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礼物》川栢

31、放肆

　　集训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陶嘉闵的生活被竞赛塞满，上一节课是各种各样的化学方程式和符号，下一节课是题干占了半张卷子的数学题，他踩着步子前进，乐此不疲，越发觉得许言午说的有道理，他好像真的算个聪明的人。

　　很快A班学生就迎来了集训以来的第一个假期，但他们兴致缺缺，原因无他，放假这天下起了倾盆大雨。

　　“靠，好不容易放回假，居然下雨。”谢昕杨憋坏了，就等着这大半天假期跑操场上蹦跶蹦跶。
　　“就半天多一点的假期，下不下雨好像也没差吧。”卓凡托腮，郁闷到不行，受天气影响，他甚至生出了不放假也无所谓的心思。
　　陶嘉闵倒没什么波澜，既然出不去也玩不了，他打算回宿舍好好睡上一觉。然后顺理成章地对许言午的安排好奇起来。
　　“许言午。”
　　陶嘉闵吧椅子往后一歪，靠背抵在许言午桌子上，发出“咔哒”的声响，然后凑过头去问：“你放假干什么？”
　　“做题。”许言午低着头，一边翻卷子一边回应。
　　……
　　陶嘉闵顿时觉得，自己的假期计划有点低俗。大佬尚且努力，他居然想着睡觉。但很快就把自己安慰好了——充足的睡眠和良好的状态是高效学习的重要前提。

　　秉着这个原则，他很快在床上睡着了。
　　外面的雨哗哗直下，陶嘉闵睡得昏天黑地。迷迷糊糊睁开眼时，他已经不知道今夕何夕了，只知道屋里昏暗一片，甚至生出了一种已经睡了好几天的错觉。
　　他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坐起来，打开手机一看已经下午三点多了，这一觉睡了三个多小时。
　　陶嘉闵伸了个懒腰，踩着梯子慢吞吞下了床，屋里一个人也没有。许言午的桌子上还摊着翻开的书和笔记，笔记上是写了一半的题目，像是突然被叫走。
　　突然，门“嘭”一声被推开，潘辰和张询一人一个提手，拎着个大袋子就进来了，许言午后脚进来，手里同样提了个大袋子。
　　“你们这是？”陶嘉闵刚睡醒不久，脑子还不太清醒，下意识就问。
　　“睡傻啦？”潘辰笑他，“看不出来还闻不出来味儿吗？”
　　陶嘉闵闻言才反应过来，确实有味，还是特别香的烧烤味。然后，他就不可控制的饿起来。
　　“你们哪弄来的？”
　　“点的外卖啊。”潘辰已经开始摆桌子，“特意跟外卖小哥沟通过了，从树林子里的栏杆那送进来的。”
　　陶嘉闵点点头，看见提着袋子的许言午，不禁好奇他到底是怎么被说服陪着俩人出去拿东西的。
　　趁着许言午去洗手的功夫，陶嘉闵压低声音问：“你俩怎么说服许言午跟你们出去拿东西的？”
　　“啊？”潘辰疑惑，转过头看他，“我俩没说服啊，他自己主动去的，我俩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呢。”
　　“嗯？”这回轮到陶嘉闵疑惑了，“你确定？”
　　“确定啊。”潘辰回忆说，“当时外卖员打了个电话跟我们说外卖到了，我们说让他放到那个小树林子的栏杆缝里，然后我跟询子拿了伞就准备出去，出门之前询子随口抱怨了句雨太大了，东西太多会不会不好拿，因为我们一只手还得打伞，然后许言午就说跟我们一起去。”
　　“就这样？”陶嘉闵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样……不够？”潘辰有点懵了，“这有什么问题啊？乐于助人不是美好品德吗？”
　　乐于助人确实是美好品德，陶嘉闵也坚信许言午是拥有美好品德的人，但这么直接地展现美好品德，属实是让陶嘉闵有点意外。
　　正说着，讨论对象洗完手从洗手间出来，见两个人直勾勾盯着他，忍不住问：“我脸上有东西？”
　　“有。”陶嘉闵突然用狡黠的眼神看他。
　　“有什么？”许言午转身就要回去照镜子，被陶嘉闵一把拉住。
　　“有乐于助人的品德。”陶嘉闵拍拍他肩膀，“特别闪。”
　　许言午：“……”
　　潘辰在一旁辛苦忍笑，怕憋不住赶紧撤到一旁收拾桌子，顺便说：“你们把卓凡和秦子琛也叫来吧，这么多我们也吃不完啊。”
　　陶嘉闵一早就想问了：“你们怎么买这么多？”
　　潘辰摇摇手指，“我们买的不多，老板送的多。”
　　上回他跟张询偷溜出去吃烧烤，被味道折服，回来以后大肆宣传。于是在绿豆眼还没有加强监管的那段日子，墙那边一下子热闹起来，都是翻出去吃烧烤的，并且非常仗义的说是俩人推荐的，乐得老板娘非得好好感谢他俩。
　　陶嘉闵了然，然后手机上喊卓凡和秦子琛。
　　一听有吃的，卓凡毫不犹豫，拎上一兜子零食就过去了，速度之快无人能敌。
　　一进门没被烧烤先吸引，倒是被放在门口的一个大箱子吸引了。
　　“这什么？”卓凡指着箱子，“怎么放门口啊？”
　　潘辰神秘一笑：“好东西。”
　　“嗯？”卓凡来了兴趣，“什么好东西？”
　　桌子已经收拾好了，烧烤也整整齐齐摆上，潘辰于是没卖多久关子，走上前去把箱子放平然后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好东西——一箱子啤酒。
　　“我去？？”饶是卓凡也震惊得不行，“我说那天帮你抬箱子怎么死沉死沉的，弄半天偷运违禁品呢！”
　　“你就说你喝不喝吧？”潘辰十分自信。
　　卓凡败下阵来：“喝喝喝，好歹也是有我一半的劳动成果呢。”
　　他自然地走到一本无名竞赛题集旁，然后坐下：“这本上回没坐过，这次宠幸一下。”
　　陶嘉闵很想给他一拳，但忍住了，只说：“你老实点，别坐上边乱动，那是我的书，别再把书皮儿给坐下来了。”
　　陶嘉闵想到上次因为卓凡起太猛而掉下来的高等数学封面就一阵心疼。
　　“好好好，知道了。”卓凡满不在乎挥挥手，露出个讪笑。

　　几人盘腿坐下，还没等吃烧烤，潘辰一人先开了一罐啤酒。
　　陶嘉闵从没正儿八经喝过啤酒，最多尝尝味道，于是卓凡递给他的时候，他不太明显地愣了一下，似是在犹豫。
　　许言午没放过任何细节，立马就问：“能喝么？”
　　“能。”陶嘉闵被这么一问，莫名其妙的好胜心和自尊心突然就上来了，他摆出一副淡定脸说，“我酒量不是盖的。”
　　不就是啤酒么？不就十几度吗？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陶嘉闵回忆着陶正阳每次喝酒的情况，十几瓶也看不出一点醉的样子，这个应该能遗传到的吧？
　　“哦，是么。”许言午在一旁点点头，主动用啤酒罐子碰了陶嘉闵一下，然后仰脖喝了一大口酒。
　　许言午头仰着，下颌线格外清晰，脖子线条也格外流畅，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滑动，一时间陶嘉闵居然没能把眼睛移开。
　　“发什么呆啊陶陶？”卓凡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别呆了，走一个啊。”
　　卓凡也不管他回没回过神，又碰了一下他的杯子。
　　陶嘉闵这次是真反应过来了，喝了一大口。太久没喝过啤酒，一口下去，微微发苦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然后留下灼热的痕迹和小麦还有啤酒花的味道，居然让他感觉到新奇，没忍住，他又仰起头喝了一大口。
　　许言午敲了一下陶嘉闵的啤酒罐说：“慢点喝。”
　　“放心。”陶嘉闵一脸自信，“不会醉的。”
　　有陶正阳的基因在，应该不会醉的。

　　事实证明，人不能太自信，不能太相信遗传的作用，也不能把话说的太满。
　　两罐酒下肚，陶嘉闵已经觉得眼前的上下床开始扭动，但他还是没有拒绝潘辰递过来的第三罐啤酒。因为前一秒潘辰刚说这酒度数低，喝个三五罐也不会醉人。
　　陶嘉闵非常自然地接过啤酒，拉开拉环就往嘴里灌，丝毫没注意到一旁许言午皱起的眉头。
　　紧接着，他手腕上就传来一股热意。喝了酒的人反应迟钝，陶嘉闵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许言午抓着他，忍不住侧头露出个疑惑的眼神。
　　“喝不了就别喝了。”许言午语气淡淡。
　　“你这人……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喝不了？还有，你那什么表情？”陶嘉闵一把拍掉他的手，“你性冷淡啊？”
　　“噗——”卓凡一个没忍住，一口酒喷出来，急得他赶紧扭头。
　　“你说什么呢我陶？”秦子琛这边也是大吃一惊。
　　“我说他冷淡啊？”陶嘉闵眨巴着眼，“有什么问题？”
　　“你等会儿你等会儿！”潘辰慌忙伸手想去捂他的嘴，“你确定你说的是‘冷淡’而不是‘嗯冷淡’？”
　　陶嘉闵觉得这群人疯了，否则不会反应这么大：“我说的不就是‘冷淡’吗？你后边说的那个是啥？你舌头打结了？”然后他歪头去看许言午，露出一副“我说错了的吗”的表情。
　　许言午一脸平静，眉心确实不可抑制地跳了又跳。
　　然而不省人事的陶嘉闵压根看不出来，立刻自信满满地说：“看吧，我没说错。”
　　卓凡心里默默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上手就去拿他的酒，被陶嘉闵拦住。
　　“你干什么？”
　　卓凡无语：“你喝大了陶陶。”
　　“我没有。”陶嘉闵十分坚定，“我只喝了两罐。”
　　“醉了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
　　“哦。”陶嘉闵略一思考，“那我醉了。”然后一把躲过啤酒又是一大口。
　　卓凡：“……”
　　“他酒品怎么样？”潘辰突然问。
　　“你看看他这样，能怎么样？”卓凡好笑道。
　　卓凡没见过陶嘉闵喝醉了的样子，但他能肯定，陶嘉闵酒品绝对不恶劣，但会不会哭会不会变傻就不好说了。

　　抢也抢不走，说也说不听，一群人干脆随陶嘉闵的便了，反正今天休息，可以早睡。
　　见没人管他，陶嘉闵愈发放肆，第三罐很快就一点不剩，还想着伸手去拿第四罐。
　　许言午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就按住他。如果是平时，陶嘉闵一定会乖乖收手，但他现在神志不清，许言午越是拦他，他就越想喝，而且力气居然出奇的大，差点挣脱，当然了，只是差点。
　　没能挣脱，够不到啤酒的陶嘉闵一肚子气，转头瞪许言午，许言午不为所动，只是盯着他。盯着盯着，陶嘉闵突然怂了，悻悻地收回手。

　　喝了酒总是话多，其他几个人虽然没醉，但话不可避免的多了起来，他们从学校领导聊到老师，从高三复习聊到竞赛，从表白墙八卦聊到各种好玩的是，最后不可避免的，聊到未来。这是一个逃不掉也忘不下，甚至不时躁动的事。
　　许言午默默听着，偶尔被点名了就说说上两句，他还是做不到说那么多话，那么主动，但早就从心底里接受了这群朋友。

　　窗外雨声哗哗，梧桐枝因为刮风时不时拍打在窗户上，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少年的悸动、心事、张扬和梦想被融进雨水，带到地面，又会在某个雨过天晴的日子里蒸腾升空，在阳光的作用下变成彩虹，横跨整个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