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瞳之下》零秋零

18、残响共鸣

　　凌寻的回答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激起了无声的涟漪。紧张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凝重、却带着破釜沉舟决绝的默契。
　　“好。”雷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废话，眼神中的审视化为了初步的认可。“老猫，检查阿弃的状况，准备转移。‘齿轮’，清点所有能带走的物资，尤其是武器和干扰设备。其他人，按照应急预案‘深潜’准备，十分钟后撤离！”
　　命令一下，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动作迅捷而有序，显然对这种情况并非首次经历。老猫快速给阿弃注射了一针抗生素和镇静剂，然后开始给他穿戴某种简陋的防护装备。那个叫“齿轮”的眼镜男则打开几个隐藏的储物箱，开始分发一些看起来像是自制能量枪、炸药和更多型号各异的干扰器。
　　雷则将凌寻拉到一边，递给他一套同样沾满油污但相对合身的工装服和一件看起来磨损严重的防刺背心。“穿上，能挡一点是一点。”他又塞给凌寻一把造型古怪、枪管很短的能量手枪和一个只有三发备用能量匣的腰带，“会用吗？保险在这里，对准了扣扳机就行，后坐力不大，但能量衰减很快，省着点用。”
　　凌寻接过武器，冰冷的触感让他意识到，接下来的路不再是躲藏和逃亡，而是真正的对抗。他笨拙地检查了一下保险，点了点头。
　　“我们去哪？”凌寻一边换上衣服一边问。
　　“去‘回声大厅’。”雷压低声音，目光扫过正在忙碌的众人，“一个更深的、系统几乎完全遗忘的旧日枢纽。那里的结构能一定程度上屏蔽‘清洁工’的扫描，也是我们唯一可能破译老穆带回的数据、找到系统真正弱点的地方。”
　　“老穆的数据？”凌寻想起在数据洪流中看到的那些碎片，“我们带出来了什么？”
　　“意识本身有时就是载体。”雷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尤其是经历过‘锚点’缓冲区冲击后，某些信息会像烙印一样打在‘回响者’的潜意识里。需要特定的设备和环境才能尝试提取和解读。老穆拼死让你进入‘锚点’，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让你逃命，更是希望你能成为一个‘信使’，把最重要的东西带出来。”
　　凌寻感到一阵沉重的压力。他努力回忆，但除了那些混乱的碎片和最后关于数据裂隙的感知，并没有清晰的信息包。
　　“我……我不确定我记得什么……”
　　“没关系，‘回声大厅’的设备会帮助我们。”雷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跟紧我，活下去是第一位的。”
　　十分钟后，所有准备就绪。阿弃被一个强壮的男人背在背上，依旧昏迷不醒。雷打开了避难所另一侧一个伪装成管道维修口的厚重阀门，后面是一条更加阴暗、向下倾斜的狭窄通道，散发着更浓重的霉味和尘埃气息。
　　“保持静默，跟紧队伍。遇到任何情况，听我指令。”雷最后叮嘱了一句，率先钻了进去。
　　凌寻跟在队伍中间，深一脚浅浅地走在黑暗的通道里。这一次，他不再是孤独的逃亡者，而是这个微小反抗团体的一员。前方是未知的深渊和强大的敌人，身边是一群被逼到绝境的同伴，怀中是一把冰冷的武器，脑中则承载着或许能改变一切的、尚未破译的秘密。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不断向下，蜿蜒曲折。有时需要爬行通过坍塌段，有时需要利用滑索滑过深不见底的裂缝。“锈蚀”们对这条路极其熟悉，彼此配合默契，用手势和极其微弱的灯光信号交流。
　　凌寻努力适应着，学习着。他能感觉到这个团队紧绷的神经，不仅仅是因为身后的追兵，更因为对前路的未知。
　　突然，走在最前面负责探路的雷猛地举起了拳头，整个队伍瞬间停下，所有人屏住呼吸，紧贴墙壁。
　　前方通道的远处，传来一阵有节奏的、不同于人类脚步声的金属刮擦声。
　　“‘清道夫’……巡逻队……”雷的声音如同耳语，几乎微不可闻，“至少三只……新型号……”
　　他打了个手势，队伍最后面的两人立刻悄无声息地向后移动，负责警戒后方。其余人则握紧了武器，紧张地盯着黑暗的通道尽头。
　　凌寻的心提了起来。新型号的“清道夫”，意味着更强的战斗力和探测能力。
　　刮擦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它们传感器转动的微弱嗡鸣。
　　雷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瞄准了声音来源。其他人也纷纷寻找掩体，准备战斗。
　　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就在战斗一触即发之际
　　“吱嘎——！”
　　从队伍侧上方的一条废弃通风管道里，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像是有什么重物突然断裂坠落！
　　前方的刮擦声瞬间停止，紧接着，那三只“清道夫”的传感器嗡鸣声陡然变得尖锐，它们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机会！”雷当机立断，没有选择攻击，而是猛地一挥手，“快走！绕过它们！快！”
　　队伍立刻行动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尽可能安静地向前冲刺，拐进了旁边一条更加狭窄的岔路！
　　身后的通道里，传来了“清道夫”移动的声音，但它们似乎是朝着噪音来源的通风管道方向去了。
　　有惊无险！
　　队伍在岔路里狂奔了数百米，直到完全听不到身后的动静才慢下来。
　　“刚才……是怎么回事？”凌寻喘着气问道，那声噪音来得太巧合了。
　　雷摇了摇头，眉头紧锁：“不知道。也许是年久失修自然塌陷，也许是……”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别的‘锈蚀’小组在附近活动，帮了我们一把。”
　　还有其他的反抗者？
　　凌寻没有问出口，但心中却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他们或许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孤立无援。
　　又经过了一段漫长而紧张的跋涉，前方的通道开始变得宽阔起来，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古老的、早已停止运行的巨型管道和阀门口。
　　“我们快到了。”雷示意大家放缓脚步，更加警惕。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扇巨大的、圆形的气密门前。门上没有任何电子锁，只有一个需要多人同时转动的大型机械轮盘。门的上方，刻着一个模糊的、被锈蚀了一半的标识，隐约能看出是一个声波的图案，下面有一行褪色的字母：Echo Core Hub。
　　回声核心枢纽。
　　“就是这里。”雷和另外两人上前，用力开始转动那沉重的轮盘。
　　齿轮发出刺耳的、仿佛几个世纪没有润滑过的呻吟声，圆形大门缓缓向内打开。
　　门后，是一个无比广阔、让凌寻瞬间震撼得说不出话的巨大空间。
　　这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腔。空腔的内壁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无数个六边形的孔洞，每一个孔洞都黑黢黢的，深不见底。而在球形空腔的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水晶簇和古老金属构成的复杂结构，它缓缓地自转着，散发出一种柔和的、脉动般的微光，将整个空间照亮成一种梦幻般的幽蓝色。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低沉的嗡鸣声，仿佛无数个声音在极远处低语、回响。
　　这里就是“回声大厅”。
　　“欢迎来到，‘锈蚀’的心脏。”雷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自豪，他看向中央那悬浮的水晶结构，眼神复杂。
　　“也是我们唯一能‘听’到系统‘回响’，并尝试与之对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