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短情深》夭无酒

41、第 41 章

　　萧曼曼也想回他一个笑脸，可现在的她却完全笑不出来，她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脸道：“我知道你只是在安慰我，但还是谢谢你。”

　　陈深伸手把她身上的外套裹紧一些，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那个夜晚，为了安慰他将自己的伤口慢慢揭开的女孩。那个明明很善良的姑娘，总是假装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可他知道她内心深处的纯良。

　　即使胃痛到快要晕厥，依然求他不要去医院的人，就是这么一个害怕进医院的人，却毫不犹豫选择将病重之人送至此，没有半点犹豫。

　　这样的她，怎么能让人不怜爱、不喜欢呢？

　　陈深心疼到无以复加，他现在恨不得代替她承受那些痛苦，可这显然不行，他不自觉的放缓声音，安抚着眼前总是假装坚强的女孩儿：“曼曼，不管是奶奶生病住院，还是你食物中毒，亦或是你弟弟误拔氧气机，导致奶奶离世，这些统统都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这些奶奶都看在眼里，如果她在天有灵，知道你因为她的离开过分为难自己，她的灵魂也无法安息。毕竟，她那么爱你，又怎么会舍得让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困在过去？”

　　即将止住的泪水，因他几句话再次汹涌而出，萧曼曼又想起那段混乱不堪的往事。那是她多年来的心结，她以为自己此生都要困于其中，再无法挣脱。

　　直到现在，她依然清楚地记得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那些被自己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每天提醒着她，奶奶因她而死。

　　当时的她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件事，于是她将所有怒火尽数发泄在萧明煦身上，也因此和萧伯年发生剧烈的冲突。

　　“你怎么不去死？你把奶奶害死了，你怎么不一起去死。萧明煦，我恨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萧伯年强忍着怒火道：“萧曼曼，他才多大？三岁都还差几个月，你怎么能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为什么不能？你们也一样有责任，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奶奶生病？为什么在我十岁那年非要把我从奶奶带走？为什么要生下萧明煦？为什么？你们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只顾着自己的感受，现在奶奶被他害死，你们满意了！”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她的脸上，她捂着脸颊，抬头时的是萧伯年无比狰狞的脸。

　　“说够没有！这只是一场意外，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没有！我就要闹，我要你们永远不得安宁！”

　　那一脚来的太快太突然，等她感受到疼痛时，一口鲜血已经从嘴角溢出，她用手背将其擦掉，倔强的爬起来。

　　“萧伯年，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林晚婷哭着抱住她时，她整个人已经变得麻木，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明明奶奶刚答应来京城陪她，明明她终于和奶奶一起生活，明明奶奶已经抢救回来，明明一切美好都刚刚开始，却因为一场意外戛然而止。

　　“曼曼，你不要吓妈妈，你别这样好不好？”

　　那是在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的第三天，林晚婷终于狠下心撬开房门，在看到她憔悴不堪的模样后，嚎啕大哭。

　　那时的萧曼曼已经开始有厌世的倾向，她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在那个家里她也感受不到归属感。只是这些她暂时没有说出来，情绪的堆叠让她感到压抑，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奶奶的离世是她每每想起，都会疼到心脏骤停的过往，今晚她却坦然地告诉了陈深。因为有他的陪伴，因为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丢下自己一个人离开。

　　陈深重重吐出一口气，却怎么也吐不出郁结的滋味，他的眼角泛红，鼻音也变得更重，说出来的话也满是自责：“对不起，曼曼，这些我竟然都不知道，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么大的变故和痛苦。我真的希望，往后的日子里，所有难熬的时刻，我都能够陪在你身边。”

　　苏见宁打来电话时，陈深恰巧去外面买热饮，他刚一开口萧曼曼便明白，今晚她注定要在医院度过。

　　“曼曼，实在抱歉，厍教授他正在南方开研讨会，今天没有办法赶回去。我姐...苏见馨等下会过去，只是她和旻秋的关系有些微妙，你……”

　　萧曼曼知道他的担忧，接着他的话说道：“我今晚会守在这里，你放心吧。”

　　电话那头的人得到承诺，终于放下心来：“你一向守诺，有你在我自然放心。只是你自己在那里可以吗？需不需要要我找个朋友去陪你？”

　　萧曼曼看向走廊尽头的电梯处，陈深正拎着热饮朝这边走来，她的心跟着对方的步伐缓慢的跳动了一下。

　　苏见宁等不到回声，于是隔着话筒问道：“曼曼，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萧曼曼轻笑一声道：“学长，不用担心，我的朋友会在这里陪我的。”

　　苏见宁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似乎察觉到她所谓的朋友，和她关系不简单。却因为身在异国，只能强压心底的好奇，期望早日回国探听真相。

　　陈深把一杯温热的牛奶递过来，随口问道：“在和谁打电话？厍小姐的家人吗？”

　　萧曼曼晚上面包吃的有点多，这时也有些口渴，接过牛奶喝了几口才回道：“不是，是苏学长打来的，他说厍伯伯不在京城，等下他的姐姐苏见馨会过来。”

　　陈深疑惑道：“他的姐姐和厍小姐是朋友？”

　　萧曼曼：“并不是，确切的说，苏见馨现在是学姐的继母。”

　　陈深：“继母？”

　　萧曼曼：“苏学长和学姐是同学兼好友，苏见馨便是通过学长和学姐一家建立的关系。学姐的父亲是我们大学的校长，一位气质儒雅又成熟有魅力的单身男人。苏见馨是怎么和他走到一起的我并没有留意，等我知道的时候他们的孩子已经上幼儿园了。”

　　陈深：“所以，这位苏小姐今年多大？”

　　苏见馨的出现省了萧曼曼回答这个问题，当她一身珠光宝气却又品味在线的打扮，出现在两人面前时，陈深只扫了一眼便把目光收回。

　　“你就是萧曼曼？一直听见宁说起你，今天终于有机会见面。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看些，怪不得能让那么多人念念不忘。”

　　她说话的语气带着让人不舒服的傲慢，萧曼曼一脸平静的听她说完：“比不得苏小姐，名动京城。”

　　苏见馨像是被突然重重踩了一脚的猫，再也顾不上伪装她出来的优雅形象，冲到萧曼曼想要动手：“你说什么？你……”

　　陈深早在她迈出第一步时便挡在萧曼曼身前，他攥紧苏见馨高高举起的手腕，眼神里的危险被对方看得明明白白，语气里更是充满警告意味：“苏小姐，有话好好说。有我在，任何人都别想碰曼曼一根手指头。”

　　狠狠地将她的手臂甩出去，陈深一扭头便换了脸色，他关切地问着身后之人：“你没事吧？”直到萧曼曼摇头后他才放下心来。

　　苏见馨恶狠狠地瞪着两人，心知今晚在他们那里讨不到便宜，但厍怀衍交代的事情她也不敢不做，于是气呼呼地跑到走廊另一头，掏出手机打起告状电话。

　　萧曼曼完全没有把这段插曲放在心上，苏见馨离开后便坐回长椅上，盯着手术室门，眼神满是担忧。

　　“学姐进去快三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出来？”

　　陈深靠近她身边坐下：“三个小时确实久了点。不过你不用担心，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会有护士来通知我们。”

　　两人正说着，手术室的门从里面被打开，打头的护士对着外面喊道：“厍旻秋家属在哪里？”

　　陈深率先一步起身朝那边迈步而去，萧曼曼紧绷一整晚的心脏，此时才算真正放松下来。

　　她看着躺在病床上虚弱的人，真切的感受到等待在手术室门外的煎熬，以及看到里面的人活着出来时心里涌出的无尽欢喜与释然。

　　那年她从手术室活着被推出来时，她的父母是否也像此时的她一般，生出无限释然与庆幸？

　　厍旻秋被送入单人病房时，已经凌晨一点二十分，对于平时十一点入眠就算晚睡的萧曼曼来说，现在无疑是非常疲惫的。

　　她强打起精神守在病床前，等到陈深忙完回来时，看着她渐渐呆滞的眼神，心疼之余又露出一丝笑意，这么真实的萧曼曼，平时是很难见到的，她习惯将自己包裹起来，藏进厚厚的茧中，不让人窥探分毫。

　　“曼曼，去沙发上躺一会儿。”

　　萧曼曼：“你去休息吧，我陪学姐坐会儿。”

　　陈深看着她因为熬夜而红彤彤的眼睛，心疼不已：“学姐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你去睡会儿，等她醒时我叫你。”

　　萧曼曼这会儿已经困到话都不想多说，也就没再坚持，脚步轻浮的走到沙发上躺下，没一会儿功夫便不设防的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