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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行酒令 ...

  •   周澜衣一时没有说话。
      周沛一不知道她是胡乱猜测,其实压根没有这么个人。
      还是在想要如何说,才能既瞒下传这消息的人,还能把她钉在背刺妹妹的罪板上。

      周沛一紧盯着她的脸。
      周澜衣被盯得无法,只能道:“若非如此,阿耶不是对我有愧,为何赐我超出公主规制的食邑?”

      “你想多了。”周沛一道:“高家虽未封爵,高将军却是阿耶心腹,比之两公四侯有过之而无不及……赐你超规制的食邑,也是对高家变相地奖赏。为你赐婚高家,本就是阿耶疼你,偏你还当是委屈。”
      周澜衣闻言冷哼,“既然高家这样好,那你为何不嫁?”

      “……”
      周沛一无言以对。
      她帮阿耶批阅奏折多年,对朝堂局势还算有些了解。
      因此哪些人才是真正掌权、真正受阿耶看重的,她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但皇后郑妃还是周澜衣等,终究还是困于后宫,只能听外家对朝堂的只言片语,这些形势却辨识不清。

      况且如季家、长兴侯这样看似高贵的外戚,恐怕也猜不透阿耶几分心意。
      他们对后妃皇子公主说的,又有几分可信?

      这些话有暴露圣意之嫌,周沛一本不想多谈。
      但周澜衣眼见着钻了牛角尖,她不忍看她嫁入高家,却和高家大郎成一对怨偶,这才忍不住提点两句。
      谁料人家并不领情,周沛一忍着脾气,最后劝了一句:“你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妨直接告诉阿耶,他会听的。”

      周澜衣讥讽她:“阿耶疼你,你说的他自然会听,我可就不一定了。”
      “……”
      好吧……
      周沛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她再也不做这老好人了。

      她二人话音刚落,忽听得一声“汝阳表姐”。
      周沛一抬眼看去,就见两个衣着鲜亮、珠翠满头的娘子走了过来。
      二人眉眼与郑妃颇为神似,正是周澜衣舅家的两位表妹——郑二娘和郑五娘。

      二女走过来请安,“见过昭阳公主、汝阳公主。”
      周沛一略一颔首,没有说话。
      见她二人,周澜衣露出笑意。
      “你们何时来的?方才在门口怎么没见你们?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舅母都来了吗?”
      说着,拉住她二人的手,神态亲昵放松了许多。

      郑二娘一一笑着答了。
      “我们来得晚,不曾在门口迎接;祖父没来,但祖母来了,阿耶阿娘都来了,只是都在前头呢,不曾过来。”
      周澜衣听罢,登时就要起身。
      “那我得去跟外祖母和舅母请个安。”

      郑二娘忙按住她,“表姐何必跑一趟。祖母方才还交代我们,叫我们见了面跟你说一声,宴席结束后请你过侯府坐坐。”
      周澜衣自然点头称好。
      “正好今日出宫,我也该过府拜见外祖父。”
      郑二娘:“是啊,表姐不必急这一时半刻的。”

      表姐妹闲聊之际,周沛一就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然而周澜衣可以不理会这个长姐,郑二娘和郑五娘身为臣女,却不能失了礼数。
      于是就听郑五娘起了个话头:“昭阳殿下,怎么今日不见季家娘子?”

      她提到的季家娘子,是周沛一舅家的季三娘。
      季家当然不止这一个娘子,但另外几位都是庶出,只有季三娘一个嫡女。
      周沛一的舅母赴长安勋贵圈子的宴席,向来只带她这一个亲女儿。
      这才使得季家唯有季三娘名声在外,其他的庶出女儿,外人连长什么样子都不晓得。

      但季家今日没人来。
      季家是士大夫,护国公又是武将出身。
      自古以来,文武相轻。
      本朝到现在,两派虽不至于见面就大打出手,但文官和武官之间却也不大往来。
      因此今日护国公老夫人的寿宴,季家只派人送了份礼,人却没有来。

      但周沛一定然不能这么说。
      “季家舅舅舅母有事不能赴宴,三娘一个小娘子也不好独自出府,这才没来。”
      郑家两位娘子闻言点了点头。
      然而她们与周沛一不熟络,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好在这时,又一道声音自月门处响起。
      “诸位娘子久等,妾来迟了。”
      间关莺语花底滑,吴侬软语撩心弦。
      只是一句话,便吸引了在座所有娘子的目光。

      周沛一也顺着这清脆绵软的声音望去。
      只见一位貌美妩媚的女子出现在月门旁。
      她身穿一件月白对襟衫,内衬鹅黄色诃子,下身系一条同色襦裙,肩披青碧色绘翠竹纱帔。
      第一眼看罢,便知这是位气质出尘的美人。
      于是视线再往她脸上移去。

      一对弯弯柳叶眉,一双盈盈桃花眼,眼角有痣,为她增添一抹妩媚风情。
      浅淡唇脂勾勒出饱满翘起的唇形,颊边含笑,当真一副温柔似水颜色。

      见到来人,江三娘起身相迎:“李娘子来啦!”
      来人稍稍福身,“娘子客气,唤妾玉娘即可。”
      身为组局之人,江三娘自然要介绍一番。
      “这位是李玉娘,江南最有才气的都知。”
      李玉娘忙笑谦:“娘子抬举妾了,什么‘最有才气’,不过以讹传讹,妾万万当不得。”

      “玉娘子不必自谦。”江三娘道。
      随即她起身领着李玉娘走到周沛一她们面前。
      “这位是昭阳公主,这位是汝阳公主。”
      李玉娘垂着眸子,没敢抬眼打量。
      闻言跪下磕头,“妾拜见两位公主!”

      能让眼高于顶的江三娘都赞不绝口的都知,周沛一也有些好奇。
      “不必多礼,平身吧。”
      李玉娘谢恩起身。

      江三娘看了看天,觉得时辰似乎差不多了。
      她作为组局的人,当然不想雅令草草了事。
      于是催促道:“时候不早了,咱俩开始吧……我可准备了彩头的,不能白白浪费了。”
      闻言,有娘子玩笑道:“三娘准备了什么好东西?且先拿出来让咱们开开眼啊!”

      江三娘笑着瞪回去。
      “去去去,少埋汰我!你们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用得着在我这里开眼!?不过选了些金钗荷包罢了,你们可别嫌弃!”
      众娘子都被逗笑了,说话那娘子应当和江三娘关系极好,说道:“你江三娘选的,我们怎敢嫌弃?”

      且看江三娘今日的打扮,就知道她是个极追求时兴的人。
      便是为了她的美名,准备的彩头都不会差。
      况且在座的哪个又缺这些,不过逗趣儿罢了。

      周沛一有些意兴阑珊,她只对所谓的雅令感兴趣。
      待娘子们玩笑罢,李玉娘这才在江三娘的盛请下,在上首款款落座。
      江三娘又一拍手,国公府的丫鬟鱼贯而入,分别将一镶宝石金酒壶并金酒杯放在各位娘子面前。
      酒香顿时满游园,闻之未醉花自醉。

      “好你个江三娘!”
      有娘子不由得惊呼:“拿出这等好酒,这是要存心灌醉我们啊!”
      有那爱吃酒的娘子,一闻酒香,手已控制不住放在酒壶上,想立刻倒上一杯,好好品尝一番。

      不枉她求了二哥多日,还应下他一个请求。
      江三娘余光扫过对面,随即扬起下巴。
      “你们也忒没出息!令还未开,你们倒要认输了不成?”

      有娘子被勾得已经蠢蠢欲动,“诗词这些我向来一窍不通,我认输好了,快些让我尝尝这美酒……”
      “余四你个没出息的!不给我面子不成?”江三娘斥她。
      余四娘悻悻收回手,“那你快些开始吧!莫要再卖关子!”

      见众人都被勾起兴致,江三娘满意一笑。
      她重新坐下,对李玉娘点头示意。
      后者浅浅一笑,从身后侍奉的小丫鬟手里接过一个令签筒。
      “这竹筒里装着的是妾准备好的令签,摇出什么字,便要在一炷香内答出一句与这字有关的、韵律和谐的诗来。”
      李玉娘柔声向娘子们解释雅令的规则。
      “若是一炷香到了还未答上来,便要罚酒,或为在座的娘子们展示一样才艺。此次雅令,妾斗胆做一回明府,娘子们答得好与不好,都交由妾来决断,不知可否?”
      娘子们纷纷摇头,都没有意见。

      见状,李玉娘笑着颔首。
      芊芊玉手捧着竹筒,轻轻摇晃,不多时一支竹签便从里面掉了出来。
      她捏起竹签,看了眼上面的字:“春”。
      随即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香花美酒醉佳人,怎料今朝不是春。”
      说罢,一旁小丫鬟上前为她斟了杯酒。
      李玉娘放下手里的竹签,端起酒杯,双唇稍沾。
      随即起身,恭敬地将手里的令签筒递给坐在旁边的人。
      “公主,请。”

      “……”
      周沛一和其他娘子一样,还在品味李玉娘方才作的诗。
      哪成想,转眼就轮到她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接过令签筒,轻轻一摇,竹签便从竹筒里飞出来,掉在面前的案几上。
      拾起一看,竹签上用朱砂写着小篆,只有一字——“竹”。
      周沛一松了口气,好在抽中的并不难。
      于是毫不犹豫地答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李玉娘笑着点点头,正待开口,不想有娘子起身问道:“诗中无‘竹’,这难道也算对?”
      周沛一循声看去,发现是个面生的娘子。
      但她并不辩解,转头看向“明府”。
      明府就是雅令中负责判定诗词是否切题和韵的“判官”。

      李玉娘道:“妾以为,公主所说的这首诗,诗中虽无‘竹’,但又处处是‘竹’。不止各位娘子以为如何?”
      稍静片刻,江二娘起身道:“李娘子说得有理。刘彦和著《文心雕龙》一书有道是‘言外之意’一说,公主殿下这首《竹石》,诗句中虽无一‘竹’字,但言外之意本就是赞竹之秉性坚韧,如何不能算切题呢?”
      ……
      武将家的娘子们终归不擅长此道。
      在座只有几位娘子,在江二娘说完后赞同地点头。
      其他的娘子们都面露茫然,连所谓“刘彦和”是谁都不清楚,平日里也只粗浅背过几首诗罢了。

      好在李玉娘判了周沛一答的诗切题无误,这便算过了。
      周沛一松了口气。
      但也因此错过了,她对面江三娘给丫鬟使的眼色。

      护国公府寿宴,底下藏有暗潮涌动。
      而周沛一,尚且一无所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行酒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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