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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海上邮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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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缓慢的集聚,翻涌挪移,电蛇闪烁其中,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充满了原始而压抑的力量。
一艘巨型邮轮破开暗沉的海水,坚定地航行着。其特制的超合金外壳能抵御绝大多数变异海生物的撞击与啃噬,先进的雷达系统时刻扫描着周围海域,提前规避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巨型变异体。
柔和的暖光从一扇扇圆形的舷窗中透出,在这片迷茫而危险的海域中,给予所有未亡人一丝心灵的慰藉。
谢起躺了一会儿,毫无睡意。
他走出船舱,从负一层拾级而上,缓缓登上甲板,咸涩而湿润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暴雨将至的独特气息,吹乱了额前的碎发。
邮轮的航线是固定的,也是已知最安全的:从西海岸出发,冒险穿越雾霾深重的“雾海”,绕过已沦为变异生物巢穴的“崇明岛”,进入相对平和的东海。随后南下绕过南海,再经过几乎望不到边的“极厌海”,最终返回西海岸。
为期一个月的海上之旅即将结束,即使谢起热爱探险,每天精神抖擞,也不可避免的对回家产生了几分期待。
就是不知道房子还在不在,因为它极有可能被变异老鼠当餐前点心吃掉,嗯……也算物尽其用,本来就不结实。
更沉的天色倾压过来,空气变得粘稠而厚重。
谢起摸着后脖颈,叹了口气。
易感期来得突然,住了将近一个月的房间也不能带给他安全感,昨天晚上,迫不得已,他给自己注射了强效抑制剂。
针剂带来的短暂平静之后,是更强烈的反噬。头晕,恶心,四肢百骸泛起难以言喻的酸软,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变得愈发尖锐。
正所谓祸不单行。此刻,在药物副作用和易感期双重折磨下的他,正清晰地感受到脚下甲板传来的,比以往更令人不适的晃动。
他有点晕船了。
“啊!!!”
刺耳的尖叫让谢起有了片刻清明。他先扭头,还没转过身,一支麻药扎进了他的肩膀。
视野模糊中,他听见慌乱的脚步踩在甲板上,接二连三的枪声响彻整个邮轮,其间夹杂着男人粗鲁的呵斥咒骂和小孩子惊恐无助的哭泣。
是袭击吗?
他感到窒息,冰冷刺骨的海水包裹了他,一寸一寸向下沉。
他无父无母,孑然一身,灾变过后,医生曾断言他活不过这个冬天。他早就做好了随时随地迎接死亡的准备,可闭眼的瞬间,他竟有些不甘心,他没有死在预想中任何一种情景下——不是死于病榻,不是死于辐射,甚至不是死于变异生物的利齿……
而是死于一场莫名其妙的混乱,死于一次命运随便开的玩笑,沉默地,孤独地沉尸在这片他刚刚产生眷恋的海里。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
他渴望活着。
于是,在意识即将消散的刹那,深渊,回应了他的渴望。
不是死亡般冰冷的拥抱,而是一种更为古老,深邃的注视。在那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极暗之处,有什么“存在”被惊动了,亿万年的沉寂被打破,一双双幽蓝的眼球,猛地睁开。
秦令自无尽的深渊中醒来。
这是他第亿万次醒来,周围依旧是熟悉的黑暗。作为深渊唯一的主宰,秦令的生活单调得令人发指,沉睡,苏醒,随便吃点小零食,发会儿呆,继续睡,然后苏醒,循环往复。
庞大的,近乎无形的精神力再次启动,秦令感知到了那个正不断散发着香气的生命体。
那么纯净,那么脆弱,还没他最小的一根触手大。
精神触丝揭开碍事的抑制贴,精纯的生命能量强势渡入柔软又敏感的腺体深处。谢起无意识地发出细弱的呻吟,身体绷紧又放松,指尖蜷缩,本能地推拒着这过于刺激的侵犯。苍白的面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睫毛剧烈颤抖,却始终无法醒来。
精神触丝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抗拒,微微一顿,但最终,本体意识压倒一切。它非但没有撤离,反而以一种更不容逃离的方式缠绕上去,将更多的能量与某种更深层的意志,烙印进去。
直到敏感的腺体再也承受不住更多,直到谢起的无意识的推拒变成了细微的带着哭腔的喘息,精神触丝才仿佛餍足般,极其不舍地退了出来。
谢起的腺体微微鼓动,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强大气息,与秦令同出一源的强大气息。
他原本利落的黑色短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变得柔软而微卷,颜色也愈发乌黑,垂到腰间。
一只半阖的,幽蓝又妖异的眼球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腺体上。谢起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陷入彻底的安眠。
秦令将人拖进巢穴,执拗地想,他是我的了。
是我的。
我的。
不知过了多久,谢起从柔软的触感中醒来,微凉的发丝扫过手背。他睁开沉重的眼皮,恍惚间以为自己进入了某个荒诞的梦境。
粗壮得不像话的触腕,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般,在他周围蠕动,环绕。它们的底色是某种近乎于黑的深蓝,仿佛汲取了深渊最深处所有的黑暗。但在这极致的暗蓝之上,布满了明明灭灭的幽蓝色发光纹路。分布在触腕上的吸盘不断地张合,露出隐密的尖齿与整个幽蓝的眼球。
谢起本能地向后挪动,被发丝遮挡的后背抵在了某个卷曲的触手上。触手的表面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粘稠液体,正是这种液体,在他皮肤上留下了蜿蜒发亮的水痕。
他没穿衣服……
后知后觉的羞耻涌上心头,如同热浪般席卷全身,让谢起原本就因能量充盈而敏感的皮肤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粉色。
粉粉的,真可爱,秦令环住谢起的腰,满意地蹭了蹭。
谢起不自在地挣扎着,不懂触手这近乎骚扰的行为。
秦令也不会懂谢起那难以言喻的窘迫与慌乱。
在他古老的传承里,没有“文明社会的礼仪”,更没有“赤裸相对”的概念。他只知道,自己小心翼翼呵护,用本源能量救回并标记的宝物,此刻正在不安地挣扎,似乎想要脱离他的怀抱。
不可以。
绝对不行。
环住纤细腰肢的触腕立刻回应了这份不安分的动静。它环得很稳,那源自深渊的可怖力量被精准地控制着,力度恰到好处,既不会弄疼怀中的宝贝,也绝不会让他有丝毫挣脱的可能。
冰冷的吸盘甚至快速张合,密密麻麻的尖齿极其轻柔地擦过温热的皮肤,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麻痒,更像是一种无言的警告与圈禁。
然而,谢起那持续不断的颤抖,以及空气中弥漫开来的名为“苦涩”的情绪波动,还是向秦令传递了过去。
【为什么?】
秦令疑惑。
【你活下来了。】
是深渊回应了你的渴望,将你从死亡的边缘带回。是我实现了你的渴望,给予了你这具充满生命力的崭新躯体。
那么,按照最古老的规则——
你的一切,你的生命,你的呼吸,你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心跳,理所当然,永生永世都属于我。
我的所有物,为何畏惧我的存在?我的契约者,为何不回馈我最忠诚的爱意?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谢起晃了晃脑袋,确认自己不是在幻听,漆黑的瞳孔越睁越大,希望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你活下来了?
我活下来了?
所以……
“我是活人?”
谢起陷入沉思。
陷入……
不对!
谢起连忙把小谢起拯救出来,整个人熟透了,哆哆嗦嗦道:“你……这里不能碰,只有伴侣才可以。”
秦令了然。【我们是伴侣。】
谢起扯了扯嘴角,如实道:“我们不是。”
【是。】
“不是。”
【是。】
“不是。”
【是。】
“不是。”
……
……
【是。】
“啊是是是是是,行了吧,我们是伴侣!”
谢起服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