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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递花时晚风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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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头疼与缓解的循环里悄悄滑过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我往山谷花园跑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是晨雾还没散的清晨,有时是夕阳染透天际的傍晚,哪怕只是在蔷薇架下坐半个时辰,听阿芷絮叨两句花开的琐事,看孩子们围着银铃追跑打闹,心里那点被杀戮磨出的冷硬,就能软下来,足够扛过接下来几天在妖族营地的伪装与血腥指令。
我渐渐摸清了阿芷的日常习惯。
她总在清晨天刚亮时就起身,提着黄铜洒水壶挨个给花浇水,露水会沾湿她的袖口,却从不肯快些动作,怕水流冲坏了娇嫩的花瓣;午后阳光不那么烈时,她会搬张小板凳坐在茅屋前缝补衣物,针线在旧布上穿梭,偶尔抬头看看在院里玩闹的孩子,嘴角会不自觉弯起;傍晚时分,她最爱牵着阿晚的手,带着孩子们去溪边散步,听溪水叮咚,看晚霞漫过天际。
我也记下了孩子们的小喜好:阿晚最馋山林里的野草莓,每次见我来都要问“哥哥今天有没有摘草莓”;阿豆捧着旧书时眼里满是渴望,说“想学会认字,以后能给阿晚讲书上的故事”;阿禾的画本里,永远少不了满园的蔷薇,每次画完都会特意留出一角,说“要给哥哥和阿芷姐姐留位置”。
这些细碎如星子的小事,像一颗颗温润的暖玉,慢慢填满了我心里因杀戮而空荡的地方,也让我心底悄悄生出一个念头——我想和阿芷单独待一会儿,不是作为那个“总头疼、需要被照顾”的陌生人,只是作为一个被她的温柔吸引、想再靠近她一点的人。
这天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温柔的橘粉色,孩子们在溪边追着翩跹的蝴蝶跑,银铃般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阿芷的哥哥坐在石凳上,手里捧着本翻得卷边的旧书,阳光落在书页上,映得他的侧脸格外温和;阿芷则蹲在花丛边,正给新开的白蔷薇系上浅粉色的布条——她总说,系上布条,花儿就不会被风吹得乱晃。
夕阳的光落在她的长发上,发尾那点浅棕色泛着柔软的光,连指尖捏着布条、轻轻打结的动作,都透着让人安心的温柔。
我深吸一口气,攥了攥手里那朵刚从山林里摘的粉蔷薇——花瓣层层叠叠,开得格外繁盛,还带着新鲜的草木气息。
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紧,我慢慢朝她走过去,脚步轻得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等我停在她身后时,她刚好系完最后一个结,手指轻轻抚平花瓣上的褶皱,才转过身。
看见我的瞬间,她眼里闪过熟悉的、像夕阳一样暖的笑意:“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孩子们都念叨你好一会儿了。”
“有件事想跟你说。”
我把手里的粉蔷薇递到她面前,指尖控制不住地有些发颤,声音也比平时轻了些,像怕被风吹散,“明天……我不用去巡逻,想请你去森林里走走。我之前发现了一片野蔷薇,现在正是开得最好的时候,想带你去看看。”
说完,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怕从那里面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拒绝,只能将目光落在她垂在肩前的长发上,浅粉色的布条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像根细弦,轻轻拨动着我的心。
阿芷愣了愣,随即伸出手,接过粉蔷薇的指尖不经意间碰了碰我的指尖,那点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瞬间暖了我半边身子。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粉蔷薇,花瓣上还沾着点夕阳的光,脸颊慢慢染上一层浅红,像被天边的晚霞映透了,连高马尾上的布条都跟着晃了晃,透着几分慌乱的可爱。
“好啊。”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羞涩,等她抬头看我的时候,眼里像盛着揉碎的星星,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那我明天早点收拾,再带点水和野果。”
“太好了!”旁边突然传来阿晚清脆的声音,他举着银铃,踩着小短腿跑过来,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阿豆和阿禾。“阿芷姐姐和哥哥要去森林里玩吗?我们也想去!我们也想看看野蔷薇!”
阿芷的哥哥放下手里的书,笑着站起身,走过来揉了揉阿晚的头,语气温和又带着点调侃:“让你阿芷姐姐和哥哥单独去走走,你们明天跟我在家整理草药、晒蔷薇干,等他们回来给你们带野草莓,好不好?”
孩子们虽有些失望,嘴巴微微噘起,却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阿禾还凑到阿芷身边,踮着脚在她耳边小声说:“阿芷姐姐,那你们一定要多带点野草莓回来,要最甜的那种!”
阿芷的脸颊更红了,像熟透的桃子,她轻轻拍了拍阿禾的肩膀,又抬头看我,眼里的羞涩里多了点被孩子们逗笑的温柔。
夕阳渐渐落下,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晚风带着蔷薇的甜香吹过来,拂过我的衣角,也拂过她手里的粉蔷薇。
我看着她指尖捏着的花,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眼里盛着的夕阳与星光,心里像被温水慢慢泡过一样,又暖又软,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轻柔。
我清楚地知道,明天的森林之行,或许不会改变什么,我依旧是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狐族妖王,依旧背着洗不清的血债,要在杀戮与愧疚里挣扎;她也依旧是那个守着花园、护着孩子的姑娘,要在乱世里拼尽全力守住一方安稳。
可我还是忍不住期待,期待明天能和她一起走在漫山遍野的野蔷薇丛里,期待能听她说说更多关于她的故事,期待能借着这短暂的时光,再靠近一点这份乱世里独有的温暖,再靠近一点这个让我想拼尽全力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