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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救徒 ...

  •   未时刚过,他早已用过午饭,一时也没了睡意,因恐自己在房中实是无事可做,便向人寻了二三长卷,用以打发时间。
      厢房上好,书案上文房四宝兼备。开门而入,茶桌上也是茶水鲜果皆有之。
      他正一手撑着脑袋,歪弄在桌上,另一手执卷,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他哪还看得下去,他原是识书之人,但眼见现在久居门中,心思自然全无。
      正思事目光有些呆滞之时,听闻有人叩门,忙起身迎之。
      她果然,还是怕自己得了烦闷,寻了陆寔来陪自己。
      江寂应声开门,瞧着门外之人,正一手执剑,另一手正擦着额上的汗珠,显然,他是从练武场上刚赶来的。
      二人见面,对行一礼,随即,江寂便请陆寔进了门。
      他理了理桌上的长卷,拾掇了一番,从中又取出了一杯子,为来人斟上了一杯茶水,也给自己添上了一杯。
      二人,皆不是平时多言语之人,但相较于江寂,陆寔似是更忍不了此时的鸦寂无声,他出声问道:“江兄可还觉得我万墨山有何招待不周之处?”
      “不曾。”
      “可觉得烦闷?”他紧而问之,随即一想自己若终日待在房中,便自顾自得肯定了一番。
      的确,可他心中却有的是无事可为的无聊,却并非是居于房中的烦闷。
      不为众人所了解的是,他并不同于寻常世家公子,他不过是贤亲王义子,自然做不得逾矩之事,不似他们可以随时的风花雪月、肆意快活。他一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使得眼前的浮华成为了一场梦。倒也不是他贪恋,只是家中情景,无他,难以为继。因而,在贤王府里,他养得自己的性子如同闺阁女子,非特别属意之事,自己甚少参与。
      “万墨山,快活吗?”
      江寂终是发问,可引得对坐之人似是有些不解。这话作何解又是何意?陆寔从十二岁便待在了万墨山,“快活”二字似是有,亦或有时也没有。他不得而知江寂所问的弦外之音,隐晦。
      “江兄在贤王府不快活吗?”
      江寂见陆寔的发难,想是会错了自己的意思,其实自己此话不过是随嘴一说,并无深刻意义,毕竟自己对贤亲王,乃至整个贤王府皆是衷心不二。
      二人的一时沉寂又出现了。
      陆寔为自己斟上了一杯茶,刚举起送到嘴边时,忽忆起苏卿郁请他入宗门而被拒一事。他心中也甚是疑惑,既然从师父那得不出结论,自己问,总该有点结果。
      “你为什么拒绝了师父……”
      江寂虽听得对坐之人还未说完,但他在听到有关于她的时候,仍会不自觉地顿一顿,心中也已然知道陆寔所询问的是什么。
      “不喜欢。”
      陆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深深地察觉了一番回答之人的神情,四目相对之时,江寂的尴尬跃然脸上,他终于有些藏不出去了,连忙回避了陆寔的真挚。
      他有些崇拜苏卿郁,他将她几乎是奉为了自己心中的一轮明月。耀眼、遥远、纯净、美好,一切美好的词汇,他总想往她身上堆砌,也顾不顾得上这词是否与她相衬。
      江寂知自己面对陆寔藏不住自己内心的想法:他并非不想入宗门。他脑中不知怎的忽然闪来了一句话,顺着意的,竟也飘出了他的嘴巴。
      “我若入宗门,也师承于她吗?”
      发愣,显然是从一人挪到了另一人身上。
      江寂见陆寔这般,也是想到了自己刚刚,估计神情与其相似极了,不住地便笑了起来。
      陆寔的确只知苏卿郁想要江寂入宗门,却不知是否如江寂所问那般,苏卿郁会不会亲自收江寂为徒。无需多言,他心中自是会有些不满:苏卿郁虽比他长不了几岁,却在师父对徒弟这一块,确实及其用心。
      十二岁那年,他失手亲弑了自己的兄长,受尽了世人的指摘、辱骂,却恰逢她十八,忍着世俗舆论,收了自己为徒,教自己习法。
      十五岁那年,懿国城大旱,老宗主不知何处去向,她临危受命,成为了万墨山最年轻的宗主,那年不过才二十。她知自己喜欢灵器,便网罗天下各式器物赠予自己,后又封自己为灵器宫宫主。
      十六岁那年,自己临近筑基期满下山历练,却遇上了妖兽人间横行,自己重伤,险些丧命,恰被下山办事的她所救。事后,她日夜照抚自己,还给了自己各式灵药,虽延缓了进阶,却也保得了性命无虞。
      十八岁那年,他随口一句对长鞭生了兴趣,她不远千里,为自己寻了原料,亲手编织而成,送给了自己。又怕自己不会用,请了擅长鞭的师父教导,她日夜督导。
      从乾坤囊到九生鞭,再到千年桑木弓,但凡是自己所需,她都能为自己寻得。
      她曾说,凡自己索取,她必给予,凡自己所需,她必护佑,在她心中,可以为了自己,千难万险皆赴,刀山火海尽闯。
      江寂看到对坐之人之人的踌躇,他虽不晓得二人之间的过往,但他知道,苏卿郁定是待他不薄,自然这份情感于他而言,让可以独占的他,不愿割舍。
      他没有等到陆寔的回答,见自己将眼前之人弄得沉默不已,一时有些无措。
      他低声询问对方明日是否有时间可以陪自己下山一趟,希望以这个问题可以结束上一局的沉默。
      “自是有的,江公子随时唤我。”
      “若……”
      “若师父也打算让你师承于她,那你虽比我年长,可我是你师兄。”
      江寂问后,与陆寔相视,二人皆笑之。
      入夜,苏卿郁派来弟子通传。
      “江公子,宗主后山等您。”
      江寂听见通传,理了理衣衫,便出门跟在那人身后随即而去。
      他随着这弟子不知走了多久,也只见得天边的银色与自己越来越近,满天的星辰也是越发灿烂。见着钟爱的夜色,此刻,他似能觉得的自己如同天上的神仙一样,可以来去自如。
      凉风渐起,宽大的衣袂又随风向身后拂去,天上云团一时敛住了一圈银色,他理了理衣衫,又继续向前路寻去。
      不知又过了几时,当天边愈见明朗,银灰映月,如同月光丝织的绸缎,飘落人间。抬眼,不远处,桂花树下,立着一位身着松花长裙的女子。
      “宗主,江公子到了。”禀报后,这门徒自行退下修炼去了。
      江寂瞧得仔细,这树,与他在自家院中所种的一样,同是桂树。
      “天风绕月起,吹子下人间。”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怎不知,你也喜桂?”
      “算不上吧,家中院里自己恰手植了一株——金桂。”
      “为何选了金桂?”
      “因为家中光景。你知道我感念贤亲王夫妇二人,却因他二人,我家中得以改善,但贫穷人家还是有些寄予,金桂,就当是我们家的寄予吧。”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对了,苏宗主找我前来,何事?”
      面对江寂的突然发问,苏卿郁并未急着回复,反是自顾自地继而问着:“你喜欢赏月吗?”
      喜欢,他怎会不喜欢。
      江寂回头望了一眼身旁之人,深知她并不是谈论风花雪月之人,但也着实猜不透她心中所想,既如此,他何不就此与其谈论一番。
      “喜欢。”
      “那你为何不喜欢我万墨山的月亮?”
      她一语毕,他本欲反驳,但满心的顾忌,却使他止住了自己的思绪,连同止住了自己的嘴。
      “以后这儿的月亮,你多看看吧。”
      说罢,苏卿郁迎着月光,转身离去。惟留一人,思绪绵长。
      莫不是,今夜,她与我谈论的是,算是一场风花雪月?
      翌日,江寂寻来陆寔,二人一同下了山。昨夜的迷惑在他心中仍是不得解,他弄不清苏卿郁的行为,惟愿常年追随在她身边的弟子能为自己解答一番。他不是扭捏之人,便直接地向陆寔问:“昨夜,苏宗主唤我去后山……”
      陆寔并未回应他,因为他知道师父行事有自身用意,后山也没有必守的秘密,此事根本用不着挂在心上。
      见陆寔没有搭理自己,江寂又接而说道:“苏宗主让我可以多去那儿看看月亮作何解?陆宫主。”
      “后山灵力深厚,是福泽之地,让你去,你就去,师父又不会害你。”
      江寂点点头,应声肯定的回答。他刚想继续地问些什么,却见迎面冲来了一人,持着兵器向自己迎来。他一时慌了神,忙见陆寔取出了一长鞭,向对面甩去,迎了上去。
      “你身为修仙门人,竟帮助邪祟横世,找死。”
      “他不是。”
      “休要多言。”
      陆寔虽任万墨山一宫之主,但他灵力始终还只是金丹初期,对面那人功力术法显然高过于他许多。
      他原是想抓起江寂,转身便跑。可哪晓得那人穷追不舍,竟直接一手发力,将兵器扔向了他们,那器物正重重地击向了毫无灵力的江寂。
      “噗——”
      陆寔眼见江寂口中鲜血喷涌,昏死了过去,眼中闪出了一丝担忧,又见来人气势汹汹,不招架也定然是不行。
      旋即,他靠边放下遭受重创的江寂,取出乾坤囊向江寂扔去,在一手执着九生鞭准备应战时,另一手渡了一丝灵力给乾坤囊。
      灵力飞到乾坤囊周边时,立刻形成了一层壁垒屏障,将江寂护入其间。陆寔见一切无误,又提起长鞭,迅速向对面之人迎去。
      仔细觉察对面一番招式,实是有些新颖,但细细斟酌一番,不难看出其间蕴藏着摘星峰的一些术法功夫。细问他如何认出此人,还是回到他熟悉的领域——正天锏。此人手执正天锏,而摘星峰里能将这一兵器用得出神入化的,恐只有摘星峰掌门亲传弟子——谢珝。
      像是得知了什么机密一般,陆寔眼底飞快掠过一抹暗笑。谁知道他在笑些什么。
      按住了心中所想,九生鞭被狠狠地又一次抛去,陆寔用尽全力支撑,将正天锏一圈一圈紧紧绕住。他正眼瞧着那人脸上颜色丝毫未改,即是如此,但他仍从那人脸上读出了一丝不屑。
      他力不敌他,但为了护住江寂,他只得以命相搏。
      “金丹初期?你收手吧。”
      对面之人察觉了陆寔修为,显然与自己相比,不敌。他无意想伤他,不过心中有自己的道义——除邪灭祟,斩妖除魔!仅此而已。
      陆寔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他一语出,令自己满是羞恼。
      他为何追着江寂?
      真如先前苏卿郁和季文潇所说,江寂身上邪祟还未得到净化,出门在外,如同邪祟一般。原是她们想着有陆寔在,必是可以护其一二,可哪晓得会杀出一个谢珝。但若是如此,倒也怨不得谢珝。
      “我不想伤你。但是你也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他不是邪祟。他身上不过是邪祟还未净除。”
      “那他不该现世!”
      “我带他回去。”
      “不可能,他全身已被邪祟侵入,根本难以净化。你休要多言,不然,我连你一起除!”
      “口出狂言!”
      僵持一番,谈论无果,二人立即抽身,又猛而攻之。
      起初几番回合,陆寔竟能从他手上游走几招,可渐渐的,显然败下阵来。但为了师父的嘱托,他不能认输,至少,他要撑到师父来。
      谢珝也察觉场上的局面,此局必然他胜。想起陆寔先前谈论的“执迷不悟”,他心中也没有一丝旁的思绪,索性一手持着正天锏趁势要向陆寔砍去。
      陆寔见势,催动灵力,两手紧紧抓住长鞭,护在锏和自己身体中间。他知九生鞭里有苏卿郁为自己渡的一丝灵力,尚能护自己一阵子。
      谢珝眼前又会陷入僵持,便向后退去,翻身腾空,使用术法,将正天锏注满灵力,如同刚刚击中江寂那般,也一瞬息向陆寔击去。
      “噗——”
      鲜血喷涌。面露喜色。陆寔……倒地。
      “师父……”
      “我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
      说罢,谢珝向江寂走去,施法:弑影,缚灵,寂灭……
      七字诀,又是七字诀。谢珝刚要念到最后一字,却忽有一阵强大的灵力向自己扫来,他还来不及招架,就顺着这灵力被带到一旁,一连在地上滚了好几丈远。
      待这灵力止住,他停了身,缓缓站起,目见来人,一女子,身着浅云色长衫。眼神狠厉,如同铁锥,直穿人心。
      他想起来,他与她曾在林中见过,不同于那时,此时的她,让人觉得多了一种森然的气场。
      那时他没有与她过招,只觉她灵力高不可测,但也不必放在心上。脑海中,忽飘闪而来:他击败之人不过金丹初期。他,似对眼前之人的身份有了些眉目。
      “摘星峰,还是存在的太久。”
      威严、压迫、强势、凌厉。
      对上来人的不怒自威,从言语中听出语气,他心中也生了些许怯懦:“你身为一宗之主,反为了一邪祟,要伤同为修仙门人性命,你的大义何在?”
      “你与我谈大义,未免有些太霸道。你伤我徒儿,大义,就该是问罪你。”
      说罢,苏卿郁右手微抬,掌心聚力,出掌一瞬,赤红灵力迸发,如洪流水向谢珝淹去。谢珝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击倒在地,口吐鲜血,紧握在手里的正天锏也被这一击带到身旁好几米远。
      苏卿郁见状,用一丝灵力取过落在地面上的正天锏,又用灵力将谢珝提前面前,按着刚刚谢珝对陆寔和江寂那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她这一招落下去,他将必死无疑。
      终究是心软,想着自己本也只是想对他大惩小戒一番,便用灵力牵制着正天锏,厉声呵斥:“再伤害我万墨山一人,摘星峰休存。可明白?”
      “不服”二字虽写满了谢珝的脸,但在强大的震慑力下,他动弹不得,只得应声承认。
      见他应下,苏卿郁收了术法,起身去查看了江寂和陆寔二人。收回陆寔给江寂护身的乾坤囊,再给二人分别渡了一丝灵力,她转身欲走,心中斟酌一番,还是留下一句:
      “你心中有道义,可未免有些太可怕。”
      话毕,她催法带二人离开,只余谢珝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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