了出去,摔在府外的雪地里。

      身后传来柳氏气急败坏的咒骂,还有家丁撞开栅栏的声音。沈玉微顾不上疼,爬起来就往巷子里跑。

      雪越下越大,将她的脚印很快覆盖。她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再也听不见身后的追赶声,才扶着一面墙大口喘气,肺像要炸开一样。

      她摸了摸怀里,暗格里的锦盒被她紧紧攥着,边角硌得胸口生疼。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叠银票,还有几封书信,最上面的一封,信封上写着“夫君亲启”,是母亲的笔迹。

      沈玉微抽出信纸,借着雪光一看,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信里写的,竟是当年柳氏与外敌勾结,泄露朝廷布防图的证据,母亲发现后本想告诉父亲,却被柳氏察觉……

      原来母亲不是病逝的。

      原来父亲不是不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乌纱帽,选择了包庇柳氏,牺牲了母亲!

      沈玉微瘫坐在雪地里,雪花落在她脸上,融化成水,和眼泪混在一起。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那样的不舍,那样的担忧,原来不是错觉。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更了。

      沈玉微将锦盒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母亲最后的体温。她站起身,朝着城外的方向走去。那里有座破庙,是母亲曾说过“若遇难处,可去投奔老尼”的地方。

      风雪中,她的身影单薄得像一片落叶,却走得异常坚定。

      柳氏,沈玉柔,沈明远……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三个名字,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这笔血债,她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而此刻怀中的证据,就是她磨得最锋利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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