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短情深》夭无酒

43、第 43 章

　　事情太过紧急，萧曼曼没有过多寒暄，而是直截了当的对她说道：“崔总，麻烦给我李轻言老家的地址，我现在就需要。”

　　崔安琪瞬间清醒过来，她追问道：“轻言和你联系了？李奶奶现在怎么样？他都说了什么？为什么要他家的地址？”

　　萧曼曼将陆卓说的话复述一遍，果然，崔安琪的焦急情绪立刻从听筒中传来：“我知道我知道，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接你……我的车钥匙哪儿去了？”

　　“崔总，陆卓在来我家的路上，等下我们去你那里汇合，你别着急，会没事的。”

　　萧曼曼的话多少起到一点作用，崔安琪稍稍安下心来，叮嘱道：“地址发你，路上小心。”

　　陆卓带着一晚上没睡的状态开车来接人，萧曼曼见状直接把他请下驾驶位：“我知道你很着急，但这不是你疲劳的理由。去后面补个觉，接到安琪后我们就直接出发。”

　　陆卓还想坚持一下，被萧曼曼一句话驳回：“你现在的状态开车，安全吗？即使不拿自己当回事，也要想想轻言，他现在很需要我们。”

　　听她说到李轻言，陆卓才松开拉着车门的手，乖乖到后排坐好。平日里总是把标准微笑挂在脸上的忍，这时也顾不得这些，眉头紧锁，眼中的不安清晰可辨。

　　萧曼曼：“陆卓，不会有事的。”

　　陆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抬手捏着眉心道：“会没事的。”

　　崔安琪早就等在楼下，打开副驾驶的门语气极速地说道：“最早一班早飞往柯城的飞机是上午九点四十起飞，现在是六点二十六分，咱们先开车去海宸。”

　　萧曼曼根据她的指示启动车子往海宸出发，陆卓这才有机会开口：“轻言老家在柯城市区？”

　　崔安琪一边在平板上搜索航班信息，一边头也不回地回他：“在市区就好了，他的老家在柯城下属的一个小县城的一个偏远农村里。”

　　萧曼曼在红绿灯路口稳稳停下，转头问她：“你也是那里的？”

　　崔安琪摇头道：“并不是。我能和轻言认识，是因为当初李奶奶带着他来县城租房，恰巧租的是我家的房子。”

　　陆卓认真听她说完道：“你们很有缘份。”

　　崔安琪抬头从后视镜中和他对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继续盯着平板，嘴里说道：“这缘分是我生生求来的，他毕业后是想回老家的。如果不是我一直强留，他会有更多的时间陪在家人身边。”

　　萧曼曼双手握着方向盘，说着安慰她的话：“不要过分自责，轻言他绝对不会因为你留下他而对你有任何不满。每次提起你时，他说的最多的是你对他的好，他一直把你当姐姐看待的。”

　　陆卓也接过话道：“是的，轻言他很感谢你将他留在这里。”

　　崔安琪擦掉落在平板上的水痕，用力抽着鼻子：“他永远都是那么善良又善解人意。”

　　好在他们顺利登上飞机，到达柯城时已是下午一点钟。来不及吃饭，几人租辆车往崔安琪提供的村落出发。

　　越靠近李轻言所在的村落，路便越难走，好在司机师傅技术精湛，路虽难行却也在傍晚时分将几人安全送到村口。

　　崔安琪只知道李轻言居住的村落名字，来这里也是第一次，几人便向村民打听他家的具体位置。

　　大娘热情地表示可以给他们带路，一路上也在竭尽全力的打听关于李轻言的一切。

　　“你们也是来给老李家的大娘吊唁的？听你们说话不像我们本地人哦，是李家那小子的朋友？”

　　陆卓和崔安琪两人显然没有心情应付这些八卦，这件事便落在最不擅长和陌生人交流的萧曼曼身上。

　　“是。”

　　“我听说李家小子再京城赚大钱，一个月赚好几万哦。”大娘边说着边凑近萧曼曼，“女娃子，是不是真的哦？我们老头子在外头一年也赚不得好几万。”

　　萧曼曼习惯性的和她拉开距离：“这个我不知道。”

　　“你咋会不知道嘛？你们不是朋友？”大娘明显不相信，只是看着萧曼曼面无表情的脸，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说起另一个话题，“我跟你们说哦。李家那小子昨天半夜和他家里人大吵了一架，一晚上都没消停。今天早上还有人看到他一个人跑到山里头去了，到快中午才回来。”

　　一直闷头走路的陆卓和崔安琪在听到这些话时，齐齐停住脚步，直愣愣的看着领路的大娘。

　　陆卓：“他什么时间上山的？”

　　崔安琪：“他现在在哪里？”

　　大娘被两人问得一愣：“你俩咋还一起说话呢？他啥时候去的我得想想，有说三四点的，也有说比这还早的，具体时间我就不清楚了。他现在在家，我刚不是说了吗？他中午那会儿就回去了。”

　　陆卓还想再追问些什么，大娘拐过弯指着一家挂在丧幡，门口摆满花圈的人家道：“诺，这就是李家，今天李老太太出殡，来的客人多，估计也顾不上你们。”

　　这时已是晚饭时间，大多数人都集中在厨房和临时搭建的塑料棚内，看到他们三人进门，齐刷刷的看过来，却没有人过来打招呼。

　　崔安琪在人群中搜索一圈，没看到李父李母，便主动开口问道：“我是崔安琪，来送李奶奶最后一程的，李叔叔和秀英婶子在吗？”

　　听她直接喊出李母的名字，人群中才有人喊道：“在厨房里忙活呢。”

　　“老李，秀英，你家来贵客啦！”

　　老两口匆匆忙忙赶过来，瞅瞅这个看看那个，犹犹豫豫的问着：“哪个是崔家闺女？”

　　崔安琪往前迈一步道：“婶子，我是安琪。”

　　“哎呦！这些年不见长这么高呢？快赶上轻言了。”郝秀英说话间拉起崔安琪的手往屋里带，“快快，进屋说，进屋说。”

　　进到屋内，崔安琪将萧曼曼两人介绍给李山郝秀英：“叔，婶子，这两位都是轻言的朋友，曼曼和陆卓。”

　　他们听完介绍，略显尴尬的对着两人点个头，挤出一丝笑意道：“我们家轻言，小时候很乖的。就是因为进了城……”

　　李山话没说完被郝秀英扯住袖子无声制止。

　　萧曼曼三人对视一眼，想到带路大娘的话，心中都有所猜测，却并没有多问什么。

　　陆卓礼貌的回道：“轻言他很好很懂事。”

　　郝秀英欲言又止的看了陆卓一眼没有接话，李山不再掩饰自己，冷哼一声直接转身出门，留下身后几人面面相觑。

　　崔安琪：“婶子，叔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轻言他……？”

　　郝秀英连忙打断她：“没事儿没事儿。这不是你李奶奶没了，你叔脚不沾地的忙了这些天，心里藏着事儿也不说，你们别介意，千万别介意啊！”

　　崔安琪忙道：“不会不会。”

　　陆卓按耐不住内心的担忧，追问道：“阿姨，轻言在家吗？”

　　他问完后，萧曼曼和崔安琪也紧盯着郝秀英。三人两个惯于发号施令，严肃时让人不自觉的紧张，萧曼曼虽没有发号施令的习惯，却因总是漠然无表情与人天然有着距离感。

　　这么三个人齐刷刷盯着郝秀英，让这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村妇人不免有些紧张。就在她准备糊弄过去时，里屋传来李轻言沙哑的声音。

　　“妈，让他们进来吧。”

　　郝秀英还想阻拦一下，三人早已迫不及待地冲进李轻言所在的房间。

　　天色已晚，本就昏暗的房间因没开灯的缘故更加晦暗不清。李轻言孤身一人抱漆坐在这黑暗中，与外面人流涌动的热闹场面格格不入，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为奶奶的离开难过，别人都只是在等着奶奶入土。

　　很多很多人，包括爸妈都在说：“八十八才走，算喜丧啦！咱们村有几个老头儿老太太能活到这么大岁数的？”

　　似乎每个人都觉得奶奶的离开无关紧要，只有他一个人困在儿时的记忆中不愿面对现实。

　　陆卓脚步不自觉放轻，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轻声问道：“轻言，你还好吗？”

　　李轻言本已止住的眼泪，因为他们的到来，和这一句温声问候再次夺眶而出。

　　他抬头看着几人，像是溺水之人抓到浮木，不顾一切扑进陆卓怀中，哭的撕心裂肺：“Mandy，安琪姐，陆卓，奶奶她不要我了，我再也没有奶奶了。”

　　萧曼曼听着他的哭声，感觉时光逆流回到六年前的那个秋天，回到她的奶奶走的那一晚。

　　那晚，她全然不知的躺在病床上，不止没有见到奶奶最后一面，连她的葬礼都没有去参加。

　　那是她这么多年以来无法解开的心结，她听着李轻言的哭泣声，眼泪也跟着大颗大颗的滚落。虽然心中清楚的知道奶奶不会怪她，但她依然无法原谅自己，更无法接受她的离开。

　　她无数次梦回儿时的场景，被落叶铺满的街道，青砖铺成的地面，洒满一地桂花的静谧小院，坐在摇椅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爷爷，葡萄藤下荡秋千的她，以及那个总是带着柔柔笑意的老太太。

　　老太太笑着朝她招手：“乖宝儿，你最爱的酒酿鸡蛋做好了，快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