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予玉川

4、养活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原故就起来洗漱，王姨也来的很早在做饭，“小原这么早？”

　　“嗯嗯，阿姨不用做我的早餐，我有事出门了。”

　　他现在出了原家门又还不算周家人，夹在中间若是自己不顾自己怕是没人会顾了，更别说什么司机了。他出了别墅区，等了半天才打到个车，大概是因为这里需要打车的人太少了。

　　他把以前的作品和简历来回看了又看、翻了又翻，有些忐忑地踏进一栋时尚大楼。拾宜，是他在确定自己要回国时就给自己找好的退路。

　　“你的简历我大概看了一下，你今年刚读服设毕业是吗？”

　　“是的，但我在米兰已经进入半工半读状态。”

　　原故把提前做好的作品集递了过去，里面包含了他在学校的立裁作业和在外小有名气的成衣作品。面试官叫于欣，也就是设计总监本人，看完作品集心里就有了答案。

　　“那你为什么选择回国就业呢，米兰和国内的就业环境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同？”原故早料到会有这个问题，无非是怕他在这里工作不会长久。

　　总不能说回来结婚，对于服装设计师来说，听起来简直要多可悲有多可悲。

　　“我因为个人原因选择回国，并且可能不会再离开了。米兰是世界时尚之都确实是公认的，但国内头部服装行业现在的发展也较为迅速，并且我相信这个品牌，更相信自己的眼光。也请您可以相信我，合同正常签就好，年限不是问题。”

　　对面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关心具体原因。又一来一回的进行了几个回合，面试终于结束了。

　　“感谢您选择拾宜，初拟合同做好会通知您再来具体商讨和签约，请保持电话畅通。”
　　原故没想到今天会直接敲定，又惊又喜，但只稍作感谢就赶紧离开，如果要周承昀等他那就不是惊喜了。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虽然是一个陌生电话，但他猜得到是谁。
　　“原故。”听到周承昀的声音他小跑了起来，“嗯嗯，周先生，我现在就”

　　“听王姨说你一大早出去了，现在在哪里，过去接你。”

　　原故于是又慢慢停下了奔跑的脚步，还有些小喘着，“可以吗？那麻烦了。”

　　原故看了看自己的着装，幸亏今天是来面试，穿的还算得体，简单的浅蓝色的衬衫套了件灰色的平驳领西装。不回去换衣服也不要紧。

　　“不好意思周先生，是不是有些耽误时间了。”原故拉着安全带有些心虚地问，明明昨晚答应了他说没有事情忙，但还是迟的让他亲自来接，虽说只是司机开车。周承昀看了一眼原故身后的大楼，什么也没问。

　　“不要紧，顺路。”原故点了点头，和周承昀坐在一排就不可避免地能嗅到淡淡的薄荷味，让他莫名觉得有些安心。

　　周承昀今天穿了一身卡其色西装，不过似乎忘了打领带，手臂撑头正闭着眼休息。原故看见他脸上的阳光有点刺眼，怕会有些扰了他休息，是从自己这边照过去的，于是轻轻地合上这边的窗帘。周承昀发觉了。

　　“家里不止一个司机。”原故知道他的意思是自己可以随意差遣。

　　“好的，我知道了。”拒绝的话说不出来，只能先应着。

　　车刚停在院门口，麦清就出门来挥了挥手。原故觉得麦清很漂亮，浑身上下散发着温婉的气质，举手投足优雅得体，但有时又不失灵动。周承昀的眼睛就很像她，细长的柳叶眼，笑起来应该也和麦清一样明朗吧。他在生意场上杀伐果断的同时还能待人很有礼数，应该就多亏了有这样的母亲。

　　原故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尤其是吃饭本来这么开心放松的事情，偏偏和局结合变成饭局，美味的食物放在这里更像是在暴殄天物。而且他看周承昀胃口似乎也不是很好，甚至还没有吃那碗简单的面条时胃口好。
　　他不应该早就适应这样的场合了吗？那只能是因为不太开心了，还是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婚姻吧。原故的心里紧了紧。

　　说来说去还是一些订婚宴的细节。没有了婚礼，订婚宴自然要好好准备，不过只是邀请些双方最亲近的人，所以没有那么死板和正式。

　　“对了小故，你还穿上次一起吃饭那套白西装吧，好适合你的！把阿姨都看呆了，也让阿姨的亲友一饱眼福可以吗？”原故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高兴，自己的作品竟然被这样认可了，比夸自己一百句还要让他开心。

　　“反正就是不要像阿昀一样总是一身黑的，不要跟他学。”原故偷瞄了周承昀一眼，“知道了伯母。”

　　“证都领了，可不可以叫一句别的呀？”

　　原故猜现在自己的脸一定很红，因为感觉有一股火一路烧到了脸上。他看了看周家两父子，表情简直如出一辙的冷。

　　“……妈”反正也没人在看他，他就听话地开了口。

　　“乖乖啊，你怎么脸都红了啊！”麦清笑的眉眼弯弯，喜不自胜。
　　她起初也对这段周鸿毅威逼之下促成的婚姻有些抵抗，但不过两面，就觉得这孩子乖到了她心里，喜欢的紧，偏偏周鸿毅在，她还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听到满意的答案，麦清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卡放在原故手里，“这是我和你伯父给你的进门礼，给原家的是给原家的，给你的是给你的。以后妈对你会像对阿昀一样好。”

　　原故推了推这张卡，明明该义正严辞地拒绝，但是听到麦清的话竟然有点想掉眼泪。像一个母亲对待儿子一样对待他吗，上次体验已经是在16年前了。

　　“不收就是不打算认我？”
　　原故无奈地摇摇头。

　　一顿饭连吃带聊的用了两个多小时，但是周家父子俩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原故觉得自己如果真的是带着目的嫁过来的那一定很难做了，因为猜他们两个的心思应该比登天还难。
　　不过麦清在家里好像很有发言权，像是真的被尊重和呵护的，原故有些惊讶，难不成周鸿毅还是个情种。
　　麦清一句订婚宴再见也要改口哦送走了他们两个。

　　“周先生，这个，还给你。”原故深吸一口气开了口，大概吸的是勇气。
　　“那你用什么？”
　　周承昀的话少，原故猜他是不想让自己嫁进了周家还继续朝原家要钱。但他哪里就会这么没用，他早就可以赚钱养自己了好吗。

　　“我自己有的，况且我已经有工作了，可以养活自己。”他越说声音越小。

　　见对方没有收下的意思，他就把卡放在两人中间的位置上，干脆也不管了。这样幼稚如小学生的行为，竟然真的会发生在周承昀面前了，他是真的从没应对过这种情况。

　　车子停在家门口，原故知道周承昀要回公司了，就速度地下了车。
　　“周先生再见，卡你务必拿走。”

　　下午原故难得有了空闲时间，终于可以拿出设计了一半的手稿继续完善。
　　被通知回来的急，还落下了这单，这单结束他在米兰的事业也彻底结束了，后续就得麻烦刘宸瑜帮自己跟着了。

　　他最近忙的莫名其妙却又不可开交，连反复咀嚼痛苦的时间都没有，如今再想到失去的东西，竟然都有些释怀了。

　　说来很巧，这张稿子是一身西装，一位女士委托来给她先生在订婚宴上穿的，没想到自己只是接了个活，就也沾上了这份喜气，还不由分说地必须接受。

　　他从前设计男士服装都是想象着往自己身上套，再根据不同身材修改细节，今天却发现脑子里的主角不受控制的变了。全然是周承昀的脸和身材。

　　没救了。

　　不过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他一头扎进手稿里，再抬头天都有些暗了。

　　有些人也是天生忙活的命，偏偏这时候打电话过来，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原故，你都没有想我吗？”

　　原故收起手稿惬意的躺在床上，“刚把手上最后一个单子设计完呢。真让人头疼啊，这成衣我可怎么整啊。”

　　刘宸瑜想挂也来不及了……

　　“你就不怕我做出来不合你的预期，毁了你一世英名。”

　　原故当然相信他的能力，但还是和他开玩笑，“你不知道这是我最后一票吗。”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对方的沉默像细密的针，扎在原故的心上，于是迟钝的心开始慢慢渗出血。

　　早知道不开这种玩笑了，不好笑。

　　“我还等着你过几年离了婚回来跟我干呢。”半晌后刘宸瑜才开了口，这次换原故沉默了。

　　“你这一走我最近也很忙，你的订婚宴我就不去了，等你办婚礼我一定回去啊。”听到对方的话，原故摸了摸鼻子，悲伤的情绪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呃…哈哈，可能没有婚礼了。”对面又是一阵沉默，

　　“……他也太过分了吧？”其实原故自己也不想办，但是这样说出口一定像是在自我安慰。

　　“没有，其实他人…还挺好的。”
　　没有说过为难自己的话，没有说让自己尴尬的话，没有说难听话。也没有说话。