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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这是真的 ...

  •   一个月的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在这外松内紧的等待中悄然流逝。
      然而,预产期已至,白溪涧的肚子却依旧稳如泰山,丝毫没有要发动的迹象。反倒是秦知颂,虽然日日守在听竹苑,但那份焦灼和心不在焉,几乎写在了脸上。
      今日,尤其难熬。
      今天是皇后娘娘的千秋节,世子妃丁南珠天不亮就盛装打扮,入宫朝贺去了。翁萍洲虽无诰命在身不能入宫,但也一早就去了宫门外候着,准备将那份精心筹备、价值连城的贺礼寻机会呈递上去。
      而更重要的是,今天,也是顾家被流放出京的日子。
      据秦知颂辗转打探来的消息,陛下似乎格外开恩,准了已是贤妃的顾香缘出宫片刻,去往城外十里长亭,送别她的父母亲人最后一面。
      从清早起,秦知颂就在屋内坐立难安,一会儿走到窗边眺望,一会儿又竖起耳朵似乎想捕捉远处的什么声音。书本拿在手里半天,一页未翻。给他端的茶,凉透了也未曾喝一口。
      他的魂,显然早已飞去了那凄风苦雨的十里长亭。
      白溪涧冷眼瞧着,心中那股憋闷和委屈如同潮水般上涨。她当然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失态。她甚至能想象出此刻城外是怎样的场景:囚车辚辚,哭声一片,曾经显赫的靖安侯府如今沦为阶下囚,而那位他心心念念的贤妃娘娘,怕是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
      而他,本该守在她这个即将生产的妻子身边,心思却全系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阵痛尚未袭来,但一种莫名的、尖锐的酸楚和愤怒先一步攫住了她。她看着秦知颂那副丢了魂的样子,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憋屈,连呼吸都有些不畅起来。
      终于,在他又一次失手打翻茶盏后,白溪涧积压的怒火达到了顶点。
      她猛地坐直身子,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指着门外,声音冷得像冰:“秦知颂!你要实在待不住,就给我出去!别在这里晃来晃去,碍我的眼!”
      秦知颂被这突如其来的斥责吓了一跳,愕然看向她。
      白溪涧扭过头不看他,胸口剧烈起伏着,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想去就去!省得人在我这儿,心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看着就让人心烦!”
      秦知颂的脸瞬间涨红,羞愧、愧疚、还有那难以抑制的渴望交织在一起。他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最终,对顾香缘处境的担忧压倒了一切。他像是得到了特赦令,又是躬身作揖,又是语无伦次地道歉道谢:“溪涧……对不住……我……我很快回来!一定很快回来!你……你好好的!”
      说完,竟真的如同被赦免的囚徒一般,转身就冲出了房门,甚至来不及换下家常的衣袍,径直冲向马厩,牵了马便朝着城外十里长亭的方向疾驰而去。
      听着窗外远去的急促马蹄声,白溪涧愣愣地坐在榻上,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荒谬和凄凉兜头罩下。
      他竟然……真的走了。
      在她随时可能生产的时刻,为了去送别的女人,就这么毫不犹豫地走了。
      虽然是她开口赶的人,可当他真的选择离去时,那种被抛弃、被忽视的尖锐痛楚,还是狠狠地刺穿了她强装的镇定。
      委屈、愤怒、失望、还有一丝对生产的恐惧……种种情绪如同巨石压在心口,让她喘不过气。她越想越憋屈,越想越觉得自已可怜,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就在这情绪剧烈波动之际,她忽然感觉身下一股暖流失控般地涌出!
      羊水破了!
      剧烈的、毫无预兆的宫缩紧随而至,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狠狠攥扯她的五脏六腑!
      “啊!”白溪涧痛呼出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守在外间的贴身侍女闻声立刻冲了进来,见到情形,虽然紧张却并有条不紊,一边扶住她,一边急声吩咐其他小丫鬟:“快!快去请稳婆和女医!奶奶要生了!”
      整个听竹苑瞬间忙碌起来,热水、剪刀、软布……一样样被迅速准备起来。
      然而,最初的忙乱过后,当真正密集的阵痛一波波袭来,仿佛没有尽头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脆弱感攫住了白溪涧。
      产房里只有陌生的稳婆和侍女,她的丈夫不在身边,长辈妯娌们也各有要事……她仿佛被独自抛在了这痛苦的深渊里。
      剧烈的疼痛和孤立无援的感觉让她浑身发冷,忍不住小声地抽噎起来,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怎么这么惨啊……为什么要受这种罪……要是……要是撑不下去了怎么办……
      这是独属于产妇的、在极致痛苦与恐惧中生出的心理震动,再坚强的人,在此刻也会变得无比脆弱。
      就在她被阵痛折磨得意识模糊、几乎要被恐惧淹没之时,产房的门帘被轻轻掀开。
      一个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不是丁南珠,不是翁萍洲,更不是那个抛下她离开的秦知颂。
      来人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气质依旧清冷,但眼神里却带着一种罕见的、坚定的温柔。
      是谢婉。
      她走到产床边,无视了房内的血腥气,轻轻握住了白溪涧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冰凉颤抖的手。
      那只手并不十分温暖,甚至带着一丝她惯有的凉意,但那份坚定的握力,和眼中沉静包容的目光,却像一剂强心针,猛地注入了白溪涧几乎崩溃的心间。
      “别怕,”谢婉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镇定,“稳住呼吸,跟着稳婆的节奏来。我在这里陪着你。”
      简单的几句话,没有任何华丽的安慰,却奇迹般地让白溪涧混乱的心绪安定了些许。她反手紧紧回握住谢婉的手,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眼泪流得更凶,却不再是纯粹恐慌的泪水。
      阵痛再次猛烈袭来,白溪涧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力气凝聚起来。
      这一次,她感觉自已不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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