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涧颂》山照我离离

36、隐秘期待

　　丁南珠和谢婉都是明理之人，深知秦珂和秦媛这数月来的进益，离不开顾云樵的悉心教导。两人一合计，便择了个日子，一同前往家塾，郑重地向顾先生道谢。
　　“顾先生，这些日子真是辛苦您了。”丁南珠笑容爽朗，语气真诚，“珂哥儿和媛姐儿能得您教导，是他们的福气。两个孩子回去总念叨先生讲的书有趣，道理也明白，我们听着心里真是高兴又感激。”
　　谢婉也微微颔首，清冷的脸上带着难得的温和：“先生费心了。媛姐儿顽皮，多亏先生耐心引导。”
　　顾云樵依旧是一身青衫，神色谦和淡然，拱手回礼：“世子妃、二奶奶言重了。教导学生，本是在下分内之事。两位公子小姐天资聪颖，好学肯问，能教这样的学生，也是在下的荣幸。”
　　丁南珠见他如此谦逊，心中更是满意，趁热打铁道：“先生太过自谦了。我们今日来，也是有个不情之请。如今时局不定，外面的书院也不知何时能复课，便想着……能否请先生再多留些时日，继续教导这两个孩子？束脩方面，府里定不会亏待先生。”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期盼的笑容，继续道：“不瞒先生说，我这院里还有个小的，再过几年也该启蒙了。还有四弟妹刚得的姐儿，取名唤作秦姝，若是将来也有幸能得先生指点一二，那真是我们秦家孩子们的造化了！”
　　顾云樵闻言，并未立刻回答。他目光微垂，似乎在思索。
　　多留些时日吗？
　　眼前掠过秦珂认真思索的模样，秦媛天真烂漫的笑脸，还有……还有那位时常悄然立在廊下、如今已为人母的四奶奶安静聆听的身影。
　　想到白溪涧，他心中莫名地动了一下。那女子身上有种十分吸引人的沉静与韧劲，以及对知识的悄然渴望，让他印象颇深。若能长久地留在府中，或许……也能时常见到那双专注倾听的眼睛？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快得让他自己都未来得及细究缘由，便已化作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安的感觉。
　　他抬起头，迎上丁南珠和谢婉期待的目光，唇角浮现一抹清淡却肯定的笑意：“既蒙世子妃、二奶奶如此信任，在下便却之不恭了。只要府上不弃，在下愿继续留下，尽力教导诸位公子小姐。”
　　丁南珠和谢婉闻言，皆是喜出望外，又连声道谢，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过了些时日，丁南珠去探望白溪涧和新生的小侄女秦姝时，便顺道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
　　“……顾先生学问好，人品也好，珂哥儿和媛姐儿都进步神速。我和二弟妹便做主，请他长久地留下来了。往后啊，连我们珉哥儿，还有你的小姝儿，说不定都能跟着顾先生开蒙呢！”丁南珠抱着小秦姝，笑得眉眼弯弯。
　　白溪涧正靠在床头喝补汤，闻言，端着汤碗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顾先生……不走了？
　　要长久地留在府里教书？
　　一股难以言喻的、细微却清晰的喜悦，如同初春的溪流，悄然漫过心田，让她沉寂了许久的眼眸，微微亮了起来。
　　那是不是意味着……等她身子再好些，出了月子，是不是又可以像从前那样，寻了由头去散步，然后……悄悄地、悄悄地躲在那个熟悉的廊下阴影里，听他温润清朗的读书声？听他讲那些她不曾读过的书，不曾明白的道理，不曾见过的天地？
　　这个念头让她心旌微微摇曳，脸上也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连忙低头掩饰性地吹了吹汤勺。
　　“那……那可真是太好了。”她轻声应和着，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轻快，“孩子们的福气。”
　　丁南珠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只顾着逗弄怀里咿咿呀呀的小婴儿，满心都是为孩子们安排好前程的欣慰。
　　而白溪涧的心，却已飞向了外院那处飘着书香的院落，带着一种隐秘的、复苏的期待。
　　时光悄然流逝，转眼便临近了秦珂应试考童生的日子。府中对他的学业越发重视起来。
　　丁南珠和谢婉更是刻意减少了去家塾的次数，连平日最粘哥哥的秦媛，也被母亲仔细叮嘱了不许再去打扰兄长备考，乖乖待在自已院里习字画画。
　　家塾中，大部分时间便只剩下了顾云樵与秦珂师生二人。一个倾囊相授，一个潜心向学，为即将到来的考试做最后的冲刺。
　　清风拂过窗棂，带来远处隐约的花香，也带来了琅琅的读书声，似乎宁静而充满希望。
　　白溪涧在月子中听着这份宁静，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小手，心中那片因生产而一度惊惶失落的世界，似乎又重新变得安稳而值得期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