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茉莉》竹山书海

26、天蝎座

　　今天便是耶诞日。

　　元茉莉换上了一套深蓝色的西装，检查了光脑和通讯后，她在全身镜前再次整了整领结。

　　单阶从身后抱住她：“不吃早饭吗？”

　　元茉莉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单阶吻了吻她的右耳耳尖：“等会叫人送咖啡和食物。”

　　“嗯。”元茉莉推了推他的手，“该出门了。”

　　单阶却将她抱得更紧，似是贪恋她脖颈间的气息：“别生我的气。”

　　元茉莉摇了摇头：“我只是疲惫。”

　　“……”单阶叹了口气，没再说话，轻轻放开了她。

　　“茉莉，把这一切就当做一场游戏，好吗？”

　　元茉莉往外走的脚步顿了顿，她没有回头：“我知道这是游戏，我会努力把它都当成假的。”

　　“那么，好好体验。”单阶微笑着回道。

　　元茉莉带上了门，在门口又忍不住停留了一会：“可是我付出的时间和感情，都是真的。”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真的重要吗？”元茉莉看着自己的双手，她感觉那里已经呈现出一片血红。

　　元茉莉摇了摇头，把不祥的预感从脑海中剥离，她呢喃自语：“我想，我是感激这个游戏的，它让我短暂拥有过朋友，即将拥有爱人。”

　　那么，爸爸妈妈，你们在天上是不是应该安心？我真的按照你们的遗愿，好好的活了下去，二十岁这年，在杀戮国度的酒保女郎里，被迫打开了心防。二十岁这年，真正意义上拥有了一个可以抱着的伴侣。

　　也许这就是上天对于她的，唯一的救赎。

　　人生总得为了什么而活着，元茉莉心想：她马上，就要结束这一切，去寻找新的意义了。

　　……

　　元茉莉推开以自己代号“009”为名的房间号。

　　里面竟然坐着001。

　　她不由得退后两步确认了下号码，又左右看了看。

　　“这是你的房间，我只是找你有点事。”001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的说道。

　　元茉莉只得进门，然后在001对面坐了下来，隔着一颗人头那么大的恶魔之眼。

　　那东西幽幽散发着蓝光，即迷人又危险。

　　“他们的行动代号是——天蝎座，意味着复仇的决心。”001开门见山，“我记得有一种鸡尾酒，也叫这个名字。”

　　元茉莉点点头：“白兰地和朗姆的混合酒。”

　　“很好，我确认完每个房间后，会将所有房间上锁，食物在冰箱，卫生间在室内，到时候第一个进入你房间的人，呵呵，给他调一杯天蝎座。”001若有所思的笑道。

　　元茉莉有些疑惑，她知道自己是诱饵，但不清楚具体的步骤：“无论是谁吗？胜利的话不应该是我们的同伴来开门？”

　　001诧异的看向她，似是在认真分辨她是装的还是真的：“……你既然知道自己是诱饵，当然会是敌人来到这里。”

　　“……”元茉莉忍不住嘲笑自己，眼前这个男人既然不把NPC当然，那么自然也不会把‘自己人’当人，“与其说诱饵，不如说炮灰。”

　　“你放心，之后我会给你相应的待遇。”001摊手，“我听说你的游戏选项还没出现，那么后续要走要留，你说了算。”

　　元茉莉没有问这个听说是听谁说的，只是好奇的问了句：“你是什么类型的游戏？”

　　001踟蹰了下，模模糊糊的回复道：“战略游戏。”

　　元茉莉并没有更多的兴趣：“好的，你的安排我知道了，会照做的。”

　　那眼神没有探究欲，只是单纯的暗示001离开。

　　001这一次似乎是读懂了她的眼神，起身打开了门，然后停在门口：“009女士，你现在跟我出来，你的房间不是这一个。”

　　元茉莉有些无奈的站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待元茉莉被带到001号房间时，她意识到了对方的用意。

　　001的房间很是豪华，里面已经准备好了各种调酒材料：“要求还是一样，给第一个进来房间的人，送上一杯天蝎座。”

　　元茉莉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但001还是没有走，元茉莉皱眉盯着他，001抬起他有几分褶皱也有几分锐利的脸庞：“009女士，我想赌一把。”

　　元茉莉不解，皇家赌场的老大，赌什么都不意外。

　　他继续说道：“我的游戏是国际象棋，这一次，我要用最古老而又最浪漫的开局，王翼弃兵。”

　　元茉莉不太了解国际象棋，只觉得这个名字不错。

　　“我告诉了你我最深的秘密，那么作为回报，请告诉我你的主线任务。”

　　元茉莉眨了眨眼睛：“我记得我说过。”

　　001淡淡一笑，露出狮子般锐利的眼神：“预知吗？你只是个二十岁的小女孩，想骗我还是太嫩了。”

　　“……”元茉莉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真的不擅长演戏，也不擅长骗人，“也许我的主线任务就是调酒。”

　　001摇了摇头：“作为一个真正经历过生死抉择，且每一次都在经历生死抉择的男人，我有理由推测和相信，系统不会给任何一个玩家，没有攻击性的手段。”

　　“那你呢？你一个象棋游戏的杀招，是什么？”元茉莉十分好奇，难道用棋盘砸人吗？

　　001发出一声猖狂的笑容：“009女士，权谋是这世上最高级别的杀人武器。”

　　“难道你觉得前几代001真的死于那群NPC之手吗？”001笑道，“中国有句成语，借刀杀人，你应该比我明白。”

　　元茉莉脸色发白，她想到了Amy：“比如Amy。”

　　“是的。”

　　“你的目的……是抢走恶魔之眼？”元茉莉推测了下。

　　“是的。”

　　元茉莉放弃了仅有的伪装，冷漠而不屑的质问：“那我凭什么告诉你我的？你难道不会抢我吗？”

　　001玩味的笑道：“因为你是酒保女郎，所以你的技能，一定是调配类型的。我杀了你也抢不走。”

　　“所以……我怀疑你的技能，是调配什么东西，用来杀人。”

　　元茉莉不得不感慨象棋玩家对于逻辑推断的正确性，连朝夕相处的单阶，都没有怀疑过她还有主线任务。

　　她不告诉单阶，仅仅是因为她不知道坎特雷拉是什么东西。

　　而且因为每日任务的滞后性，她甚至不太在意这个主线任务的完成度。

　　没想到在今天，在这里，被001推测了出来。

　　元茉莉叹气，她知道自己不说清楚001不会离开：“那么做一个交换吧，告诉我系统在你留下来后给了你什么，我就告诉你我的主线任务。”

　　001摊开手，元茉莉在他的掌心见到了一枚长长的国际象棋。

　　“国王棋子，这就是系统给我的东西，能用它来命令任何人和我对弈，仅此而已。”

　　元茉莉谨慎的回复：“我的主线任务是调制坎特雷拉。”

　　001呆住了，随后他发出了一阵大笑：“难怪！”

　　他以一种锐利的、捕猎般的目光盯着元茉莉：“小姐，坎特雷拉是波吉亚家族的毒药，而他们的主人最后亦同样死于该物。”

　　元茉莉对此不置可否。

　　001笑意更深：“你可能不了解这种毒药的厉害之处，但很显然，小姐你抽到了一张王牌。”

　　“哦？”元茉莉随意的问道。

　　“你应该知道这里大部分的武器是有损耗的，但如果是毒药，那说明……你可以无限生产。”

　　“所以呢？”

　　“所以我很期待您得到这款毒药。”001起身走向门口，“哦对了009小姐，这件事最好不要任何人，包括你的恋人，在这里，每个人都值得怀疑。”

　　“那你呢？”

　　001一只手握住门把手，一只手扶住门框，他深深的看了元茉莉一眼，如同狮子在盯梢自己的猎物：“009小姐，我们会是最好的搭档。”

　　“所以请放心，我不会轻易的舍弃你。”

　　他的话音落下，门口传来了反锁的声音。

　　元茉莉拿起了光脑，上面的通讯已经有十几条，都是单阶的。

　　“你进房间了吗？”

　　“你有见到001吗？”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

　　元茉莉试图给单阶打过去，但是一阵忙音不停地响起。

　　他估计在忙别的，元茉莉如是想。

　　感觉直到现在，她开始回忆起昨晚后来的事。

　　单阶面对她不厌其烦的一起走的要求，想来是满口回应的。

　　唯独昨天没有，只是给她倒了杯加入安眠药的茶。

　　她难得睡了一觉，但醒来并不觉得身体轻松。

　　还是那么的疲惫和难受，只是，已经不再有精力去追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毕竟，只要能一起成功的走掉，别的也不那么重要。

　　她是不是病了？

　　据说有过重大意外的人，比普通人罹患精神疾病的概率，要大很多。

　　但那又怎样？

　　元茉莉掏出口袋里的日记本，一遍又一遍的确认这上面的日记是否更新。

　　没有，还在之前的状况。

　　光脑上的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控制住自己不去数时间，只好找点别的事情做。

　　比如，调制天蝎座。

　　她取出白朗姆酒和白兰地，这两种是这一款的基酒。

　　随后又拿出提供风味的橙汁、柠檬汁和青柠汁。

　　分别倒入一定量进雪克壶，开始摇晃。

　　晃动的液体声音令她觉得安心。

　　摇匀后她将混合液体滤入注满碎冰的果汁杯。

　　杯口装饰上橙皮和红樱桃。

　　『天蝎座』完成。

　　是一款危险又迷人的鸡尾酒，风味如果汁，但度数很高。

　　是元茉莉试都不会试的种类。

　　她凑到跟前嗅了嗅，直觉很完美。

　　可惜，还是没有人敲门，那么，这杯酒没有等来自己的主人。

　　所以，只好遗憾的倒掉。

　　然后……再调。

　　元茉莉没有心思吃饭，也没有心思喝水。

　　她甚至不想去看光脑上的时间。

　　只是一杯又一杯的，调制着天蝎座。

　　调完，倒掉。

　　再调，再倒。

　　心跳声仿佛秒表，一声一声的流逝。

　　宣告着她的紧张。

　　也宣告着她的冷静。

　　还宣告着她的焦虑。

　　今天会发生什么呢？

　　潘地曼尼南的人会杀死皇家赌场的人吗？

　　还是反过来皇家赌场的人会杀光潘地曼尼南的人呢？

　　她不知道。

　　只是静静地在大圆球恶魔之眼的见证下，一杯又一杯的，调制着不知道该给谁喝的天蝎座。

　　她第一次如此深恶痛绝的等待着……

　　等待着……

　　等待……

　　……

　　直到房间门口传来脚步声。

　　她的心跳立刻加速。

　　那是一阵优雅的，缓慢的脚步声。

　　而她躁如鼓点的，几乎沸腾出来的心跳呼之欲出。

　　“啪嗒”一声，门开了。

　　这是指纹、瞳孔、识别卡的三重认证锁。

　　要破开，只有解除恶魔之眼的控制。

　　元茉莉期待见到一张怎样的脸呢？

　　她不知道，会是Ray那样的人吗？

　　还是海盗莫乔呢？

　　她联想了很多，甚至在半地下城遇到的中介大叔和前台小姐，她都联想了一遍。

　　唯独没想过，进来的人会是单阶。

　　一身鲜血，仿佛地狱修罗的单阶。

　　他没有穿蓝色西装，而是德比帽配深色长风衣，胸口挂着一枚闪着冰冷光芒的合金徽章。

　　那是元茉莉第一次遇见单阶时他的装束，那时的他，只是海盗莫乔委托而来的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