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短情深》夭无酒

47、第 47 章

　　陈深明白萧曼曼对李轻言的共情，也懂得她的善良，不了解他们之间关系时，他曾一度对李轻言产生过嫉妒之意，但经过昨晚萧曼曼的讲述，他现在对李轻言更多的是同情和慨叹。

　　“当然可以。”陈深语气轻缓，“不用觉得为难，在我这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萧曼曼直视他的双眼，勾起唇角对他说：“谢谢。”

　　奶奶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一个能让萧曼曼肆无忌惮提要求的人，陈深的每一次出现都在认真而又真诚的提醒她，她可以像以往一样任性，可以肆无忌惮的提出任何要求，可以无所顾忌的做任何决定。

　　萧曼曼最终还是没有将李轻言约出来，他给出一个让人无法强求的理由。

　　“亲爱的Mandy，真是抱歉啊！今天安琪姐让我去给莉莉安送资料，谁知她正巧要去医院复查。我想着毕竟她的身体更重要一些，就跟她说等她回来再送给她。谁能想到，她竟然让我去医院帮她带孩子！Mandy，你说莉莉安一个病人，让我帮这点儿小忙，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不是？所以，我就只好来她家啦！”

　　萧曼曼一时想不到莉莉安家中有哪个需要人带的孩子，满脑袋的问号：“带孩子？谁家的孩子？”

　　“她弟弟，厍旻昊。不过你不用担心，这孩子年纪不大还是很懂事的，从我来到现在，都是他在给我拿吃的、喝的，还带我参观他们家。”李轻言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好大的点翠屏风，翠羽这么完整的点翠可不多见。”

　　他说完不等萧曼曼开口便急急说道：“Mandy，不说啦！我要先欣赏佳作，祝你和深哥玩的开心，我下次再去做电灯照亮你们。”

　　萧曼曼刚放下电话，陈深便问道：“怎么样？他要一起去吗？”

　　萧曼曼摇头无奈叹气道：“他在帮学姐照顾厍旻昊。”

　　陈深：“厍旻昊需要人照顾？”

　　萧曼曼：“他看起来老成了些，不过毕竟也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陈深：“说的也是，他年龄看起来和明明煦差不多，但看起来却老成许多。”

　　萧曼曼：“你是想说他太过成熟，还是萧明煦太过幼稚？”

　　陈深还没来得及解释，出来给陈修远拿牛奶的萧明煦来了兴致：“谁成熟？你们在说谁？我怎么幼稚了？本少爷在我们班里可是有一群小弟的。”

　　陈深忍不住打趣他：“小少爷这是在学校里称王称霸了？”

　　萧明煦得意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哼！小爷我说东，我的小弟没一个敢往西，要是有不服的，我们就揍到他服为止。我可一点都不幼稚，你们别贬低我，让我的小弟听到，我这个做大哥的脸往哪儿搁。”

　　萧曼曼听得眉头直皱：“你在学校打人？”

　　萧明煦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只揍那些不听话的。”

　　萧曼曼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眼神却锐利无比：“爸妈知道吗？”

　　萧明煦缩了缩肩膀，不自觉的握紧手里的牛奶盒：“那肯定不能让他们知道，咱妈会打死我的。”

　　陈深弯下腰，宽大的手掌轻轻搭上他的肩膀：“明煦，你如果只会用拳头去压制别人，很有可能会被武力反噬的知道吗？你就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比你还能打的人要怎么办？”

　　萧曼曼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递到萧明煦面前：“把你班主任的电话号码输进去，说出你打过那些人的名字。”

　　萧明煦倔强的撇开脸道：“我怎么能记到他的电话？打过的人太多，记不清楚也很正常。”

　　萧曼曼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你自己输还是我给妈要，你自己选。”

　　萧明煦这一刻无比后悔，早知道就不口嗨了。少年心性的他，只不过在听到被大人说幼稚时，编个瞎话想要证明自己，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一向认为他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姐姐当了真。

　　他卖萌求饶、撒泼打滚，把在林晚婷跟前用过的那一套都用了一遍，只是全都不管用。

　　陈修远被他系列操作震惊到睁大眼睛，悄悄扯着陈深的衣角问：“叔叔，小舅舅他怎么了？为什么躺在地上哭？”

　　陈深没有纠正他对萧明煦的称呼，也没有追问他是怎么被萧明煦连哄带骗的，让他叫人小舅舅的。

　　他弯下腰小声解释道：“小舅舅他做错事，漂亮阿姨在教育他。”

　　陈修远歪着头朝地上看了一眼，萧曼曼正居高临下的对萧明煦的无赖行为冷眼旁观。直到他没有哀嚎的力气，才慢慢蹲下身子，吐出一句足以让他绝望的话。

　　“萧明煦，我不是妈妈，你这招在我这里没有用。不管你今年几岁，都要为你做过的错事负责。你以为，只凭一句还是只是个孩子，就可以抹杀掉你所有的错误吗？”

　　陈深蓦然起身，从萧曼曼面无表情的脸上，窥得她隐藏在心底的痛楚。六年过去了，那件事成为她心里的一根刺，她因此不愿与萧明煦亲近，与此同时她更加痛恨她自己。

　　那晚的讲述中，萧曼曼把所有的过错全部归结到自己身上，即使她那时还躺在病床上。可她又能去怪怪谁呢？误拔氧气机只是小孩子的无心之过，而真正导致奶奶离世的原因是她自身无法治愈的疾病。

　　萧曼曼比任何人都清楚奶奶的病情，可她始终接受不了这件既定事实，所以才会在奶奶离世后和萧伯年爆发那次争吵。

　　只是她的心里始终过不去那道坎，为什么每个人都在维护萧明煦？爸爸、妈妈、医生、护士、不知名的亲戚，每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在怪她不该跟一个孩子计较。可谁又愿意安慰一下她呢？那是把她从几个月带到大的奶奶，是最疼她的人，就那样永远离开她，甚至没有等她出院去参加奶奶的葬礼。

　　萧明煦看着萧曼曼眼尾的水痕，呆愣在原地，他喃喃叫道：“姐姐……”

　　萧曼曼半蹲在他跟前，手背狠狠抹了下眼角道：“萧明煦，爸爸说让我看在他的面子上，让我照顾你，毕竟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既然答应了他，就不会不管你。只是，如果让我知道你再做出任何一件混账事，就别怪我不念姐弟情谊。”

　　陈深早已站在她的身后，伸手将她扶起，待她站稳身子，才矮下身子把萧明煦从地上拖起。

　　萧明煦的脑容量明显已经不够用，他想不通姐姐正在骂他，他嚎了半天一滴眼泪都没掉，为什么姐姐反倒哭了？眼角的水痕一定是眼泪吧？不然也没道理只有眼角被滴上水滴吧？可姐姐为什么哭？她在哭什么？这些他完全不知情。

　　萧伯年和林晚婷把他保护的太好，从来没有提及过他小时候做的两件混账事，也在严防死守着萧曼曼，让她没有在他跟前提及以往的机会。

　　萧明煦站在紧闭的书房门口，抬起的手一次次放下，最后还是放弃敲门，低垂着脑袋蹭到陈深跟前。

　　“深哥，我知道错了，你能叫姐姐出来吗？”

　　陈深如果不知道萧明煦拔奶奶氧气机的事，他可能会直接答应这个请求，可一旦了解事情的起因，他无法做到毫不知情的去劝萧曼曼不要和小孩子计较。但看萧明煦的反应，他明显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明煦，你姐姐生气是有原因的，至于为什么她会对你动怒，我想你最好还是去找你的父母了解一下事情的起因。”

　　萧明煦果然一脸茫然：“她生气不是因为我口嗨说自己在学校打人吗？还有什么原因？为什么还要问我爸妈？”

　　陈深：“你有没有想过，你姐姐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

　　萧明煦：“姐姐不就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不愿意和我们一起住的吗？”

　　陈深：“没有人会不喜欢和家人一起，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疏远亲人。你真的没有想过这些吗？姐姐为什么总是一个人？为什么总是不开心？为什么不愿意回家？这些，你真的一次都没有想过，一次也没有问过长辈吗？”

　　直到第二天去游乐园的路上，萧明煦还在想昨天陈深问他的问题。只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放过自己的小脑袋，准备听从陈深的建议，等萧伯年夫妇回家后，向他们问个究竟。

　　昨晚的小插曲让萧明煦今天变得格外乖巧，萧曼曼上车时看到他端端正正的坐在后排座椅时，都觉得一阵纳罕。

　　一路上，陈修远兴奋的在萧明煦耳边一刻不停的惊呼、乱动，萧明煦也只是把他抱在腿上，让他扒着窗户往外看时更方便。

　　陈深几次想打破车里低沉的气氛，努力无果后只得暂时放弃，专心开起车来。

　　一时间，整个车厢内，只余下陈修远的声音，也只有他可以无忧无虑的，只想着等下可以玩的尽兴。

　　萧明煦叹口气，小大人似得说了句：“做小孩儿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