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春光》丁仁露

46、山回路转

　　望舒的脚蹬在洞穴墙壁的凹陷处，左手握住洞穴墙壁上一块突起的石头，他尽最大的力气支撑自己和萦风。

　　月光透过洞口，穿梭过长长的甬道流泻在他们身上，显得那样柔和。

　　萦风的手腕已经被藤蔓勒的生疼，她一刻也不敢松懈，紧紧抓着望舒的胳膊，生怕下一刻他们就掉下去，一起死在这里。

　　汗水已经浸透衣服，他们都已透支体力。

　　“你说得对，洞口不能同时容纳两个人。你先上去吧。”望舒好奇地看着萦风手腕处的绿色藤蔓，此刻顾不上去问来龙去脉，他只希望萦风安全。

　　萦风鼻子一酸，眼泪已在眼眶打转，她不敢眨眼，盯着洞口：“那你呢？我上去了你怎么办？”

　　“我等你用绿藤拉我上去。上去后你能告诉我它的故事吗？”

　　萦风点点头，哽咽着说：“我想试试我们能不能一起上去。”

　　“别，”望舒阻止她，“我们现在都比较虚弱，一旦失败了，我们就再也不能上去了。”

　　萦风担心的就是这个，如果她上去了，望舒不慎掉下去，她要如何救他呢。两个人耗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她先出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她看一眼望舒，好像最后一眼似的，泪眼婆娑。

　　望舒抛下沉重的心情，故作轻松打趣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干嘛哭鼻子了？”

　　萦风丢下一句“等我救你”，松开望舒的胳膊，借助仙藤的力量横冲直撞地向上飞去。等她回过神时，她已坐在平坦的地上，四周开阔通畅。

　　她尖叫了一声，终于离开那个鬼地方了。她这才看到仙藤的另一端缠绕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她忍不住赞叹：“仙藤，你真是太聪明了。你一定要帮我救望舒。”

　　她朝洞口大喊：“望舒，你能听见吗？我救你上来。”

　　萦风的声音穿过长长的甬道传进望舒的耳朵时，几乎听不到了。望舒苦苦支撑，他看见萦风上去了，他知道她很快就会拉他上去。只是萦风的力量恐怕不能拉的动他，他忘了嘱咐她要保护好自已。

　　一根绿藤自上而下抽条生长，很快便荡到望舒的面前，它叹叹望舒的鼻息，惹得望舒哭笑不得，确认望舒还活着，便环住他的腰，缠绕一圈又一圈。

　　“仙藤，起！”仙藤听到萦风的指令，用力将望舒拖拽上去。

　　萦风知道自己力气小，便用仙藤将自己和大树裹在一起，确保可以将望舒拉上来。

　　看到望舒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萦风的心才放下来，她摸摸手腕处的仙藤，夸奖道：“姐姐说的没错，你是有灵性的。”

　　“你的手腕怎么了？”望舒捉住萦风的手端详，手腕处已经勒出血了，绿藤都快染红了，“都出血了。”

　　望舒拿出手绢替萦风包扎，嗔怪道：“看来仙藤只能算个半仙。”

　　仙藤仿佛听懂一样，立刻缩进萦风的袖口里。

　　萦风哈哈大笑，她的心情很好，不仅仅是他们活了下来，她竟然会用仙藤了，在莲心湖时试了无数次，仙藤愣是一点反应没有，跟一根枯枝差不多。

　　“这点血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我们活着出来了。”

　　脚下踩到一块石头，萦风的脚崴了一下，半个身子像前倾，胳膊从望舒的臂弯里滑了下来，疼痛让她“哎吆”叫了一声。

　　不仅仅是脚踝处疼，全身的骨头，五脏六腑都疼的不行，像是一只虫子在她身上钻来钻去，钻到骨髓里撕咬。

　　“怎么会这么疼？”萦风支撑不住，靠在了身前的一棵树上。

　　望舒立即明白过来。萦风接了金铃子一掌，又将他从山洞里拉上来，用力过猛，过了药效自然会疼。

　　“萦风，”望舒轻声唤她的名字，站在她身旁握住她冰凉的手，“我帮你运功疗伤。”

　　“别……”萦风摇摇头，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你伤还没好，不行……”

　　眼见萦风疼的快昏过去，望舒当即决定立刻为她疗伤，他扶起萦风坐到地上，为她渡气。他受了重伤，功力有限，片刻后便支撑不住，几乎要晕倒。

　　萦风的脸色好了些，从强烈的疼痛中缓过来些，“你还好吗？”

　　望舒想起金铃子给的药，思索着要不要给萦风吃。他有些不放心，他们拖着病体，根本没有力气去找药王。

　　“哎，”萦风想起什么，“金铃子不是给了药吗？”

　　望舒点头，拿出三粒药丸，“就怕其中有诈。万一她在药中下毒，我们可怎么办？”

　　“我觉得不会，”萦风说道，“如果她要下毒，何必多此一举给我药呢？不给我岂不是更合她的心意？”

　　“有道理。”望舒点头。却暗自思忖，金铃子是冲他来的，他就怕金铃子对萦风不利，以此来要挟他。

　　萦风接过药丸，一口吞下去，卡住喉咙里，噎的她喘不上气。刹那间，脸颊通红。望舒连忙拍拍她的后背，“小心点才是，我去找点水。你在这里不要乱动。”

　　望舒顺着小路往前走，他嗅到了泉水的气味。果不其然，前面有一处泉眼。他摘下两片树叶，卷成漏斗状，装满水。

　　萦风喝到了清甜甘冽的泉水，舒服了许多。嘴唇吸满水，变的水润，有血色。她盘腿靠在树上，盯着月光出神。

　　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神奇的体验，就像是一场梦，一次次死里逃生。转眼间离开莲心湖已经有半年了。

　　夏天快要离去，马上就会迎来金色的秋季。

　　她来凡间历劫，升仙想必是无望了。找姐姐的事也没个影儿，遇见望舒倒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莲心湖的姐妹，洛水村的辛夷，还有璟元和长庚，不知道他们现在好不好。来凡间一趟，多了许多牵挂。

　　匆匆一面，也许再没有相见的缘分了。

　　她和望舒呢？她患得患失过许久。他离她那么近，她能听见他的呼吸，感受到他的体温，她看着他的侧影，光影在二人之间流动，影子就像是山丘沟壑，他们近在咫尺，却好似隔着天堑。

　　萦风默默注视着他，出奇地平静。她也不希望自己的思绪都围绕着望舒，仿佛她是一个牵线木偶，线握在望舒的手里，掌控她的一切，这实在是太畸形了。

　　他们休息一夜，继续上路。清晨还是凉快的，走了许久也不觉得热。

　　“照我们现在的速度，没十天半月是走不到了。”萦风看着茫茫前路，有些泄气了，咬紧牙齿继续前进。

　　“慢点倒没什么。荒郊野岭的，连个歇脚的地方也没有。”望舒环顾四周，这里荒无人烟，人迹罕至。

　　太阳慢慢升起，高高挂在半空中，像一个橙红色的橘子。

　　渐渐的天热了，望舒和萦风不由得放慢了脚步，饶是这样，还是出汗了。

　　萦风遥想当年，西天取经大概就是这样吧，怪不得他们能成佛。

　　“找片荫凉处歇一会儿吧。”望舒说道，他的身体尚未恢复，容易疲惫，他想，萦风的情况一定比他更糟糕。

　　萦风警惕地看看四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真怕又有什么陷阱，被法力高深的妖怪捉住，再来一个金铃子，她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我们稍作休息再赶路。”望舒往树林里走。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他寻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如果有敌人偷袭，他能快速找到逃脱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也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萦风默默思索。她和望舒背对背打坐。她的身体没有明显的疼痛感，但是一运功，胸口便是锥心的疼。

　　没有一年半载，怕是恢复不了。她默默叹口气，她的法术本来就一般般，在莲心湖只能勉强算个中等，现在受了伤，怕是要垫底了。

　　她又开始懊恼没有用心修炼了。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望舒，你现在能运功吗？”萦风问。

　　望舒屏气凝神，他挥动手掌，一股气自丹田而上，他慢慢吐出一口气。“可以。”

　　“那就好。”萦风说道，要是有危险，望舒又能救她了。当然，她没有说出口。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望舒身上。他救她不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要是她的法术和望舒一样厉害就好了。萦风不记得第几次下定决心要好好修炼，但是她的想法从来没有这么迫切过。

　　“望舒，你以后能教我吗？”萦风问。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望舒笑着问道。

　　萦风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他的笑容立即浮现在她的眼前，“就是觉得我的法力太弱了。谁都打不过。”

　　“你放心，有我呢。”

　　听到这句话，萦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掌抚慰，五味杂陈，说不出的辛酸从她的心底往外涌，她哽咽道：“多谢。但是我以后想靠我自己。”

　　望舒察觉出萦风的情绪，他的心酸涩了一下，依然笑道：“我们现在是朋友了，说‘谢’就太见外了。”

　　“金铃子内力深厚。我们还没领教她最擅长的毒功。”望舒的语气略显遗憾，“要是她用了毒，我们恐怕没有机会在这里说话了。”

　　萦风一阵心惊肉跳。幸好金铃子没用毒。

　　望舒话锋一转，“凡是法术，都有破解之法。金铃子一定是有破绽的，只要找到她的破绽，战胜她相比不是难事。”
　　萦风顿悟道：“原来如此。”

　　二人歇息了一会，起身准备上路。刚抬腿，便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抬起悬挂到半空中。

　　萦风尖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