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生死不明 ...
-
天未亮,宋府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缝。
清沅裹着锦缎外袍,虽已入六月,但是清晨还是有些凉意。
她只带了两只小牛皮箱。箱子内装了一些药物。
望月背弓,青芝提剑,三人皆骑青骢,蹄声被积雪吞得极轻。
临行前,清沅把祖父惯用的青玉镇纸留在书案——那是她唯一能留下的平安讯。
镇纸下压了张素笺,只写一句:“阿沅送兄,归期不定。”
她不敢写去向。
她知道,一旦祖父知晓,必会拖着病体追出来。
太医院使宋怀瑾,八十有二,仍在宫中为皇子授《脉诀》,若因她而触怒龙颜,宋家最后一根脊梁也会断。
官道第五驿,名“落梅渡”。
驿丞早得了崔砚珺通传,将后院三间房都空出来。
崔砚珺故意把宋明远安置在最暖的东厢,把清沅安置在西厢——中间只隔一道薄薄的松木板壁。
夜里风雪大作,檐铃狂响。
宋清沅推门而入,炭火却早已生好,桌上温着一壶姜枣茶,壶嘴用细棉布包了,怕烫她的手。
她怔了怔,知道是崔哥哥给她准备的,心想到:崔哥哥可比阿兄贴心多了。
不知道以后阿兄和崔哥哥成婚后还会不会对自己这般好。
一想到崔哥哥以后会成婚,宋清沅心里闷闷的。
三更,东厢忽然传来嘶哑的咳喘。
宋清沅顾不得披衣,赤足踏过冰地,推门闯入。
宋明远趴在榻上,背脊的杖伤被寒夜一激,血脓透衣。已经半个多月了,阿兄的伤还没有好全。
“谁让你来的!”
他一眼看见妹妹,眼底血丝暴起。
“回去!宋家只剩你一根独苗,你若折在这里,我死也不闭眼!”
宋清沅跪坐在他榻前,冰凉的指尖按住他腕脉,声音轻得像雪落:“阿兄,你脉象乱了。我是医者,救你是我的本份。”
宋明远眼底通红:“医家?医家救不了宋家!狗皇帝要的是我们断子绝孙!”
宋清沅把声音压到最低:“那就更不能让他如愿。我活着,你就得活着。”
她解开随身小箱,取出祖父秘藏的“雪参丸”。
丸药在灯火下泛着幽蓝,那是三年前祖父用雪线莲、雪莲、人参炼成的续命丹,只余三粒。
她把第一粒放进兄长口中,第二粒捏碎,和以温水,轻轻涂在溃烂的杖伤上。
第三粒,她收进贴身香囊,像收住最后一道符咒。
……
松木板壁薄得几乎能听见呼吸。
崔砚珺立在壁前,手举灯盏,影子投在壁上,像一幅被风雪冻住的剪影。
他听见宋明远嘶哑的声音,也听见宋清沅温柔的语调。
灯油“啪”地爆了个灯花,他垂眸,指腹摩挲着腰间佩玉——那是半枚双生玉佩的另一半,此刻正贴在胸口,被体温捂得滚热。
他忽然转身,推门而出,风雪扑面。
驿卒迎上来:“郎君?”
“去,把驿站所有的酒都搬来。”
“……要热吗?”
“要最烈的,烫手。”
片刻后,崔砚珺亲自捧着一壶烧刀子,叩响西厢门。
宋清沅开门,眼眶微红,鼻尖冻得透明。显然是自己偷偷哭过了。
“雪夜驱寒。”他只说了四个字。
宋清沅侧身让他进来。
屋内炭火将熄,崔凛半跪添炭,火光一跳,映出他睫毛上的雪粒。
烈酒入喉,宋清沅咳得眼泪都出来,却觉得四肢百骸都活了。
“谢谢。”
“谢什么?”
“谢你今日在官道上,替我挡了追兵。”
崔砚珺垂眸,指腹擦过酒壶沿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宋清沅。
他抬眼,目光穿过火光,落在她脸上:“要好好活着,只要活着就一定有办法。”
一句话,比烈酒还灼人。
清沅指尖微颤,酒盏里的火光晃成涟漪。
隔壁,宋明远忽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吟。
清沅霍然起身,崔砚珺却先一步按住她肩:“我去。”
他推门而出,风雪卷进来,吹得灯火乱舞。
宋清沅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漫长的寒夜,也许不会那么冷了。
驿站外,更鼓三声。
黑暗中,有人轻轻叩响柴门。
驿卒开门,一个浑身是雪的信使扑进来,手里举着一枚火漆铜管:“清河崔氏加急!”
崔砚珺拆开,信笺上只有一行小字:
“宋氏父母,军中医帐被焚,生死不明。”
他攥紧信笺,指节泛青。一时竟不知明日要如何开口,将这消息告诉凝儿。
庆元帝到底为什么要对宋家赶尽杀绝,太后竟不阻拦,这可是他们的母家。
崔砚珺吹响了特制的骨哨,召来了暗卫“你速回京都,彻查上边那位登基前和宋家发生了什么。”
“是,属下这就出发”
雪夜,狼烟未起,杀机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