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春光》丁仁露

48、炼丹

　　明珠坐在冰冷坚硬的椅子上，她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百感交集。

　　两个月前，她还是无忧无虑的明珠公主。如今，她必须成为锦毛鼠一族独当一面的王。她要保护她的子民，像她的父王那样。

　　锦毛鼠一族一直以来在妖界默默无名。他们法力弱，地位低，几乎到了人人可欺的地步。是她的父王，努力修炼，在关键时刻凭借天时地利人和保住了锦毛鼠一族赖以生存的领地。

　　否则，他们难逃被其他妖族吞并的命运。

　　可惜好景不长，王兄由于在战争中负伤，落下了病根，不治身亡。父王历经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一病不起。重担一下子落到了明珠的身上。

　　玄青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明珠听说雪山上的雪莲包治百病，救父心切，便独自上山。披星戴月，跋山涉水，终于找到了雪山，她还没来得及欢呼，便在风雪中迷路。

　　她以为自己成功了，雪莲尽在咫尺，不曾想到达雪山只能算是一个开始。她的干粮早已吃完，雪山光秃秃的，容不下雪莲以外的活物，她只能靠吃雪生存。

　　苦苦支撑了三天，她终于倒下了。雪花落在她的身上，凝结成冰，她即将被冻成冰雕。

　　玄青救了她。扛着她下山，赠她千年人参，续住了父王的命。

　　明珠来不及道谢，他已消失在眼前。

　　父王的病始终不能根治，再加上忧思过度，他知道自己捡回一条命，但是时日无多。看着尚且年幼的女儿，孱弱的臣民，他始终闭不上眼睛。

　　明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努力修炼，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她的进步虽然不小，但是远达不到自己的期待。

　　她必须足够强大，能够保护子民，保住他们的领地，父王才会放心。

　　玄青于危机中再次出现。

　　明珠记得，那一天她像往常一样，服侍父王喝药后去练功，无意中发现一群妖怪正在林子里埋伏。

　　她躲在暗处偷看，见情况不妙，便想着溜回去告知护法。

　　万万不能让父王知道。他们悄悄部署。他们的实力太弱，万一打起来，大概率不是对方的对手。

　　明珠心里直打鼓，她默默祈祷，一定不要出事。

　　敌方的进攻比她预想的来的更快。他们一拥而上的时候，护法才看清外面已被几个妖族联合包围。他们来势汹汹，大有一举拿下的气势。

　　玄青带着金丝网从天而降。

　　明珠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玄青布下天罗地网，迅速击退了来犯的妖怪。

　　他救了锦毛鼠一族两次，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成了国师。

　　“大王，夜深了，该歇息了。”婢女小满拿过来一件披风，替明珠披上。

　　她从回忆中走了出来，烛火摇曳，让大殿不那么空荡，烛泪顺着红艳艳的蜡烛往下淌，堆积在底座上，像连绵起伏的山，山峦重叠，沟壑交错，在暗黄色的灯光下，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册封大典还没办呢。以后还是叫我公主吧。”

　　萦风睡在坚硬的地板上，铺了些稻草，还是硌的骨头疼。明明很疲惫，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到了初到洛水村的那晚，睡在辛夷家里，辛夷特地拿了两床新棉被，那叫一个惬意。

　　望舒睡在地牢的另一端，他睁着眼睛，眼前漆黑一片，睁眼闭眼好像没有什么区别。他陷入沉思，玄青究竟是什么人？锦毛鼠一族为什么同意一个异族人担任他们的国师？锦毛鼠一族遭遇了什么？

　　迷雾重重。望舒并没有同锦毛鼠打过交道，对他们算不上熟悉，只算略有耳闻。在天界时听过一位将军说过几句。约莫一百年前，老锦毛鼠王如何英勇善战，以少胜多，赢得关键的一战，保全了锦毛鼠一族的栖身之所。

　　依照现在的形势来看，锦毛鼠的命脉似乎掌握在国师的手上。大王仿佛是傀儡。她那样年轻，法力谈不上高超。先前跟随老锦毛鼠王的将领们都不年轻了。如果望舒猜测的没错，锦毛鼠一族又重新陷入困境。有没有“内忧”他不知道，但是“外患”一定来势汹汹。

　　萦风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望舒耳里，他忍不住开口道：“你也睡不着吗？”

　　在黑暗中，萦风看不清望舒的脸，她朝望舒的方向看过去，轻声道：“睡不着。地太硬了，硌得慌。”

　　望舒忍不住轻笑，他能想出来萦风皱眉时的可爱表情。

　　“不知道辛夷怎么样？”萦风小声嘀咕了一句。

　　“怎么突然想起辛夷？”望舒回忆起洛水村，明明没有隔太长时间，却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我们在辛夷家住下。她给我铺了新被子，可软和了。”一想到柔软的棉被，萦风觉得自己的后背更加酸痛了。

　　望舒安慰道：“先将就一晚吧。明天再做打算。”说罢还是不忍心，略施法术，地板上的稻草多了些。

　　此情此景，望舒哭笑不得。他的身体尚未恢复，施展不出法术，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被困至此。

　　“多谢，现在好多了。”萦风的伤势没有恢复，施展不了任何法术，现在的她与凡人无异。身下软和了些。

　　她闭上眼睛，希冀进入睡梦中。渐渐地，她听到了望舒均匀的呼吸声，她想，他应该睡着了。四周黑压压的一片。她睁开眼睛，又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还是清醒着，索性起来打坐。

　　外面或许快天亮了吧。地牢里还是漆黑一片。他们能逃出去吗？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不会折在这里吧。

　　她摸不清锦毛鼠一族的实力，就算他们都是无能之辈，人多力量大，她和望舒想逃出去不是什么易事。

　　她觉得大王不像心狠手辣之辈，一定是国师教唆她做坏事。想要逃出去就要弄清他们的动机。

　　炼丹和锦毛鼠一族又有什么联系呢？

　　大王为何如此依赖国师，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究竟是为什么？

　　从望舒说出的话来看，他对锦毛鼠一族好像有些了解，等他醒来，一定要细细询问，不能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越想心越乱，越想越烦躁，萦风念起了静心咒。

　　一阵嘈杂声吵醒了萦风，她茫然地睁开眼睛。静心咒还有催眠的作用呢。她念着念着就睡着了。

　　白天地牢里有一丝亮光，勉强可以看清人脸的轮廓。

　　“吃早饭了。”看守拿来两个馒头，两个鸡蛋，两碗米粥。

　　“伙食还不错嘛，算的上营养均衡了。”萦风打趣道，啃起了馒头。

　　“是啊，”望舒应道，“要是地牢里人多，还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呢。”

　　吃饱喝足后，昨夜的问题萦绕在萦风的心头，她问道：“你对锦毛鼠一族有多少了解？”

　　望舒楞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谈不上了解，听说过。”

　　在萦风的追问下，望舒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们说要拿我们炼丹。又说‘情况危急，出此下策’，你知道锦毛鼠有什么‘危急’吗？又或者是大王自己？”萦风问道。

　　望舒思索一番：“锦毛鼠一族一直比较弱小，好几次差点被灭族，也许这就是‘危急’吧。至于现在的大王，我没听说过。老锦毛鼠王嘛，我倒是听说过他的英勇事迹，照现在的形势看，他在不久前驾崩了。”

　　萦风索搜枯肠，电光石火间，她想起来国师和大王的对话，他问大王是不是想看到族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所以炼丹是为了锦毛鼠一族，而不是她自己。

　　萦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询问望舒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吗?

　　望舒摇摇头，说道：“没听说过，丹药最多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一切皆有定数，丹药不是万能的。”

　　萦风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丹药能救人于水火之中，这是逆天改命吗？

　　外面一直闹哄哄的，通过声音，萦风能分辨出地牢里有不少孩子，简直丧心病狂。炼什么丹需要这么多人？

　　萦风回过神来，脱口而出：“这不是什么邪术吧？”

　　望舒笑道：“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吗？天界的炼药坊都是用草药炼丹，哪有用活人炼丹的。这肯定是邪术，而且是禁术。”

　　萦风不好意思地笑笑，她之前一直生活在莲心湖，对于莲心湖之外的世界，了解的实在太少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禁术吗？”萦风问道。

　　“记载邪术的书籍是不能随意翻看的，并且，天界近些年来一直在搜寻与邪术相关的书籍，一旦找到，就要销毁。”

　　萦风有些泄气，唯一的线索断了。

　　望舒看出了萦风的失落，说道：“但是，我之前偷偷看过。不过，太过久远。细节我记不清楚了。好像提到过用童男童女炼丹，服下丹药后，可达到法力大增的效果。”

　　萦风张大嘴巴，不可置信，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你不要害怕。”望舒安慰道，“国师不是说了，给我们一天时间吗？他今天会来找我们的。摸不清我们的底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