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云溪竹径

8、惜别泪

　　俞子旌警觉地问道：“谁呀？”
　　东方联低声道：“俞子旌，是我，东方联。”
　　“哦。”俞子旌：“裕儿，你哥来了。”
　　东方裕一阵激动地：“我哥来了。子旌，快开门。阿姨、叔叔，我哥来了。”
　　俞子旌忙开开门：“快请进。”
　　东方联与一位中年男子一起走了进来，介绍到：“这是我舅舅，这是俞子旌。”
　　“舅舅。”东方裕惊喜地叫道，赶紧从椅子上下来一把抱住舅舅。
　　苏明达（舅舅）关爱地拍拍东方裕的肩：“裕儿，病好了？”
　　东方裕快乐地：“嗯，好了。”
　　“舅舅请坐。”俞子旌忙着让坐.
　　老俞和田珍闻声从里屋出来,见来了一位中年男子问道：“这是？”
　　东方联上前恭恭敬敬地：“叔叔、阿姨，这是我舅舅。”
　　苏明达彬彬有礼地握住老俞的手：“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搅你们了。我叫苏明达，叫我老苏吧。”
　　老俞热情地：“现在是非常时期，就不要说打搅了。叫我老俞吧，她叫田珍，请坐。”
　　苏明达感激地：“你好！我们裕儿能碰上你们这一家呀，真是她的福气。”
　　田珍：“裕儿很懂事，也讨人喜欢。”
　　苏明达：“过奖过奖。”
　　老俞：“东方联，这几天没来看妹妹，都跑哪儿去了？”
　　东方联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去‘五七’干校看爸爸了，把发生的事向爸爸作了汇报，他就写信让我带给妈妈。我又赶到另一个‘五七’干校看望妈妈，她看了以后又写信让我寄给舅舅。所以，舅舅就来看我们了。”
　　苏明达沉闷地：“我收到信后也急坏了。他外婆说，赶紧把他兄妹俩接回苏州。所以，我赶紧过来了，想把裕儿接走。”
　　田珍惋惜地：“裕儿在这里已经和我那两个孩子处得很熟了，一下子要走了心里真有点舍不得呀。”
　　苏明达：“那是，那是。”
　　老俞：“裕儿，收拾一下东西吧。”
　　“嗯。”东方裕轻轻地应道。
　　俞子旌知道东方裕要走了，他难过得一声不吭，默默地帮她理好作业本，再放进书包里。
　　小丽将自己刻的蜡纸送到她的手里：“姐，送给你。”
　　东方裕的眼泪叭哒叭哒地往下掉，她翻开书本将蜡纸轻轻地夹在里面。她也偷偷地看了一眼俞子旌，只见他也在抹眼泪，忍不住一下哽咽起来。
　　三个小伙伴一下子要分开了，真的有点依依不舍呀，他们难过的低着头谁也不说话。
　　田珍拿着两个苹果过来，一把搂着东方裕，她的眼睛也潮湿了：“裕儿，别哭。以后回明州了，一定来看阿姨。”
　　东方裕使劲地点点头。
　　田珍：“来，把这两个苹果带上。”
　　东方裕懂事地推托道：“阿姨，给小丽吧。”
　　小丽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不，姐，你带上吧。”
　　东方裕含着眼泪：“小丽，你吃吧。”
　　俞子旌真诚地：“裕儿，你路途遥远，带着路上吃吧。”
　　老俞：“带上吧，裕儿，我们也没什么准备的。”
　　苏明达深深的体会到了这户人家的朴实之处，也明白这是他们的心意，就歉意地：“裕儿，带上吧，这是叔叔阿姨的一片心意。”
　　东方裕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谢谢叔叔阿姨。”
　　田珍将苹果放进了裕儿的书包内，又整了整她的衣服，亲切地拍着她的肩头：“裕儿，跟舅舅回外婆家吧。”
　　苏明达站起身来紧紧地握着老俞的手：“再见，我们一定会来看你们的。”
　　老俞：“好。我们一定等着你们哪。老苏啊，我们就不送你们了，子旌，你代表我们送送舅舅。”
　　“哎。”俞子旌抬起一双清澈明亮的泪眼，一丝惊喜从眼中掠过，他被爸爸准许去送裕儿了，他太感谢爸爸了。
　　“来，裕儿、联儿，和叔叔、阿姨、小丽说再见。”苏明达带着东方裕兄妹俩向俞家人一一告别后，就出得门来。
　　“姐――。”小丽再也控制不住小伙伴的离别之痛，她倚着门框流着眼泪：“你一定要回来的呀。”
　　东方裕哭着说：“小丽，我会的，再见。”
　　天哪，三个小伙伴的离别，撕碎着每个人的心，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离别啊。

　　天，是那样的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远处几盏路灯昏暗地照着地面。静，出奇的静，才过了八点，小巷内就已经见不着人影了。
　　苏明达牵着东方联的手步履沉重地走在小巷内，后面跟着东方裕和俞子旌。
　　俞子旌拉着东方裕的手一步一步地六神无主地走着、走着。
　　几天来的相处，俞子旌发现她有无数个优点，无数的美。他真得想把她留下来一起学习，一起生活。现在，她要跟着舅舅回外婆家了，而她的外婆家又在苏州，太远了啊，他是真的舍不得呀。他心里有一千个叮咛，一万句嘱咐要对她讲，可全被卡在了喉咙口。难受啊难受，他感到心口堵得慌，咽喉处好象有根鱼骨头梗在那儿，他已经无法将此时此刻那复杂的分别之情表达出来，他也不懂得该如何表达，只有让眼泪象断了线似的滚滚而出，这是一个少年最珍贵的惜别之泪啊。
　　东方裕何尝不是这般难受呢。在俞家，她过上了久违的温馨生活，叔叔阿姨象父母般地呵护自己、关爱自己的情景让她久久不能忘怀。更忘不了的一件事是：一天，阿姨下班后买回一块肉（这在当时是非常高的接待标准了。老百姓平时吃肉是有限量的，需凭票购买），她做了一碗又香又馋人的红烧肉，老俞挑了一块好肉搛到东方裕的碗里：“裕儿，吃吧。”
　　“哎，谢谢叔叔。”东方裕望着那块香喷喷的肉直发愣。
　　俞子旌用眼神询问道：为什么不吃肉。
　　东方裕用眼神示意道：我不爱吃肥肉。
　　俞子旌明白了，他毫不犹豫地将筷子伸进她的碗中，掐下了肥肉部分，一下送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
　　妹妹小丽一旁大叫起来：“姐，我哥不喜欢吃肥肉的。”
　　东方裕一下涨红了脸，感到十分不好意思，刚想对俞子旌道歉，脚上却挨了他的一脚碰。顿时，她心里感到甜甜的。她想：俞子旌不但学习好，人聪明，还挺会照顾人。就是有时候在做作业时爱认死理。
　　东方裕多想在俞家多呆几天啊！今天突然要离开了，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她还有好多题目要跟他讨论呢，还有好多话要对他说呢。可是，来不及了，自己要走了，以后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他。她茫然地被俞子旌拉着走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着、掉着。她感到无奈呀实在是无奈，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分开呢？她恨丁军。
　　多少纯洁的友谊；使这对好同学不得不面临着分手，多少热情的话语；使这对好同学相对无语。两个默默流泪的可怜人，他们什么都不懂，只知道马上要分别了，舍不得呀！他们唯一能交流的就是把手拽得更紧些。生活就是那么不尽人意，那么残酷，得分手时须分手。此时，他们已经来到小巷口。
　　苏明达望着这对难舍难分的好同学，心里十分的怜悯，他的眼睛潮湿了。他从手腕上摘下了那块欧米格牌手表，拉过俞子旌的手，温和地：“来，孩子，戴上它，留个记念。”
　　俞子旌连连摇摇头：“舅舅，我不能要你的表。”
　　东方联友好的：“子旌，戴上它吧。这是我们一家的心意。”
　　俞子旌怔怔的看着东方裕……
　　苏明达明白了，他赶紧说：“子旌，这是裕儿送给你的。”
　　此时的东方裕心口被凄惨的离别之情堵得直发慌，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紧紧的咬着牙，使劲地点头示意。
　　俞子旌呆呆的由着舅舅拉过手去，心里充满了凄凉，充满了悲哀。
　　苏明达给俞子旌戴上表后，动情地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孩子们，你们握手告别吧。”
　　俩个孩子泪眼对着泪眼，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地“叭哒、叭哒”地掉眼泪。
　　苏明达：“来，裕儿，我们跟子旌说再见吧。不然，会误了上火车的时间。”
　　东方裕伸手拉着俞子旌的手：“子旌，再见。”
　　俞子旌强忍着泪水，拉着东方裕的手：“裕儿，一定要来看我。”
　　东方裕却忍不住哭出声来；“我一定来看你，子旌，我一定来看你。”
　　俞子旌使劲咬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流……
　　东方裕：“子旌，欣欣那儿替我道个别。”
　　俞子旌：“哎。”
　　苏明达爱惜地：“孩子，你回家吧，替我谢谢你的父母，我们走了。”说完，他从俞子旌的手中接过裕儿，缓缓地转过身去。
　　东方裕依依不舍地回头挥挥手：“子旌，再见，回去吧。”
　　俞子旌扬起手：“哎。”他傻愣愣地望着他们的背景挥着手，直到看不见他们为止。
　　这真是：难舍难分话道别，两小无猜泪纷纷。
　　俞子旌一路跌跌冲冲地回到家，蒙着被子大哭了一场，把积压在心里的留恋通过眼泪通通地渲泄了出来。接下来，他大病了一场。这是一个少年经历的第一次情感波折。
　　俞子旌回忆到这里，胸口感到隐隐作痛，他悲哀的吁了一口气……看着手中的小纸条，他痴痴地：“裕儿，看的出来，你过得很好。可是我过得不好，我无法面对你，请你原谅我。我非常想你，也很爱你。”
　　一阵寒风吹来，俞子旌哆嗦了一下。华灯已经熄灭了，夜色也变得漆黑一片了，行人无几，他身心疲惫地消失在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